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燒酒寄鄉夢

蔣仕

幾年前，寧遠縣舜文化人艾久，應杭州一位老同學邀請，前去游玩。到杭州后，老同學先是帶老艾玩了半個月。某日，便跟老艾攤牌，說自己老伴早逝，一直未續弦。十幾年前，唯一的女兒又移民摩納哥，多年來，一直催促他過去治療多病之軀，順便幫忙照看幾個小外孫。去之前，思來想去，覺得幾十年前的室友老艾，值得托付。于是，便把老艾騙到杭州，幫忙照看西湖邊上的別墅，而且還給老艾每月兩萬元的工資。老艾因退休無聊，就答應了室友。大氣的老友臨行前，一次預付給老艾數十萬的工資，這筆錢完全可以讓老艾及家人衣食無憂。講實話，老艾心里明白，是浙江同學知道寧遠地處窮鄉僻壤，有意關照他而已。老艾很知趣，不許家人隨意來杭，即便來了，也不許親朋好友進入別墅。自己每天把別墅的衛生和花花草草打理好，然后就去西湖邊閑逛度日。

艾久把杭州當作了汴京，樂不思蜀。但時間長了，內心唯一的心結，油然而生：他每每想起寧遠本土的紅薯酒味，總是坐立不安，他至今還沒有找到一種酒能夠代替“寧遠茅臺”，以及那種流淌在血管里的特殊記憶。

某天，老艾去西湖邊散步，正好碰到一幫賣酒的人在湖邊廣場做活動。老艾湊過去看熱鬧，只聽一個帥哥正在介紹諸暨，從西施到楓橋，從五泄秋色到珍珠，從王冕、陳洪綬、曹洞宗講到姚文元……

老艾聽得津津有味，打心里覺得浙江文化確有很深的底蘊，文化巨擘、政治精英、商界大佬等等，都是代有才人出。往后自己也可以一頭扎進去，也許比研究舜帝還來得實惠。自己不好意思把心思講給帥哥聽，于是，找另一位賣酒的女孩問：“浙江哪種酒，能夠讓我入鄉隨俗？”解說女孩怔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說：“先生！浙江燒酒和浙江黃酒，都是我們浙江人的鄉愁。不過，您是外地人，還是燒酒比較適合您！我建議您去諸暨體驗一下。”老艾連忙問：“這酒能解思鄉愁？我想去試試！”賣酒的女孩說：“先生！請您去鎮上隨便找家燒酒館。”

老艾連夜趕到鎮上，進了一家燒酒館，還未坐穩便問服務員：“聽說貴館的燒酒，能讓外地人，不再想起家鄉的土酒味，快快拿兩瓶五十二度的來！”服務員二話沒說，就端上兩瓶酒和幾個特色小菜。“我們釀制的燒酒，可以迅速把您骨子內留著的原鄉酒酶追出來，如此，您就會從里至外、完完全全地成為我們浙江的一員了！”服務員說。

老艾把酒倒進杯中一口悶，酒剛碰上味蕾的一剎那，口感甘洌、喉生妙香。第一斤酒下肚，已覺身輕欲飛、神思蕩漾。第二斤酒搞定，便起身離去，出得門來，被冷風吹吹，才發覺自己沒結賬，于是返回館里，說聲：“抱歉！我還未結賬。”服務員笑瞇瞇地說：“您出門時，阿里云已自動刷了先生的臉，反饋信息是‘老資格文化人，旅居杭州，于舜文化研究有心得。舜帝是中華德祖，天下明德至虞舜始。您以研究德祖為業，咱家酒館為留先生在浙安居，愿意盡一點綿薄之力！先生，我們約車送您去五泄湖看看。”聽到這一席話，老艾的羞愧之情不自主地涌上心頭：“如果不是多年來，喝多了食用酒精和食用香精勾兌的酒，導致自己答辯時神經斷片，我老人家早進了文史館，拿政府津貼啦！至于出現被同學‘騙來杭州的情況嗎？”

老艾隨車到湖邊，在觀光亭坐下來，只感覺到身體在燃燒，但頭腦很清醒，突然想起楓橋的經歷：諸暨人連外省人思鄉的矛盾都可以就地化解，真是名不虛傳。

老艾隨口說道：“我離開家鄉后，畫山老師把一幅關于九疑山的畫寄到了杭州。我原本也想著年老時，守著那棵一千二百年的老樹，就著九嶷山的雨，煮一壺茶，細捋人生……”

陪他游覽的人聽后，感慨連連：“看來咱家的燒酒真不上頭！”92A7B653-4DC8-4D60-B29D-E5958A27F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