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再走一步

鄭好

在記憶里，父親，你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你總是早出晚歸，“式微，式微，胡不歸”，是我能夠對你暗灰的身影作出的最后的留言。

那是一個深秋的黃昏，你難得一次早回來，看到你在沙發上坐著的身影，心里不由得一陣欣喜。又想到剛考了個滿分，便著急地把試卷翻出來，拖著一顆跳得勝過兔子的心，幾個大步，把試卷送到你的面前。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心怦怦地跳著，就如渴望春雨的禾苗，希望得到你的鼓勵。然而，事情并不會按想象中的發生，你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看了一眼那鮮紅的滿分，淺淺地回了聲“不錯”，又再次回到手機的懷抱。

心里的落差，冷漠的態度，讓我再也忍受不了。將試卷緊緊地攥在手心里，朝著你大吼：“你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從來沒有！”我再也不愿意待在這小小的空間里，摔開門，跑了出去。

在黃昏的陽光里，吹著深秋的風，任憑淚水劃過臉龐。枯黃的樹葉隨風飄落，露出奮力向天空掙扎不屈服于時光洪流的樹枝。樹底，一抹鮮艷的色彩映入眼簾，那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他笑著，在秋風里，踩著足以沒過腳的落葉，一步，再一步，走向了父親的懷抱。父親將他高高抱起，轉了一圈，又一圈。

黃昏的晚霞照在他們身上，是一抹不同于枯葉的金黃。忽地想起曾看過的小時候的視頻。那時是春天，我穿著你給我買的小裙子，嘴里喊著“爸爸”，一步一步，走向你的懷抱。那是我第一次學會走路，而且走得那么好。

回憶間，眼睛像是被什么東西刺痛了，淚水，再一次，盈滿了眼眶。恍惚間，模糊的視野里，有一個暗灰的身影，似無神的影子般，夾雜在剛才的鮮艷里。原來，你一直都在啊。你發覺我發現了你，一步步，離了那鮮艷，迎著夕陽，向我走來。秋陽照應著白發，發出似枯葉般金黃的光；陽光照射著你臉上的皺紋，投下似溝壑般深黑的影；秋風吹拂著你的衣裳，勾勒出你瘦削的輪廓。淚眼里，你的身影，是那么模糊，卻又愈發清晰。

你漸漸走來，一步，再一步，將那秋風里的淚人，緊緊抱住。

幼時蹣跚學步，我步步向你走來，我不怕跌倒，因為有你，守護前方；如今勇走四方，我從不害怕，因為有你，一步一步，緊伴身旁。

[簡評]這是兩個完全不同方向的構思，前者是在“他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走一步，再走一步”帶來的力量，后者則是在“走一步，再走一步”中，感悟親情。

（指導教師 林漫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