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鷺起
——傅榆翔雕塑作品的精神圖志

文/ 陰怡然 by Yin Yiran

封面藝術家

傅榆翔

Fu Yuxiang

傅榆翔

享譽國際的中國當代藝術家之一，中國《雕塑》雜志編委，中國雕塑學會會員，中國城市雕塑家協會裝置藝術委員會理事，深圳市當代藝術研究院常務理事。主創雕塑和油畫，并涉足詩歌、裝置、國際策展與書法、城市公共景觀設計等跨界的獨立藝術家，受邀參展世界歷史上最悠久的威尼斯第54屆藝術雙年展，被譽為“中國新一代最有意思和想法的藝術家之一”“威尼斯雙年展最重要的十大作品之一”“中國新一代最有趣的藝術家之一”。也是大型當代城市公共雕塑的建構者和獲獎者。代表作有“移民外星人”“山海經”“青獅·白象”等。首位獲邀跨界出席威尼斯藝術雙年展、威尼斯電影節、威尼斯建筑雙年展的國際當代藝術家。2021年受意大利文化中心和中國《雕塑》雜志聯合邀請，出任第17屆威尼斯建筑雙年展圣馬力諾國家館展執行策展人。雕塑作品“一秒鐘”“從此未來”等受邀參展2022德國“北部藝術區”國際當代藝術展Nord Art。作品被世界上不同的美術館、博物館、私人藏家等數十個公共藝術機構收藏。

初讀傅榆翔先生的系列雕塑作品，一定會為其布滿銀色光澤的浪漫形式所打動，所有來自神話、幻夢、酒神處的生靈紛至沓來，在我們的視網膜前轉旋不休。因此，即便我們對于藝術家呈現的謎語一無所知，也會因為單純物像的瑰麗而生出迷戀向往。由此看來，藝術家的作品對于受眾而言具有極強的兼容性。作為詩人、雕塑家、油畫家、國際獨立策展人的傅榆翔是一個在多種藝術題材與形式上都不斷探索并取得相當成就的跨界藝術家。如果將藝術家的人生履歷隨意揀選出幾項，就包括：第17屆威尼斯國際建筑雙年展圣馬力諾國家館“雕塑與建筑”執行策展人，第57屆威尼斯藝術雙年展、第74屆威尼斯電影節、第17屆威尼斯國際建筑雙年展、2022德國柏林諾德阿特藝術展等一系列重要國際藝術活動的受邀藝術家，美國時尚與藝術研究院院士以及許多藝術專業機構及高校的學術顧問。因為其雕塑作品“移民外星人”在第57屆威尼斯雙年展上廣受贊譽，被西方媒體評為“中國新一代最有意思和想法的藝術家之一、威尼斯雙年展最重要的十大作品之一、中國新一代最有趣的藝術家之一”。

但如果詢問藝術家本人怎么來看待自己的藝術人生，藝術家會有些淡然的回答：應該首先是一位詩人吧。

從藝術家一系列充滿了詩性的雕塑形式語言來看，其善于使用金屬材料進行具象符號與觀念的鏈接，這種鏈接還呈現出某種時空經驗的陌生感。比方大鳥飛行的懸空感，比方神鹿被外星人抬起的漂浮感，比方外星人手指向億萬光年外的超越感。藝術家對于時間和空間進行了屬于自己的表達，這種表達經由作品和觀眾，形成了新的空間維度。所有物像在此集結，建構起令人動容的時空奇觀。

想象力和宇宙是藝術家創作的舞臺圖景，而最為動人心魄的，則是藝術家在此之上創作的一個個物像角色，編織出一個又一個關于史前、異域、天外的圖像謎語。

傅榆翔系列雕塑作品“從此未來” 尺寸可變 材質：不銹鋼+貼金創作年代：2021年

“山海經·與鳥同鳴”，材質：銅，2020年

謎語一：外星人

在后殖民主義語境下，外星人并非是一個真實物種，而是西方話語權主導下的文化符號：斯皮爾伯格將《E.T.》的故事講述得溫情默默；而《獨立日》中外星人則成為美式英雄主義的反襯；斯科特和卡梅隆將弗朗西斯·培根畫作中的獠牙利齒捏合成讓人悚然的《異形》，在密封艙里釋放著絕望的氣息。以至于國人所認同的幾乎所有的外星人形象，其實統統來自于洛杉磯某個影視大廠的道具車間。

而作為藝術家的傅榆翔，對于這樣的后殖民主義的文化泡沫抱持著奇妙的幽默感和洞若觀火的超然。他也創構外星人，大頭大眼以及竹節蟲一樣的高挑形體，并讓他的外星人恣意漫步在阿爾卑斯山脈、圣馬可廣場、博斯普魯斯海峽，埃及獅身人面像旁，最后漫步進入西方人的文化血漿里一起攪拌，讓五洲四海的朋友都喜歡上這一經典圖像。在威尼斯不同的公共場所，大家和這群來自東方的E.T.合影，熱烈擁抱，擺拍炫耀。可這時，藝術家卻露出了狡黠微笑：“這個外星人的文化基因并不屬于西方，甚至說不屬于任何一種文化，而僅僅是來自于我玩笑或惡作劇般的物種臆造，在塑造之初，我滿腦子里涌出的是青蛙、螳螂和在水面游弋禽鳥的腳蹼。”

就這樣，通過解構和重組的物種臆造，成功完成了一次文化反叛。在這一反叛下，藝術家真正要進行的，是更加宏觀維度的叩問和思考，一種拋棄文化偏見，還原到物種層面上的對人類命運前路的思考。

謎語二：翅膀

“山海經·踩云而至”，材質：銅，2020年

翅膀的意向更加古老，它來自美索不達米亞沖積平原上的天神，來自雅典衛城赫耳墨斯的靴子，漢墓壁畫上的羽人，王爾德筆下站立于王子肩上的夜鶯。藝術家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于翅膀的偏愛。與外星人相對應的，翅膀帶有某種地球物種的在地性特征。這種特征是和我們的文化歸宿與集體無意識持續互訪的。相較于外星人的解構和重組，關于翅膀，藝術家顯示出某種篤定和固執，一種猶如宮崎駿面對飛行器時候的固執，這種固執讓所有觀者產生文化上的信賴感和親近感，并讓我們一同回到人類嬰兒時期的襁褓，任性地吮吸天空和大地母親的乳汁。

謎語三：遠方

“遠方”在藝術家的作品中是既作為能指也作為所指出現的，他是經由外星人朝向夜空中的凝視，翼龍展開的雄烈翅膀、馱著疲憊的星際旅人不斷向前的黑馬共同建構的，是一種在詩意中的留白。在巨大時空尺度下，銀色的光伴隨著生靈的體量開始無限升漲，無限充盈，仿佛暗物質侵占著宇宙虛空一樣，詩意也充盈著遠方。

然而，藝術家的探索并沒有停止，如同喬伊斯在《尤利西斯》的街市上布置的謎語，傅榆翔也將所有的謎面集結起來，建構出更加復雜的迷宮。在藝術家近年創作的作品中，其藝術母題之樹上掛滿了多種形態的圖像和符號，建構出關于人類命運與時空經驗更加具體和有深度的討論。《從此未來》中鳳凰與鹿混合而成的圣靈，踏著如同《出埃及記》中的法柜，經由七位外星人抬舉，要前往宇宙紀年的耶路撒冷。《前傳》中外星人手持來自三星堆的金面具，躺在像黑洞一樣深邃的駿馬背上踽踽前行。《盲區》中來自白堊紀飛翔的爬行動物與外星人一同嬉戲起舞，充滿著歷史縱深感與宿命感的詰問。

而最令筆者著迷的則是《山海經》圖像中外星人與大鵬之間的騎行姿態。《山海經》本身就蘊藏著謎底的諸多可能，是中國神話與歷史接駁處的微妙斷面，是最古早的大航海夢想，大荒山、青丘、東海外的古老生物作為文化基因標定了中國人的宇宙精神圖景。在這一文化語境下，藝術家將外星人與飛鳥的主題進行定格和凝練，形成簡潔而篤定的生命追問。

可以看出，藝術家在近年來的藝術實踐中愈加鮮明的藝術立場，將普世的關于生命與宇宙、物種與未來的議題與具體的文化符號與社會議題相關聯。讓受眾在體察文化信息時兼具超然的宏觀視野，而在面對宇宙時，又有著關于文化與故土的溫情記憶。

在21世紀的前二十余年，世界發生著前所未有的變遷，也應對著前所未有的危機。人類的數字化、原子化生存處境，疫情、戰爭的此起彼伏，全球化與逆全球化作為兩種基本對立的政治、經濟及思想潮流不斷沖突和博弈。世界亟待一種超越文化偏見的話語體系承載人類新的認知和價值訴求。

傅榆翔作為業界享有盛譽的藝術家，其藝術探索對于這一系列議題做出了巧妙而深刻的回應。“外星人”“翅膀”以及“遠方”的藝術母題攜帶著多樣豐富的文化符號在人類的現代性困境和不同文化場域中自由穿梭，建構出超越苦難與紛爭的公共議題以及極具延展性的話語系統。可以說藝術家正在使用人類共有的時空經驗、生存經驗以及文化經驗打造一個當代藝術創作的元結構和底層代碼，更多的藝術形象和主題將在這一元結構中應運而生。從這個意義上講，藝術家在世界當代藝術史中的位置是突出和不可替代的。

而就藝術家個體而言，傅榆翔始終認為自己首先是一位詩人，所有時間或者空間媒介所傳達的，唯有詩意而已。

宋代文壇巨擘王安石看到星光倒映于長江，鷗鷺在星河間起飛，一時間不禁感慨：星河鷺起，畫圖難足。而現在，藝術家成為騎上鷗鷺的外星人，用纖細的手指指向遠方，他們在銀河起飛，朝著獵戶座星系臂旋的深處而去。

“一秒鐘”2021年2月在重慶渝中區仁愛堂展出

“前傳”，尺寸可變，材質：不銹鋼+貼金，創作年代：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