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懷銀
1936年11月,陳寅恪致函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傅斯年云:“弟好利而不好名,此公所夙知者也,但中美文化教育基金重在提倡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在其創始之年未必給獎,以此不能不躊躇也。”原來,1936年基金會修改章程,自下一年度起,擴大其資助領域,社會科學也被囊入其中。于是,傅斯年便提議陳寅恪申請該項科學獎勵金。在申請之初,陳寅恪還頗為猶豫,其時陳寅恪所在的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正欲南遷,陳寅恪家累重,南遷需要一筆費用。在他而言,讓一家人吃飽穿暖才是正事,家人安定了,才可以安心做學問。所以,他需要獎勵金這個“利”,這是當下之需。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人占領香港,陳寅恪立即辭職閑居,日子十分困窘,“得一鴨蛋五人分食,視為奇珍”。學問大、名聲在外,廣州汪偽組織誘迫,北平之偽北京大學也來誘招,以軍票20萬讓他辦東亞文化協會及審定中小學教科書之事,他堅決拒絕。對比當時一些文化名人標榜自己散淡卻紛紛“落水”的表現,陳寅恪是君子固窮,他孤高自賞,矜持自律,也很坦誠。
不獨對不義之財,對虛名陳寅恪從來就沒看上眼。其侄陳封雄問他:“您在國外留學十幾年,為什么沒有得個博士學位?”陳回答:“考博士并不難,但兩三年內被一個專題束縛住,就沒有時間學其他知識了。只要能學到知識,有無學位并不重要。”他游學西方十余年,奔走數萬里,會說八種語言,但未曾獲得一個學位之“名”,對此他說拿學位對做學問無利,故而不去追求。正是這厚實的學問功底,他在清華的課堂上才敢說“四個不講”:前人講過的,我不講;近人講過的,我不講;外國人講過的,我不講;我自己過去講過的,也不講。這是何等霸氣!
(責任編輯/劉大偉 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