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虹,潘 也
(貴州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董事高管責任保險(董責險)是指董事、監事及高管在履行職責過程中,因工作疏忽、不當行為被追究責任時,由保險公司賠償法律訴訟費用及承擔其它相應民事賠償責任的保險。自2002年證監會頒布《上市公司治理準則》以來,董責險逐漸受到我國A股上市公司重視。但截至2019年,中國內地董責險投保率仍然較低,僅為10%,投保董責險的A股上市公司不到300家。與此同時,在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背景下,企業高層受到越來越多的環境監管。企業作為市場經濟主體,在平衡經濟效益和環境效益方面具有義不容辭的責任。構建綠色、集約、高效的創新系統,實施綠色創新是推動我國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必然選擇。企業管理層可能會出于職業顧慮傾向于規避創新活動,而選擇風險較小且收益較高的短期項目[1]。如何有效抑制企業管理層的短視行為,搶占綠色創新“制高點”,對企業生存和發展至關重要。董責險作為公司治理過程中能夠降低企業高層責任風險的契約[2],購買董責險能否激發企業綠色創新意愿,推動企業綠色創新活動?這是本文需要探究的問題。
綠色創新作為企業平衡經濟利益與資源環境的創新行為,能夠滿足當前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迫切需要。相較于普通創新活動,綠色創新需要更多的資金投入、更強的人才保障和更高的技術水平。因此,其投入沉沒性、過程不可逆性及產出不確定性更顯著,是一種周期長、風險大的創新行為?,F有微觀企業綠色創新研究已取得一定成果,主要涉及驅動因素和影響結果兩個方面。企業綠色創新驅動因素大體可分為4個方面:第一,市場因素。市場壓力[3]、消費者綠色需求[4]對企業綠色創新均具有促進作用。第二,環境政策因素。排污權交易試點政策[5]、低碳試點政策[6]均能誘發企業綠色創新。第三,政府因素。大多數研究發現,政府補貼對企業綠色創新具有推動作用[7,8]。然而,有學者進一步研究發現,這一助推作用僅存在于企業成長期和蛻變期[9]。第四,規制因素。有學者研究發現,環境規制能促進企業綠色創新[10],產生外部規制因素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倒逼效應[11];也有學者研究發現,環境規制與企業綠色創新存在“U”型關系[12]?,F有研究顯示,綠色創新能促進品牌資產提升[13],幫助企業樹立綠色形象,擴大市場份額[14],使其能夠應對來自市場競爭對手的挑戰[15]。研究表明,綠色工藝創新能夠顯著提升制造業行業財務績效[16],而且企業綠色創新行為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環境績效[17]和企業整體績效[18]。由此可見,企業綠色創新是一個涉及市場、經濟、政策、技術等因素的系統工程,需要管理層積極統籌與規劃。目前,頻頻出現的管理層短視行為導致企業內外部資源稟賦無法得到充分利用,進而導致綠色創新活動陷入低投入、低產出、低效率困境。大多數企業受制于管理層的短期規劃,無法找到經濟利益與環境保護的平衡點。
鑒于此,本文利用2011—2019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董責險數據,并將其與企業綠色專利數據進行匹配,實證分析董責險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以期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背景下,企業通過購買董責險驅動綠色創新跨越式發展提供科學的理論依據。
自董責險出現以來,學術界對其利弊存在較大爭議,主要分為兩個方面:第一,正面效應?;诠芾韺蛹罴僭O,已有研究發現,董責險能夠增強企業高層抗風險能力,激發其變革勇氣,進而降低企業違規概率[19],提升企業價值[20]。也有研究發現,董責險能夠提升會計穩健性,顯著降低企業增發費用成本[21]?;趧撔吕碚摚髽I引入董責險能夠顯著提升自主創新水平[22],且購買時間越長越有利于創新[23],表明董責險可以作為推動企業創新的激勵工具。第二,負面效應?;诘赖嘛L險假設,風險規避動機既是企業購買董責險的內在驅動力[24],也是企業高層的自利手段。企業在購買董責險后產生的風險松綁效應,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轉移管理層的責任成本,使更多獨立董事因疏于履責而產生懈怠[25],從而加劇企業經營風險[26]。此外,較高的董責險投保率會提升企業財務政策激進程度,進而誘發企業誤報盈余和財務重述行為[27],顯然不利于企業創新。
綜上分析可知:第一,關于董責險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現有研究存在一定爭議,二者間的關系尚未明晰。第二,相較于普通創新活動,綠色創新需要更多的資金投入、更強的人才保障和更高的技術水平,其投入沉沒性、過程不可逆性及產出不確定性等特征更顯著,是一種周期長、風險大的創新行為。對于企業能否通過購買董責險推動綠色創新,相關研究涉及較少。目前,我國經濟處于由高速發展向高質量發展轉變的關鍵階段,研究董責險與企業綠色創新的關系對促進我國經濟增長模式轉變具有顯著裨益。
企業綠色創新是一個涉及市場、經濟、政策、技術等因素的系統工程,相較于其它類型的創新活動,綠色創新的資本沉沒性與不可逆性更顯著。在委托代理關系下,企業管理層可能傾向于選擇低風險戰略,以確保自身職業生涯的穩定,這種短視行為會給企業綠色創新帶來不利影響[28]。董責險對管理層的激勵效應能夠有效抑制企業高層的短視行為,但其風險松綁效應可能催生管理者的機會主義行為。因此,董責險究竟是推動企業綠色創新的激勵工具還是管理層阻礙綠色創新的自利手段,需進一步研究。
基于管理層激勵假設,董責險產生的兜底效應能夠有效制約高層機會主義行為,推動企業綠色創新活動,成為企業綠色創新的激勵工具。首先,綠色創新作為企業順應環境變化而實施的重大戰略,在資源獲取、產品研發和市場銷售過程中,均存在極大的不確定性。具有風險規避傾向的管理者缺乏承擔風險的勇氣,而會選擇風險較小的項目。如果管理層厭惡風險,選擇忽視和回避綠色創新行為,那么其在綠色創新中的代理行為就會被放大,成為企業綠色創新的障礙。其次,企業綠色創新成效需要時間才能顯現,短期業績表現可能不佳,這種技術溢出的負外部性會使管理層產生被企業降薪或問責的顧慮,從而動搖其開展綠色創新活動的決心。已有研究表明,董責險能有效緩解管理層的風險規避傾向,提升企業抗風險能力[29]。董責險所產生的兜底效應可以將企業高層因決策失誤帶來的財務損失轉嫁給保險公司,從而極大地消除管理者的顧慮[30],促使其選擇更適合企業長期發展的綠色創新活動。同時,董責險的風險轉嫁機制能夠吸引更多高素質管理者[31],從而為企業綠色創新注入強大活力。
基于機會主義假設,董責險對企業管理層的兜底效應逐漸成為管理者自利行為的“保護傘”,可能產生潛在道德風險,成為管理層阻礙綠色創新的自利手段。董責險對管理者的風險松綁效應,使得保險公司成為管理者決策失誤的最后承擔者,進而削弱法律規制對管理者的威懾及懲處作用,更易誘發機會主義行為[32]。在上述行為方式驅使下,一方面,董責險會極大降低管理層的風險偏好和勤勉程度[25],使企業發展逐漸偏離具有高風險性的綠色創新軌道;另一方面,董責險會引發更多自利行為以滿足管理者的個人私利[33],進而擠占企業綠色創新資源,對綠色創新產生負向影響。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競爭性假設:
H1a:若管理層激勵假設成立,購買董責險則是管理層實現企業綠色創新的激勵工具;
H1b:若機會主義假設成立,購買董責險則是管理層阻礙企業綠色創新的自利手段。
本文以2011—2019年我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所選企業涉及證監會2012年修訂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的17大類,并將董責險數據與企業綠色專利數據相匹配,形成2011—2019年面板數據集。為提高數據的可靠性與有效性,本文對初始樣本作如下處理:①剔除晚于2011年上市的公司;②剔除金融類上市公司;③剔除ST、*ST及退市公司;④對變量進行1%和99%分位數的Winsorize處理,以此降低異常值的干擾。經過篩選、匹配,共收集到18 720個企業—年份觀測樣本。其中,董責險數據通過查閱企業披露的股東大會及董事會會議內容整理獲得。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2010年發布的綠色專利IPC分類清單,從國家知識產權局(SIPO)檢索并收集綠色專利數據。其它數據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和滬深交易所披露的上市公司年報,統計分析軟件為Stata15.1。
2.2.1 被解釋變量
企業綠色創新(GI)。已有文獻基于企業能耗或新產品的角度對綠色創新進行測量[34],該方法側重產業層面的宏觀分析,無法精確觀測企業個體層面的綠色創新水平差異。為滿足研究需要,結合已有研究[11,12],本文采用企業當期綠色專利申請總量、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及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量衡量企業綠色創新,揭示不同企業綠色創新水平差異,并在回歸模型中將綠色專利申請量+1后取對數處理(LnGI_all、LnGI_inv、LnGI_use)。選擇綠色專利申請量而非授權量,是因為一項專利從申請到授權存在時滯性。因此,專利申請量比授權量更加可靠[35]。
2.2.2 解釋變量
董事會高管責任險(D&O)。國外關于董責險的研究較為成熟,大多采用董責險投保金額作為其替代變量[32]。由于我國不強制要求企業披露董責險信息,因而董責險投保金額相關數據獲取具有一定的難度。因此,本文基于股東大會公告及董事會會議公告,手動收集企業購買董責險的證據,設置D&O的虛擬變量,若企業當年購買董責險,則購買董責險后的年份中D&O=1,否則為0,以此作為董責險的替代變量。上述方法已被大多數相關研究采納[26,36]。
2.2.3 控制變量
為避免遺漏變量帶來的估計偏誤,本文選擇企業層面多個與綠色創新關聯度高的變量作為控制變量,涉及企業特征和公司治理兩個方面。其中,企業特征變量包括:企業年齡(Age),以企業成立年限的自然對數(LnAge)作為代理變量;企業研發投入強度(GI_input),以企業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作為代理變量;企業成長能力(Growth),以營業收入增長率作為代理變量;企業凈資產收益率(ROE),以凈資產與股東權益之比衡量;企業股權性質(SOE),國有企業為1,否則為0。公司治理變量包括:獨立董事占比(Indep);董事會會議次數(Meeting),并作歸一化處理。此外,本文控制了企業行業效應(IND)和年份效應(YEAR)。相關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Tab.1 Variable definitions
2.2.4 模型設定
為研究董責險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模型設定如下:
GIi,t=α+βD&Oi,t+∑γiFirm_Controlsi,t+∑IND+∑YEAR+εi,t
(1)
其中,GIi,t為模型的被解釋變量,表示企業i第t年開展綠色創新活動的程度,通過綠色專利總申請量、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綠色實用專利申請量進行衡量。D&Oi,t為模型的解釋變量,表示企業i第t年是否購買董責險,是為1,否則為0。Firm_Controlsi,t為企業i第t年的所有控制變量。IND和YEAR分別為行業、年份虛擬變量,表示模型控制了企業行業效應和年份效應。εi,t為模型隨機誤差項。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1)綠色創新專利總申請量、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綠色實用專利申請量的平均值分別為1.328、0.769、0.490,處于較低水平,表明樣本企業對綠色創新活動的重視程度不足,標準差分別為5.006、3.072、1.897,變化較大,說明樣本企業間綠色創新水平差異較為顯著。
(2)董責險變量的均值僅為0.071,說明研究樣本中僅7.1%的企業購買了董責險,反映出在我國A股上市公司中購買董責險的企業占比仍然較低。
(3)其余各控制變量描述性統計值均處于正常水平,說明經過Winsorize處理后,基本可排除異常值的干擾。此外,未購買董責險樣本和購買董責險樣本的均值差異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結果顯示,購買董責險樣本企業的綠色專利申請總量、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和綠色實用專利申請量均顯著高于未購買董責險樣本企業,初步表明,企業購買董責險能夠促進綠色創新。控制變量的均值差異檢驗結果基本顯著,說明本文選取的控制變量具有有效性。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Tab.2 Variable descriptive statistics
本文使用最小二乘法估計企業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影響,并在模型中控制行業效應和年份效應,回歸結果如表3模型1~6所示。

表3 董事高管責任保險與企業綠色創新Tab.3 The regression results of D&O liability insurance on corporate green innovation
回歸結果顯示,首先,在模型1、模型3、模型5中未加入相關控制變量時,D&O對綠色創新變量的影響回歸系數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表明僅考慮行業特性和時間效應而不考慮企業層面其它因素的情況下,企業購買董責險能夠促進綠色創新。其次,在模型2中,解釋變量D&O的回歸系數為0.210,并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β=0.210,p<0.01),說明企業購買董責險能夠提升企業綠色專利總申請量。此外,模型4中,D&O的回歸系數為0.164,在1%的水平上顯著(β=0.164,p<0.01),表明企業購買董責險能夠提升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最后,在模型6中,D&O的系數為0.123,同樣在1%的水平上(β=0.123,p<0.01)顯著,說明企業購買董責險同樣能夠提升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量。因此,不論是綠色專利總申請量、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還是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量,企業在購買董責險后均能對其產生提升作用,表明企業認購董責險可以成為管理層實現綠色創新的激勵工具,驗證了H1a。原因可能是,企業在購買董責險后,為管理層提供了顯性契約擔保,使其減輕了因綠色創新失敗產生的降薪、問責等顧慮,能夠縮小因管理層與股東間代理行為所帶來的戰略誤差,進而激發管理層的綠色創新意愿,使其愿意實施代表企業長期績效的綠色創新活動??刂谱兞炕貧w結果顯示,企業成立越久越不利于綠色創新,而企業研發投入強度越大、凈資產收益率越高、董事會會議召開次數越多就越有利于企業綠色創新,這與王曉祺等[11]的研究結論基本一致。
3.3.1 Heckman兩階段模型
本文中,D&O表示企業在某一年是否購買董責險,如果購買則取值為1,否則為0。因此,在基準回歸中可能存在樣本自選擇問題。為消除樣本自選擇問題的干擾,本文使用Heckman兩階段法對基準回歸結果進行檢驗。首先,選取同行業中其它公司購買董責險的比例(Other_D&O)作為外生工具變量,同行業中其它公司購買董責險的比例越高,越可能刺激本公司購買董責險,滿足工具變量的相關性要求。同時,同行業中其它公司是否購買董責險并不會直接影響本公司,滿足工具變量的外生性要求。其次,在Heckman第一階段回歸中,將D&O設置為被解釋變量,并加入Other_D&O,使用Probit模型進行回歸,利用第一階段的回歸結果,得到逆米爾斯比(IMR)。最后,將逆米爾斯比(IMR)加入到Heckman第二階段模型中進行擬合,第二階段回歸結果如表4模型7~9所示?;貧w結果顯示,D&O的系數依然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為正,其余控制變量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說明本文結論是穩健的。
3.3.2 PSM傾向得分匹配
在基準模型中,通過控制行業效應和年份效應,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遺漏變量所帶來的估計誤差問題,但模型中還存在一定的內生性問題。為緩解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基于企業是否購買董責險這一變更事件,將樣本期內購買過董責險的企業作為處理組,并將樣本期內未購買董責險的企業作為參照組,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進行處理。第一步,運用Probit模型對樣本企業是否購買董責險進行傾向性評分,然后進行1對1最近鄰匹配,即將樣本期內購買董責險的企業與未購買董責險的企業進行匹配。第二步,對篩選匹配后的樣本進行回歸。PSM的基本原理是對影響個體特征的多個因素進行綜合傾向性得分計算,并以此為標準,對參照組與處理組中得分相近的樣本進行匹配,進而避免自選擇問題,達到類似隨機分組的目的。因此,本文參照賴黎等[26]的研究成果,選擇包含企業特征和公司治理層面的多個匹配變量,具體定義如表5所示。

表4 Heckman兩階段模型回歸結果Tab.4 The regression results of Heckman two-stage model
PSM 方法可靠與否取決于匹配后處理組和參照組企業在可觀測變量上(購買董責險之前)是否存在顯著差異。如果二者差異顯著,則表明所選擇的可觀測變量或匹配方法不恰當,匹配失效。因此,需要通過檢驗匹配后的特征變量是否滿足平衡性假設進行匹配平衡性檢驗,結果如表6所示。根據表6結果可知,匹配后處理組和參照組大多數變量的標準偏差大幅度降低,且標準偏差的絕對值均在10%以下。T檢驗結果表明,匹配后處理組和參照組的特征變量均不存在顯著差異,滿足匹配后平衡性檢驗條件,說明經PSM匹配后的結果可靠。
對經PSM處理后的樣本進行回歸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模型10和模型11估計結果顯示,D&O的回歸系數在10%的水平上均顯著為正,說明企業購買董責險對企業綠色創新專利總申請量和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的提升作用是有效的。但模型12結果顯示,D&O的回歸系數雖為正但并不顯著,說明經PSM處理樣本自選擇問題后,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量的提升作用并不顯著。綜上分析,雖然經PSM處理后的D&O回歸系數與基準回歸系數有微小出入,但總體上基本支持企業購買董責險能夠促進綠色創新這一研究假設。

表5 PSM匹配變量定義Tab.5 Variable definition for PSM matching

表6 匹配變量平衡性檢驗結果Tab.6 Matching variable balance test results
3.4.1 替換變量
為了保證結果的穩健性,參照齊紹洲等[37]的研究成果,使用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占創新專利申請量(GIinv_rate)的比值作為企業綠色創新的代理變量,替換原指標進行檢驗,結果如表8模型13所示。由結果可知,D&O的回歸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正,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
3.4.2 滯后變量
將企業綠色創新變量作滯后一期處理,以此檢驗綠色創新的時滯性問題是否對回歸結果產生影響,結果如表8模型14~16所示。結果顯示,D&O的系數對滯后一期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與基準回歸結果較為一致,表明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影響具有長期性與持久性。
3.4.3 剔除樣本
鑒于綠色創新活動的特殊性,本文剔除與綠色創新關聯性不強的行業,并對研究樣本進行穩健性檢驗。根據證監會2012年頒布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剔除7大門類中的部分大類(本文剔除的行業包括批發業(F51)、零售業(F52)、郵政業(G60)、住宿業(H61)、餐飲業(H62)、房地產業(K70)、衛生業(Q83)、社會工作業(Q84)、教育業(P82)、文化體育和娛樂業(門類R)),回歸結果如表8模型17~19所示。由模型17~19的回歸結果可知,D&O的回歸系數與基準回歸結果無顯著差別。
綜上分析,無論是替換變量、滯后變量還是剔除樣本,估計結果均與基準模型回歸結果一致,說明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具有推動作用這一結論具有穩健性。

表7 PSM處理后的回歸結果Tab.7 Regression results after PSM processing

表8 部分穩健性檢驗結果Tab.8 Partial robustness test results
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在前文已得到充分證實,但這一影響在不同類型企業間是否存在差異尚不得而知。鑒于綠色創新的特殊性與高風險性,董責險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可能與企業規模、企業股權集中度密切相關。因此,本文在考慮上述異質性因素的情況下,檢驗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
本文依據樣本企業總資產中位數,將資產大于該中位數的企業劃分為大型企業,否則為中小型企業,以此研究不同規模下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影響,估計結果如表9所示?;貧w結果顯示,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專利總申請量、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量的提升作用僅在中小型企業中顯著存在,表明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僅在中小型企業中較為顯著,而對大型企業的影響甚微。
(1)對于大型企業而言,其受到的規制和監管更嚴格,企業購買董責險可能是迫于履行相關義務,因而對企業綠色創新活動的影響不大。此外,大型企業高層擁有穩定的收入來源,企業購買董責險對高層管理者決策所產生的“兜底”效應,可能會強化企業高層的機會主義動機,使其安于現狀,回避綠色創新等高風險性活動,從而阻礙企業綠色創新。
(2)對于中小型企業而言,企業高層只有與企業共同發展才能實現自身價值和目標。綠色創新代表企業長期經濟利益,是企業突破發展瓶頸的關鍵,但企業高層可能受制于其高風險性而缺乏實施綠色創新的勇氣。當企業購買董責險后,即增加了一份顯性契約擔保,其產生的“兜底”效應可以為高層管理者帶來變革的勇氣。購買董責險后,企業高層會傾向于選擇代表企業長期績效的綠色創新活動。

表9 基于規模異質性的回歸結果Tab.9 Regression results of scale heterogeneity
企業綠色創新活動是一種追求長期績效的戰略行動,當企業管理者因個人私利而減少綠色創新投入時,大股東會對其加大監督力度。購買董責險后,股權集中和股權分散的企業是將其視為實現綠色創新的激勵工具,還是制約股東的自利手段,需進一步探討。因此,本文參考林宏妹等[38]的研究成果,使用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作為股權集中度的代理變量,并依據該變量的中位數,將大于該中位數的企業劃分為股權集中企業,否則為股權分散企業。在此基礎上,實證考察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是否在不同股權集中度的企業中存在差異,回歸結果如表10所示。回歸結果顯示,董責險對綠色創新3個變量的影響回歸系數僅在股權集中的企業中顯著為正,表明在股權集中的企業,管理者將董責險視為實現綠色創新的激勵工具??赡茉蚴牵诠蓹嗉械钠髽I,控股股東具有更強的動力監督管理層,進而抑制管理層因購買董責險而產生的機會主義行為[39],促使管理層與股東行為趨于一致,選擇開展代表企業長期績效的綠色創新活動。
近年來,董責險的普及使傳統企業代理關系與治理模式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企業各層面。本文以2011—2019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收集企業董責險及綠色專利數據,實證分析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影響,發現:
(1)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具有顯著促進作用,驗證了管理層激勵假設,即董責險是企業綠色創新的激勵工具而非管理層自利手段。
(2)運用Heckman兩階段模型、傾向得分匹配緩解模型中潛在內生性問題,并采用替換變量、滯后變量、剔除樣本等方式進行一系列穩健性檢驗,估計結果均與研究結論一致,說明企業購買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這一結論具有穩健性。
(3)對于不同規模、不同股權集中度的企業進行分組回歸,結果表明,董責險對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存在差異,即相較于大型企業,這一促進作用在中小型企業中更顯著;相較于股權分散企業,這一促進作用在股權集中的企業中更顯著。

表10 基于股權集中度異質性的回歸結果Tab.10 Regression results of ownership concentration heterogeneity
(1)企業應踴躍響應國家政策號召,投保董責險,發揮董責險的激勵效應,積極開展綠色創新活動。
(2)不同類型企業應充分結合管理者的內在需求,全方位考慮購買董責險的動機與后果,使董責險真正成為企業綠色創新的激勵工具而非滿足企業管理者的自利手段,做到“因企制宜”。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目前,我國證監會尚未強制要求企業披露董責險認購相關信息,因而無法全面獲得董責險保費和保險金額等相關數據。雖然通過設置董責險虛擬變量能夠得出一些客觀結論,但無法估計其中的邊際效應[22]。隨著未來資本市場和董責險披露機制的不斷完善,相信這一問題會得到更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