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十萬雙眼睛
十萬顆音符
它們蜂擁,它們嘹亮
它們喊醒了滿天的蟲子
排出橫成行豎成列的詩章
我抬起的雙臂
無法蜂擁成喊你的呼嘯
一縷縷滑過肌膚的風
不是告白不是傾訴
是悄無聲息地別離
這是屬于萬物的夜晚
也注定了萬物的開始和結束
從上到下的暗流涌動
涌動成無形的旋渦
我們在旋渦的中心等待升起或沉沒
露珠
經歷了深夜最孤獨的沉默
也經歷了晨起被一束光的熱烈擁抱
那些需要色彩的地方
可以給它們足夠的迷幻和斑斕
也可以是沉淪或者頓悟
它們以不可感觸的行走
等待一縷風不經意地抵達
然后是一片葉子的俯首
或者一朵鮮花的凋零
以最初的方式涅槃或者消逝
也可以是一個詩人的臨陣倒戈
他用盡了所有的才氣和勇氣
在抄襲和模仿之間選擇放棄
如果語言不能帶來最美的表達
就讓生命回到最簡單的樣子
角落
那隱在轉角處的身影
也必然隱于內心的某處
像潛伏在夜色里的手
或含在嘴里的話
等待某個動作出其不意
總有些心事不能對外介紹
像有些光必須通過鏡片觀看
大道對面常常有不被關注的小巷
它野花盛開但香氣全無
一座山有一座山最矮的峰巔
一條河有一條河最緩的流域
一本書有一本書最不顯眼的句子
它們在最不被留意的地方
用最平靜的姿態開放
窗簾
在拒絕和接受之間
是我們不愿使用的句子
是一棵草向樹行進的努力
時光以可見的速度撒下塵埃
顆粒或大或小或沒有任何形狀
從最初的展示到最后消失
它們讓一面墻被成功地吸引
染上屬于想象的色彩和事物
在收起和放下之間
有不解的疑問和無須回應的結果
像已經揭曉的過去和未知的將來
它們通過一塊布的紋理
說出植物和動物之間存在的差別
拂塵
從可以想象的廳堂
到想象不到的寸履之地
一只扣在木頭上的手印
在可見的視野里
被沉積,被壘摞,直至消失
那些習慣了沉睡的懸浮物
那些被時光磨損的鎧甲
被風侵蝕被歲月覆蓋
作為痕跡被只手或雙手
撣去是否值得記錄的印象
如果只是為了表達一種修辭
我不會對它的履歷提出疑問
當它們是植物時我愿與植物挽手
當它們是動物時我愿與動物并轡
留住可以隨時逝去的日常
流星
起初,我想到了不可思議的石頭
接著想到了凌空飛濺的唾沫
又或者奮力一鑿的碑刻
風穿過風,瞬息點燃的火把
讓一只眸子從里向外煥發光芒
任何現象都非孤立,不可描述
像屬于人間的行草隸篆
橫豎撇捺的神來之美
不過是洇染了自然的道法
無須懷疑,它們比光和熱更具氣氛
它還可以是稍縱即逝的靈感
是來不及表達的感慨
當所有的碎片成為黑暗的部分
我們不過是散落各地的小小顆粒
等待在宇宙中的磨損和消失
枯枝
我會為失去的色彩想到烈焰
一聲脆響修改了所有的記憶
作為不再被惦念的部位
讓觸摸天空的夢想從此遙不可及
我會銘記一把利器運行的軌跡
但不能故意傷害一棵樹
然后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對于它們脫胎之前的模樣
我可以選擇敘述卻不能忽略
我自知無法像植物那樣抒情
無法通過一根纖維抵達生命的深處
如同面對那些飛來的羽毛
記住它們從鮮亮到黯淡的過程
是文字讓我完成將它們停留紙上的使命
笙歌
十三根或者更多根按部就班的竹子
它們高高低低,它們心意相通
它們在十根手指的撮合下
結成巢,組成梯隊,形成聯盟
呈獻著最民間的背景
頓、跳、吐、顫以及花舌
一畦畦的音符像被沒用過的風梳理
在呼與吸的瞬間形成激情的旋渦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深刻表達
也是它們在流水邊上綻放的差別
那些向村莊發出吶喊的花朵
中間也夾雜著鳥獸的影子
它們習慣對春天和風景表達喜愛
以柔和的溫情傾訴內心的滋味
給簡單的日常鍍上炫目的色彩
路燈
從東西到南北經緯不問
依次裁出一張張撕開長夜的生宣
從寬廣到狹窄歪斜不論
按照街道和巷陌的順序
自行定義成為韻律不同的文字
或者,我真的應該相信
它們是一首首獻給城市的情詩
左邊是偏旁右邊是讀音
在古詩里屬于仄起平收的結構
也適用于對聯的書寫手法
當然,還有人把它看成光明的使者
用一行行夸張的語言進行贊美
對此我不想用自己的方式否定
作者簡介:阿土,本名莊漢東,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詩刊》《詩歌報》《綠風》《散文選刊》《散文詩》《散文詩世界》等刊物。入選多種選本。有作品集六部。
(責任編輯 王瑞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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