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簡介:
高新剛,山東泗水人,中學高級教師,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青年文學家作家理事會曲阜分會主席、濟寧市作家協會會員、曲阜市作家協會理事,現任教于曲阜市第一中學,自1982年以來,在《青年文學家》《中國青年報》《中學語文教學》《語文報》《齊魯晚報》《生活日報》《聯合日報》等全國30多家省級以上報刊發表各類文章200余篇,著有散文集《遠去的背影》等。
春分一過,小區里的紫荊花開了,紫紅色,一簇簇,一層層,一串串,恍如早霞。腦海中忽又現出韋應物的《見紫荊花》:“還如故園樹,忽憶故園人。”不禁想起故鄉的那棵紫荊樹來。
那棵紫荊樹就在堂屋門口的左側。樹是什么時候栽下的,誰栽的,我都不得而知。反正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就有這棵紫荊樹了。不過,那時候我從沒有聽說這樹該叫“紫荊樹”,娘說那叫“饅饅樹”。
老家人都叫它“饅饅樹”。這叫法大概與它的葉子有關。“饅饅樹”的葉子是圓形的,肥肥大大。這種葉子在農村有一種極為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蒸饅頭時鋪篦子。將葉子從樹上摘下,放到瓢里洗干凈,均勻地鋪在篦子上,再將待蒸的饅頭放上去,饅頭熟后就不會粘到篦子上或鍋上了。這樣蒸出來的饅頭光滑好看,而且吃起來還有股“饅饅樹”葉的清香味兒,特別好吃。“饅饅樹”無疑讓我們的生活多了一份芬芳的記憶。
小時候的我,沒少干鋪篦子的活兒。每當母親和面團蒸饅頭時,我便在燒開大鍋里的水之后,去“饅饅樹”上摘這種圓圓的樹葉,洗凈后一片一片鋪在篦子上,等待母親將做好的饅頭放上去。
“饅饅樹”除了葉子的這種實用價值外,便是它的觀賞價值。每當春天來臨,樹上便吐出一簇一簇的蓓蕾,云朵似的堆滿了樹的枝丫。過不了多久,這一簇簇的花蕾便會迎風綻放,整個“饅饅樹”便成了一個大花冠,或者叫大花傘也可以。花蕾粉紅色的,看不到一片片葉子,這時候的樹葉還僅僅是褐色的嫩芽芽,一簇簇花兒會遮蓋住這些嫩芽。蜜蜂嗡嗡地叫著,在花叢中穿梭忙碌;各種顏色的蝴蝶也飛來了,翩翩起舞。蝶飛蜂舞,煞是熱鬧。我和弟弟們在樹下追逐打鬧著,院子里充滿了歡聲笑語。
“饅饅樹”樹根處每年都會長出一些新的枝條,這些新枝條上的葉子比樹上的都要大些,一叢叢地簇擁在大樹的周圍。
有一年的春天,萬物復蘇,百花爭艷,“饅饅樹”卻沒有發芽,也沒吐蕾。“是不是這個冬天太冷了,樹被凍死了?”我在心里嘀咕著。
直到夏天來臨,樹依舊沒有發芽。我徹底失望了,倒不是因為蒸饅頭時沒有東西鋪篦子,而是缺少了“饅饅樹”,這個院落便缺少了生機和美麗。看樣子,這棵樹走完了它的生命歷程。
樹干被砍下,枝枝杈杈進了爐子中,火勢旺旺的,化作一股青煙。唯有那根主干,牛欄里出糞的時候,或者到井上抬水的時候,還可以發揮一下它的作用。夜幕降臨之后,用它頂上大門,便可安心入睡。
就在我們對這棵樹完全遺忘的時候,也不知是哪一天,突然發現在原來的樹根處,竟然又冒出些嫩芽芽。這些芽芽很快便長成一根根枝條,上面的葉子漸漸變成一片片肥肥大大的“饅頭葉”,“饅饅樹”不知在什么時候竟復活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沒想到“饅饅樹”的生命力竟如此頑強。
“饅饅樹”的生長比較緩慢,一年長不到一人高。但來年的春天,它就會冒出粒粒花蕾。一場春雨澆過,那些花蕾便會在春風中綻放笑顏,展示著它最美的姿態。
后來,我和弟弟們先后走出了這個農家小院,相繼來到城市,住上了高樓大廈。饅頭也都是買現成的,“饅饅樹”便被徹底遺忘了。由于長年不住人,老屋已開始進風漏雨。娘走的那年,我們兄弟四個陪伴母親在這里度過了她在人世的最后一個夜晚。只是我打量著周遭院落,再也沒有見到這棵“饅饅樹”的蹤影。
“庭前紫荊樹,何日再芬芳。”曾經滿樹芬芳的“饅饅樹”在老家的院落里徹底消失了,但它永駐我的內心深處。人無論走多遠,鄉情是永久不會磨滅的。E15BB44C-9F46-4392-8F86-9CFFE8EF7CA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