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和小斌（微小說）

合肥機務段消息：2022年4月6日19：43分，馳援寧蕪線的128名逆行英雄圓滿完成任務，平安凱旋。

出了花店，小斌一直在交代：“師父，在路上把我教您的那些話要多默念幾遍啊，到了家，把花送給我師娘，盡量溫柔些，別害羞。”

老兵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著，嘴里答：“曉得啦。”心底卻在嘟囔：“這家伙，跟了我才兩年，就和我一樣喜歡嘮叨不停了。”

和每次下班回家一樣，師徒倆就這樣一前一后地走著，聊著。兩只拉桿箱也不甘寂寞，一步不離地緊跟著他們，在人行道的地磚上歡快地唱歌。

老兵當過兵，32年前退伍入路后，就干上了開火車的行當，從蒸汽機車、內燃機車到電力機車，三種機型他都駕駛過。小斌前年從鐵路院校畢業，被分在了老兵手下做徒弟。

師徒倆似是注定有緣，認識的第一天就有說不完的話題。老兵對小斌聊軍營往事，小斌和老兵談大學光陰。老兵在手機里翻看他穿軍裝時的舊照片，小斌就一臉羨慕。小斌比畫他大學圖書館那如山般的書籍文獻時，老兵就兩眼放光。

老兵技術好，業務強，多次獲得段里司機比賽第一名，是車間的兼職教師。小斌是一名準“00后”，雖然年輕，但思想成熟，有上進心，干活不惜力。老兵熱心愿教，小斌勤奮肯學，去年年底，段里舉辦青工技能比賽，小斌過五關斬六將，最終得了第一名。小斌要用獎金請老兵喝酒，老兵頭搖得像撥浪鼓，“等你得了路局比賽第一再請我！”

老兵三十多年來參賽無數，對自己一直沒有獲得過路局比賽第一名而耿耿于懷。他看好小斌，希望小斌有一天能超過自己。

快到鐵路小區門口，小斌扯住老兵的衣角，“師父，您再給我說一遍。”

老兵疑惑，“說啥？”

小斌急了，“今天是您和我師娘結婚30周年紀念日，我教您的祝福語您再背一遍我聽聽，我怕您忘了。”

老兵說：“現在？”

小斌說：“就現在，就像每次出乘前我倆互相抽背規章那樣。”小斌說完，習慣性地挺直了雙腿，微收小腹，自然挺胸。

老兵看看四周，把手里的鮮花趕緊藏到身后，尷尬地笑，“你抓緊回吧，我背得熟著呢！”

掃碼測溫，剛進入小區的大門，老兵的手機就收到一條信息，是車間黨支部發來的：“因疫情形勢嚴峻，希望同志們報名緊急馳援寧蕪線！”

有些逆光。老兵低著頭，一字一字地讀著手機屏上的短信，然后站定在那，耳邊卻仿佛聽到了遙遠的軍號聲。

老兵下意識地回頭望，只見小斌手里也舉著手機，遠遠地站在小區門口，對老兵笑。

回到小區外面，師徒倆又開始了對話。

老兵說：“你回家休息去，我馬上要趕回車間，報名馳援寧蕪線。”

小斌說：“師父，我也要去！”

老兵關心徒弟，“你有些日子沒回家了，還是回去看看爸媽吧，寧蕪線我之前跑得多，機型和線路都熟。”

老兵又說：“現在疫情比較嚴重，單位人手不夠，再說，我年底就要退休了，以后就算是想為車間做些貢獻，機會也不多了。”

小斌不聽，上前一步摟住老兵的肩，央求道：“師父，您看您都快要退休了，以后我能跟您一起搭檔出乘的機會也不多了，這次去寧蕪線您一定得帶著我！”

老兵不說話，望著小斌，他讀出了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眼里有一種熱切、堅毅、真誠和默契。

這個時候，老兵的妻子打來微信電話。妻子在視頻里有一絲慌張，她告訴老兵，她剛剛接到市疾控中心的一條短信，因為昨天回了一趟娘家，不經意間成了一名“時空伴隨者”，現在正在家里做7天的自我健康監測。

老兵在和妻子視頻聊天的時候，小斌已經在一旁百度“時空伴隨者”的相關常識。他拿過師父放在拉桿箱上的那束鮮花，在視頻里搖晃著給師娘看，一邊祝福師父師娘結婚30周年快樂，一邊用他剛剛學到的有關“時空伴隨者”的知識安慰著師娘，直到把師娘逗樂，笑出聲來。

見妻子不再那么擔心，老兵一把搶過小斌手里的手機，走到幾米外，和妻子說起了悄悄話。

十分鐘后，老兵掛了電話回來。

小斌壞笑著問老兵：“要不我在這兒等著，您回家看看我師娘，看完我們再回車間報名？”

老兵狠狠地捶了一下小斌，“還看啥？萬一我成黃碼，我再將你傳成黃碼，我們還怎么報名去馳援？”

小斌說：“我網上查了，應該沒有這么嚴重。”

老兵嚴肅了，轉眼回到了車間兼職教師的角色。他告訴小斌：“這次奧密克戎變異株傳播速度快，隱匿性強，我們一定要像保證鐵路運輸生產安全一樣，時刻繃緊防疫抗疫這根弦！”

小斌點頭，說：“那我也不回家了，咱們直接回車間。”

小斌指著自己手里的鮮花，問師父：“那這個，怎么辦？”

老兵想了想，轉過頭，望了一眼小區門口那幾個穿紅馬甲的志愿者。

小斌秒懂，開心地笑了。

作者簡介：吳平，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家協會會員。現供職于上海局集團公司合肥機務段。作品散見于《讀者》《青年文摘》《短篇小說》《新民周刊》《散文》《中國鐵路文藝》《雜文月刊》《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小小說月刊》等報刊，有作品被收入《中國鐵路優秀文學作品選》《〈讀者〉精選集》《中國年度微型小說》《中國小小說精選》《鄉村文化振興叢書》等多個選集。897B6673-41A4-4B13-9CC6-6CC2C655B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