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的詩（組詩）

列車經過的地方

列車經過的地方

是一個又一個村莊

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金燦燦地開著

猶如一張張淳樸的笑臉

迎著列車前進的方向

列車經過的地方

一片稻田 一串麥穗

抑或，一棵玉米

都是我傾訴的對象

初春，我聽見它們拔節的聲音

仲夏，我看見老鄉用鐮刀收割金黃

列車經過的地方

我常常沉默不語

心里的喧囂與浮躁

讓一路疾馳的車輪

碾壓，熨平

隨著沿途起伏的山勢

變得幽遠而綿長

列車經過的地方

時刻牽動我的目光

不論身在何處心走多遠

一踏上列車

就會深情地凝望

列車經過的地方

——那是我的故鄉

旅 途

旅途

猶如一把刺刀

將生命沿途所有的傷

串在刀尖

毫無戒備地刺入

心底最柔軟的那一瓣

了無痕跡

任憑疼痛蔓延

車窗外景物一閃一閃

就像曾經的一天一天

堅強，此時

如此不堪一擊

疾馳而過的往事

令人淚流滿面

人在旅途

真的身不由己

思念近在咫尺

幸福遠在天邊

行走鐵道間

必須以奔跑的姿勢向前

速度與鐘點

是唯一的概念

沿著每一根枕木

拾級而上

習慣沉浸在

透過車窗的陽光里

閉上眼，默默地想念

列車一路前行 不知疲倦

并非每一次出發都有終點

曾經錯過的停站

要用一生追趕

列車向前 懷念向后

熙攘的人群

順著鋼軌隨波逐流

以位移的方式

從某地到某地

軀體不斷漂泊

旅途已成為習慣

刻骨銘心的記憶

一路上，被風擠壓

越來越薄 薄如蟬翼

若隱若現的余暉中

已無法呼吸

旅途中每一次穿行

注定是一場宿命

所有的旅途都是自己的選擇

窗外的原野

列車掠過原野

綿綿秋雨

浸潤褐色的土地

原野無比沉靜

霧靄氤氳中，依然

升騰收獲的氣息

秋風瑟瑟

原野寂寞

豐收的圖騰遠去

酥軟的泥土渴望呼吸

麥香猶存

篝火燃盡

原野遍體鱗傷

處處傷痕

孤獨的稻草人

歪斜著身體

迎風倔強地站立

不屈不撓

捍衛生命的領地

初秋的原野

我并不陌生

疾馳而過的悲涼

從未像今日

刺痛我的心

犁鏵翻起的土壑

猶如父親額頭的皺褶

一次次匆忙的行走中

母親早已老去許多

列車如電 一路向前

無暇顧及原野的容顏

我像一只漂泊的風箏

追著列車奔跑

心中有條細細的絲線

穿過秋日的原野

永遠系在

故鄉的那一端

山的那端

傳說山的那端

住著神仙

云遮霧繞間

露出古廟飛檐

秋陽生輝

折射神秘的莊嚴

大山深處

橋隧相連

列車像一只迷途的麂

在大山腹地穿行盤旋

偶爾，一聲

清脆的鳥啼

似箭 蹴而

穿透你堅硬的心

山的那端

遠山如帆

我們總是不辭勞苦

卻始終走不出

自己的視線

天邊的遙遠

山外有山

列車穿山而行

不知疲倦

不為探尋遠山的奧秘

只為，山的那端

一張守候的臉

江 岸

列車穿過江岸

夜的眼迷蒙

似私語呢噥

遠處，霓虹閃爍

散發致命誘惑

波光瀲滟

層層泛起，記憶中

依然清晰的容顏

車窗之外

昏黃的垂柳

靜若處子

飄逸的絲絳

如同溫柔的手

撩撥心的琴弦

江風拂面

內心無比柔軟

一如脈脈江水

多情而敏感

清波拍岸

蛐蛐鳴啼

甚至，一盞

孤獨的街燈

此時，都定格成經典

如水的懷念

黑暗中

洶涌地蔓延

列車行走江岸

江水忽明忽暗

曾經蔥蘢的青春

隔岸，向我拼命地揮手

列車來不及追趕，終于

它踏歌而去，漸行漸遠

猶如，江天一色之際

若隱若現的船帆

作者簡介：田垚，1973年生人，曾先后從事火車司機、機車鉗工等工作，現供職于西安局集團公司。作品散見于《工人日報》《三秦都市報》《人民鐵道》報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