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黎明

李景

黎明來臨之前，黑暗像緊閉的拉鏈，除了從縫隙里透進來的點點星光，再無一絲光亮。當夜幕升起，揉開惺忪的睡眼，東方展露出一縷微光，淡淡的晨霧越發灰白，那慢慢渲染的光暈，正孕育著新的一天。

還未完全清醒的我，懶惰地從床上努力掙扎著坐起來。窗外沒有任何聲響，在清晨最安靜時賴在床上看書，是我多年的習慣。這種自然形成的習慣，讓我辨識陽光，飽嘗溫暖。在我眼里，幾乎沒有特別激烈的東西，無論多么遒勁和尖銳的生活，都以沉默的方式洇開，再交給歲月慢慢吸收。

冬日里的陽光實在不夠熱烈，它像從腦海深處慢慢喚醒的某些記憶，用柔和撩開輕紗，房屋、街道終于有了輪廓，潤濕的黑土映射出玫瑰色的晨曦，鳥兒的歌聲無所顧忌地漫天落下。朦朦朧朧中，總有某段時空吸引著我，我在擁抱它時，也愿意讓安靜成為最終歸宿，就像我從未聽到過鳥鳴。正所謂風暴總在低處，總在內心聽得見的地方，所以我的安靜不是聽不到聲音，也不是躲避在拉開紗簾的玻璃窗內，而是與文字無聲的邂逅或是鉆進小說情節里的肆意生長。

黎明是明亮的，而冬日的黎明，還有黑夜在延續。當柔和的陽光開始慢慢流瀉，晨霧漸漸散去，天終將大白，那一縷縷曦靄輕輕敲打在臉頰，細膩柔滑，滿是寵溺。我喜歡黎明的曙光，不強烈也不張揚，它照射下來，不是纏繞，更像是擁抱，像窗臺花盆里的青藤沿著墻壁伸展。這一絲絲、一縷縷，從發梢漸漸融入身體，流入溫熱的血液里。

我對黎明的喜愛，注定了我對光的喜愛，黎明發出的光充盈著一種無法與人言說的朦朧喜感。它觸摸不到，卻又真實存在。黎明于我更像是一種寄托，就像身體對床的依賴，躺著、靠著，久久不愿起來。臨近新年總是帶有復雜的心情，在牛年最后的時間中，反復回憶起這一年里發生的事，五味雜陳。過去的光陰是模糊的，而過去的每一個黎明，卻如同孩童的眼睛一般，清澈又明亮。

有種美，具有穿透歲月的能力，不具象，卻真實存在著，我更愿把它稱之為希望，就像帶著愛與黎明的曙光。黎明與美的存在，固然是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我們要能夠與之同在。我堅持在黎明安靜地閱讀，想象自己在不停地攀爬，我的雙腳沾滿了故鄉、泥土、大川和雪域。河流山岳，遇見與揮別。我在每一個黎明，注入來自書本和陽光的能量。我享受著黎明帶來的朦朧美感，在萬物還不明朗時，我的內心一片清明，這足夠讓我看清眼前、過去與明天。

與黎明的約會，是淡而長遠的，即使有瑕疵也不影響它的美。我的腳步并不匆忙，品嘗過黎明的露珠、冬日的晨霧，還有從內心散發的幽香，我越來越尊重那些對感情認真，對理想信念執著的人，他們本身就是時光的注解。那些對萬事認真的人宛若黎明，帶有一股無所畏懼的力量。

春風喚醒大地，寒冬蘊藏生機。有人穿過風雨為你而來，有人逆風而行身披霞光。我對黎明的喜愛，又添了幾分。冬日的黎明，朦朧又安靜，陽光輕敲大地的門窗，跨進去，就會出現一個盎然而動的春天。你瞧，即將跨入春節的黎明，它看起來有些抽象，朦朧到模糊不清，但它畢竟有光，有了這微弱的光，后面就是一片明亮。當我們走過黑暗的那一刻，黎明就在不遠處等著;當我們擁有黎明的那一刻，我們的內心就炸裂出一條縫隙，順著狹窄的縫隙，光亮可以緩緩溢進。

只有我們睜開眼睛醒過來的時候，黎明才會到來，即使我們在陷入酣睡之時，黎明也不會放棄。虎年的鐘聲即將敲響，我知道，想看見黎明的人，都在醒來！E80D612A-C8AA-466A-91B6-A341199C4FE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