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韻希

幸福其實很簡單,簡單到只有二十一畫。
弟弟要上一年級,寫不好自己的名字。我坐在弟弟旁邊,教他寫名字,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握住他小小軟軟的手,拿著鉛筆,在本子上書寫。先是短短的一橫,弟弟松了一口氣,然后寫下了一豎,像是一只蠕動的青蟲。又是一橫一豎,橫折……“彭”寫好了,似乎是由十二根火柴棒拼接而成。
寫完姓,還有名字。移了移紙,開始新的征程。小巧的一點之后,再是橫撇??善策€沒有寫完,弟弟發現了一只黑褐色的小蟲正往他的名字上爬:“嘿!這只小蟲子認識我!”握筆的手松了松,把筆尖湊到小蟲面前?!安粶蕜?!”我捏緊了他的手,弟弟松弛的手指重新握緊筆,完成未完的橫撇,緊接著的一豎。我們寫得有些艱難,鉛筆并不聽弟弟使喚,我像握著一枚雞蛋一樣握緊他的手寫字,拉出很長很長的一豎,夾雜著弟弟的吁氣聲,歪歪扭扭地完成了第二個字。
我們又開始寫第三個字。先是“三點水”,像是弟弟的眼淚,又長又細。我握著弟弟的手松了松,緩緩吐出氣。陽光一步一步地照進來,微塵在陽光中上下飛舞。我沒說話,弟弟也沒說話,筆尖流淌著一股安靜的氣息,我們很認真地完成第三個字。
慢慢地寫,描畫一撇一捺間的山山水水;安靜地寫,聆聽每一個字落在紙上輕微的呼吸。往事像漲潮的海水,層層疊疊地涌來。
已然記不清在多少張不同的紙上匆匆寫就自己的名字。想起自己第一次拿起鉛筆,在紙上認真描畫自己的名字的欣喜。想起父母的叮囑,老師的關心。想起成長過程中的汗水,微笑,揚帆。許許多多燦爛的細節都被密密麻麻地連綴在這簡單的三個字里。
小小的名字里豐蘊著成長的故事,小心地拾起其間的一橫一豎,幸福的故事悄悄藏匿。
完成了自己的名字,弟弟有些驚訝地看了看手中的筆,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也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交織著細密的紋路,握筆的指節上長出了厚厚的繭疤。弟弟對新世界的探索,這才僅僅是開始。
安靜地寫名字,慢慢回望幸福的足跡。幸福其實很簡單,簡單到都藏在每個人的名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