飛在童年的蜻蜓

朱仲祥

每年一進入五月，在蟬鳴聲響起之前，在放牛或者玩耍的時候，我就能夠看見一只兩只嫩嫩的可愛的小蜻蜓，出沒在草叢中或莊稼地里。它們像小精靈一般，忽閃忽閃地飛舞在池塘邊，或輕悄悄地歇息在草尖上。它們圓溜溜的玻璃球似的眼睛，長長的麥稈似的尾巴，透明的薄薄的翅膀，總是吸引我欣喜的目光。我特別喜歡看它們“洗臉”的樣子，只見它們站在草尖上，用前面兩條或一條纖細的小腿，蘸了清晨的露水，在自己的小臉上不停地洗刷，模樣既認真又滑稽可笑。

一到六七月的盛夏時節，故鄉的蜻蜓就多了起來，田地里，池塘邊，樹林間，到處都是它們肆意飛舞的身影，大有占據昆蟲霸主地位的意思。其間，有種纖細如草莖的蜻蜓，綠色的身子，狹長的翅翼，飛起來靈活自如，無聲無息，惹人憐惜。最惹人注目的是一種被我們稱為“霸王蜻蜓”的，身子足有十厘米長，有著鼓鼓的眼睛、有力的翅膀、綠色的身子、挺直的尾部，飛起來不可一世霸氣十足。最多最普遍的是一種六七厘米長的藍黑色蜻蜓，它們的身子不壯不瘦，靈巧自在。它們最不懼怕人，常常是你走到它們跟前了它們還不飛走，因此它們被捉住的概率很大。

但我最喜歡的還是紅蜻蜓。它們渾身都是鮮紅色的，包括翅膀都帶有淺淺的紅色。在一片蔥綠色的夏天，它們如身著紅裙子的少女一般，飛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因此，我童年的夏天，有很大一部分時間都是在以目光追逐紅蜻蜓的身影中度過的。我看它們在清晨或黃昏飛舞，看它們在小河畔或樹林間歇息，看它們輕盈地扇動翅膀，看它們佇立在新荷上沉思。它們的身子那樣嬌小，它們的色彩如此誘人，它們的眼睛水樣澄澈，它們的飛舞天使般優雅高貴。

故鄉夏天的黃昏很美，夕陽西下，晚霞滿天。這時，蜻蜓從四面八方飛來，密密麻麻地歡聚在晚霞里，在金牛河平靜的水面上劃出一道道優美的曲線，用穿梭般的飛舞表達它們的歡欣。它們有的成雙成對比翼雙飛，有的呼朋引伴相互追逐;一會兒貼著水面舞蹈，一會兒又靈巧地滑向空中。霞光染紅了清澈的河面，染紅了蜻蜓們劃動的翅膀，將本來就壯觀的場面渲染得更加熱烈盛大。面對這種蜻蜓們聚會的場面，我常常神往得目瞪口呆。我不知道別人的故鄉是否也有這樣 的蜻蜓聚會的盛大場面，反正在我童年的記憶中，這種場面是那樣銘心刻骨。

捕捉蜻蜓是我童年愛玩的游戲。對童年夏天的記憶，除了在金牛河洗澡，就是捉蜻蜓。捉蜻蜓的最好時間是清早，因為那時霧氣重，空氣濕度大，莊稼或野草上露水較多，蜻蜓很容易沾上露水打濕翅膀，影響它飛行的靈便。因此在清早，蜻蜓們總是三三兩兩站立在莊稼或野草尖上，如參禪打坐的老僧一般一動不動。我總愛選擇在這樣的時候去追逐目標，一旦發現了自己中意的蜻蜓，只消悄悄走到它身后便可手到擒來?？匆娺@可愛的精靈在自己的手里使勁扇動翅膀窸窸窣窣地撲騰，我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蜻蜓出于自我保護的目的，有時會很規矩地待在你手里，這時你便可觀察它身體的各個部位各個細節。我最愛看的還是它的復眼，它的復眼圓溜溜的像水晶像瑪瑙，那時我總是擔心它閉不上眼睛無法睡覺。當然，我捉蜻蜓還有一個功利的目的，就是請它們幫我捉蚊子。據大人們講，蜻蜓是捉蚊子的高手，我便捉了它們回去放進蚊帳里，然后饒有興趣地看它們在狹小的空間里飛來飛去，將蚊帳里的蚊子追得無處逃生。更讓我好奇的是，關了燈后它們依然能夠不停地窸窣飛行，但這時的蜻蜓是否還看得見、是否能捉蚊子就不得而知了。

我只知道有蜻蜓相伴的夜晚，我睡得很香。

（選自《視野》2013年第2期，有改動）

品讀

作者回憶童年的夏天，寫記憶中的蜻蜓，不僅畫面感很強，而且充滿童真童趣。文中對蜻蜓的描寫十分細膩，既介紹了幾種蜻蜓的不同外形，又寫了夏天蜻蜓飛舞的景象，其中關于自己捕捉蜻蜓的描寫十分生動。從文章的字里行間，我們可以感受到作者對蜻蜓的喜愛和對童年生活的懷念。7064BAC4-8388-442F-B309-8DAA412E52D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