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焰智
《蘭亭序》“潁上本”是明代在潁上縣發現的一種石刻本。該石一面刻《蘭亭序》,另一面刻《黃庭經》,原石已損毀,僅存殘石,現藏安徽博物院。
清人對“潁上本”極為推崇。王澍云:“《蘭亭》兩派,一為歐陽,一為褚氏。歐陽獨有《定武》,褚氏首推《潁上》。”[1]翁方綱《蘇米齋蘭亭考》也將其歸于褚摹本范疇。我作《蘭亭序》傳世帖本疊影勘校,發現“潁上本”來源信息應為米芾父子摹刻“三米本”的翻刻本。
“潁上本”來歷的流行說法見于董其昌(1555—1636)《畫禪室隨筆》:
潁上縣有井,夜放白光,如虹亙天??h令異之,乃令人探井中,得一石,六銅罍。其石所刻《黃庭經》《蘭亭記》,皆宋拓也。余得此本,以較各帖所刻,皆在其下。當是米南宮所摹入石者,其筆法頗似耳。[2]
邢侗(1551—1612)《來禽館集》有另一種記載:
嘉靖八年(1529),潁上村民耕得此石。送縣治,縣官都不省視,送之學宮,學官益復不省視。齋夫移置鄰壁磨房,凡來硙者俱坐其上,真若明妃嫁呼韓,有余辱矣。逮丁酉(1537)清明,孔文谷先生蒞憲此邦,聞而索之,亟屬姜尹龕諸明倫堂中。[3]
清代學者何焯曾對董說提出質疑。王澍《竹云題跋》云:
庚寅秋,余下吳門,何義門屺瞻先生為余言董說吊詭無實。因出《楊東里集》示余,中有“思古齋帖”一跋云,潁上令某餉以二本。當時東里已有此帖,則非至明季出自井中又可知也。[4]
楊士奇(1366—1444)《東里續集》有兩段與“潁上本”相關題跋。跋《黃庭經二帖》云:
右思古齋《黃庭》,前有“唐臨絹本”四字,為表背裁去。石刻故在潁上縣學,廖子謨為縣,寄惠數本。所恨打碑者甚謬也。
跋《蘭亭十四帖》云:
此帖石刻今在潁上縣,其首題曰“唐臨絹本”,而臨者、刻者皆弱,余得之廖子謨。[5]
楊士奇卒于明正統九年(1444),早于嘉靖八年(1529)八十五年,“潁上本”刻石的發現時間應在明代前期。
“潁上本”主要細節特征同于《游相蘭亭》“甲之五御府本”,如第一行空缺“在癸丑”三字、第二行空缺“稽山陰之蘭亭修”七字、第三行空缺“長此”二字、第四行空缺“林修竹又有清流激”八字、第十三行空缺“因”字、第十七行空缺“向之”二字、第二十一行空缺“痛”字、第二十五行空缺“(不可)夫”三字、第二十八行空缺“文”字,二者一致。(圖1)此外“潁上本”第九行空缺“之”字。特殊字形,如第六行“次”字左側作三點、第十行“聽”字左耳下端少折返筆、第十二行“取”字左耳中間為三點、第十八行“俯”字單人旁形狀等,二者相同。(圖2)其他如第十五行右側有“僧”字,“怏”字旁注“快”字,二者也相同。王連起認為:“所謂《潁上蘭亭》,乃是這個御府本拓本的翻刻本,而其翻刻所據之原底拓本,同此本當出一石,但要晚,因泐損更甚?!盵6]

圖1 『潁上本』與『甲之五本』空缺字(左起『甲之五本』『潁上本』)

圖2 『潁上本』與『甲之五本』特殊字形(左起『甲之五本』『潁上本』)
“潁上本”與“甲之五本”存在親緣關系毋庸置疑,但不能即定為“甲之五本”同石拓本的翻刻本。我作“蘭亭八柱”第二本源流考辨,證實該帖為米芾臨寫,底本為米芾所藏泗州南山杜氏唐刻板本,“甲之五本”為“杜氏刻本”紹興御府翻刻本。[7]米芾父子曾摹刻“杜氏刻本”為“三米本”?!岸攀峡瘫尽薄叭妆尽薄凹字灞尽本c“潁上本”存在親緣關系,它們皆有可能為其來源底本。
碑帖摹拓翻刻,底本與復制本之間應該存在字跡間距位置重疊對應關系??瘫径鄶禃兴{整,但基本對應關系仍會留存,分析字跡間距位置的重疊對應情況,可以判斷不同帖本之間的親疏與傳承關系。“潁上本”添加了行界,行與行之間的相對位置已經改變,僅進行“潁上本”與“甲之五本”單行內字距位置疊影比較。引入“張金界奴本”作為參照帖本,該帖字行間距位置保留了《蘭亭序》祖本原貌。[8]
“潁上本”與“甲之五本”單行內字跡間距位置基本重疊對應情況較好,僅存在局部差異。將二者與“張金界奴本”疊影比較,字跡間距位置有較多改變。
“張金界奴本”第九行為全帖較短行,略有歪斜,“甲之五本”“潁上本”擺正歪斜,整行能重疊對應。
“張金界奴本”第廿一行為全帖最短行,“甲之五本”“潁上本”同步調整,“哉、昔、由”三字處分別下移,行長稍有增加。
“張金界奴本”第廿二行也為長行,“甲之五本”相對于“張金界奴本”也有多處調整:“一、契、未、嘗”四字依次上移,“不”字上移并右移,“文”字左移,并以下擺正,“嗟、悼”二字分別下移,調整后行長縮短?!皾}上本”調整情況相同。(圖3)

圖3 “潁上本”“甲之五本”單行內字距位置調整情況(左起“張金界奴本”“甲之五本”“潁上本”)
“張金界奴本”各行首字不齊,行長不一,“甲之五本”與“潁上本”各行整齊,行長一致,顯然曾經人為調整,調整后的行長與“張金界奴本”短行長度相當。推測“杜氏刻本”因為刻帖板材寬度不足,行長稍有縮減,僅少數短行與祖本一致。“甲之五本”與“潁上本”承襲這一特征,相對于“張金界奴本”單行內字跡間距位置有較多調整且基本同步。
“潁上本”“甲之五本”另有一些獨立的局部調整,且二者的調整習慣不同,“潁上本”多作左右位置居中調整,“甲之五本”多作上下間距調整。
第一行末“初會”二字,“張金界奴本”兩字緊逼,“會”字側斜,意態生動。“甲之五本”與“張金界奴本”相近,“會”字稍有下移;“潁上本”“會”字下移較多,并伴有擺正“人”字頭的調整,致使該字下面部分歪斜。
第十七行“隨事遷感”字段,“甲之五本”與“張金界奴本”整段對應,“潁上本”“感”字左移。
第二十五行“悲(夫)故列”字段,中間含一個空缺字,“潁上本”與“張金界奴本”整段對應,“甲之五本”“故列”二字上移,整段不能對應。(圖4)
美國郵政署前署長阿瑟·薩摩菲爾德曾信誓旦旦地預言,未來,信件將使用導彈投遞,經濟增長會讓人們有更多的紙張和鋼筆來寫更多的信。因此,郵政行業的發展前景將十分光明。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隨著個人電腦和互聯網的飛速發展普及,人們已不再用紙寫郵件。

圖4 “潁上本”“甲之五本”局部字距位置差異(左起“張金界奴本”“甲之五本”“潁上本”)
第二十八行“潁上本”與“張金界奴本”整行對應;“甲之五本”“感”字左下移,不能整行對應。
“甲之五本”“潁上本”相較于“張金界奴本”同步縮短行長,調整字距位置,表明二者來源于同一底本。二者存在獨立的局部調整,且均有優于對方的祖本字跡間距位置原始信息,表明二者不應為從屬遞摹翻刻關系,“潁上本”不是“甲之五本”的翻刻本,而是“杜氏刻本”的另一種衍生本,其底本可能是“三米本”。
“甲之五本”除空缺字外,還有“年、類、同、感、間、固、興”七個殘損字。該帖字口清晰,不存在原石磨損或拓本洇墨現象,字跡殘損應為刻本原貌?!皾}上本”磨損較為嚴重,對應字跡殘損處刻有一些筆畫,但形態惡俗,有補刻之嫌。(圖5)

圖5 “潁上本”“甲之五本”殘損字比較(左起“陳鑒本”“甲之五本”“潁上本”)
明陳鑒藏《蘭亭序》摹本單字近真程度極高。[9]“甲之五本”殘損字與“陳鑒本”疊影比較,殘存筆畫均能重疊對應,表明“甲之五本”摹刻嚴謹,字跡殘損應來源于底本。
“潁上本”相應字與“甲之五本”“陳鑒本”疊影比較,有以下兩種情況。
“類、感、興”三字,“甲之五本”殘存筆畫與“潁上本”均能重疊對應,“潁上本”“類”字左下角的石花應為殘筆遺痕?!皾}上本”多出來的筆畫,與“陳鑒本”字形不符,與殘存筆畫不協,應為后人妄補?!皾}上本”“固”字補刻痕跡不如前三字明顯,與“陳鑒本”疊影比較,筆畫形狀與位置均有差異,也應為補刻。
“年、同、間”三字,“潁上本”沒有殘損或補刻痕跡,筆畫連貫,與“陳鑒本”重疊對應情況良好,應為刻本原貌。
上述“類、感、固、興”四字,“潁上本”存在補刻現象,原貌應如“甲之五本”。“年、同、間”三字,“甲之五本”殘損,“潁上本”完好,可能因來源底本不同。“甲之五本”“年、同、間”三字的殘損痕跡似為蟲蛀所致,據此推測“杜氏刻本”原有部分字跡殘損,為米芾父子摹刻的“三米本”承襲;“杜氏刻本”入南宋御府并翻刻為“甲之五本”,此時帖本出現了新的殘損,新殘損可能為蟲蛀所致,“甲之五本”將前后殘損字跡一并摹刻入石;“潁上本”為“三米本”的翻刻本,其殘損字跡少于“甲之五本”。
清宋犖《筠廊偶筆》記“潁上本”云:
初拓不數張,紙惡而字甚完好。次拓紙墨皆精,《蘭亭》“類”字遂爾殘缺,最后為一俗令妄補,大可憎。且拓皆竹紙,草略殊甚,僅存形似耳。[10]
此說有誤,“潁上本”補刻前字跡殘損部分留空未刻,不可能“字甚完好”。補刻筆畫與原刻磨損程度相近,補刻時間較早,補刻前拓本尚未發現。
書法碑帖勾摹翻刻,極易帶入個人書寫風格與習慣,越是名家個人特征越顯著?!皾}上本”若來源于米芾父子勾摹的“三米本”,就可能留存米氏書寫特征。董其昌推斷“潁上本”為米芾摹本入石,正是基于其書寫特征相近。
為了驗證“潁上本”來源于“三米本”,選擇“潁上本”“甲之五本”“蘭亭八柱第二本”“陳鑒本”四種帖本進行書寫特征比較。前三種均為“杜氏刻本”的衍生本,其中“蘭亭八柱第二本”為米芾臨寫本,“潁上本”若為“三米本”翻刻,其間也曾經米芾父子之手。“甲之五本”與“陳鑒本”復制過程與米芾無關。
四種帖本并列比較,“潁上本”書寫特征與“蘭亭八柱第二本”較近,與“甲之五本”“陳鑒本”稍遠。米芾作書自稱刷字,善八面出鋒,風檣陣馬,不拘一格,這些特征在其個性強烈的書作中,表現突出,其經意之作往往精致講究,如《向太后挽詞帖》、“蘭亭八柱第二本”?!皾}上本”雖然磨損嚴重,筆畫細節丟失較多,仍流露出結字謹斂,蘊藉清俊的特征?!凹字灞尽迸c“陳鑒本”筆畫規范,結字舒展,沒有米書特征,與前二者有所不同。

圖6 “蘭亭八柱第二本”“潁上本”“甲之五本”“陳鑒本”書寫特征比較(左起“蘭亭八柱第二本”“潁上本”“甲之五本”“陳鑒本”)
“潁上本”還有一些單字的細節與“蘭亭八柱第二本”相近,透漏出二者出自同一人之手的跡象,如第二行“禊”字“禾”旁寫法,第十行“盛”字右上角的點畫,第廿行“云”字末筆。
清初孫承澤(1593—1676)《庚子銷夏記》云:
余所見前人集本,如宋理宗御府所集,最為精工,每刻玉池皆用“御府圖書”,其一百一十七刻俱全,在故內,今零散不可問矣。又南宋丞相游似所集,亦百余本,今西川胡菊潭先生所收二三十本,后皆有手題,用“景仁”及“克齋圖書”。其中有御府“領字從山本”,極為精采,余手摹之,刻石置山齋。
孫氏自跋其刻本云:
禊帖“領字從山本”,米老曾刻之,世稱“三米蘭亭”。及見元本,則知米刻己意多而古法少,未合也。因與劉居士雨若經營三月,始登之石。婆娑二老,精力盡于此矣。[11]
元陶宗儀(1329—約1412)《輟耕錄》載錄宋理宗內府藏《蘭亭》一百一十七刻,其中有金陵“三米本”,另有內府十刻未記名目。宋桑世昌《蘭亭考》載錄御府刻本十一種,含“領字從山本”“缺廿一字本”,即《游相蘭亭》中的甲之二“領字從山本”與甲之五御府本,此二者也應在宋理宗內府藏本之中。孫氏所見“故內”即明內府藏《蘭亭序》集本,應包括“三米本”與兩種御府刻本?!凹字尽迸c“甲之五本”均鈐蓋有“世安之印”,曾為胡世安(菊潭)收藏,孫氏在胡世安處也能夠同時見到二者。孫氏是收藏鑒賞大家,對“三米本”特征能進行具體描述,肯定曾經過目“三米本”。孫氏徑指米芾父子所刻“三米本”為“領字從山本”,而非“缺廿一字本”或“甲之五本”,關鍵應在“元本”二字。
孫氏所謂“元本”可有不同解讀,可為“三米本”的翻刻底本,也可為“三米本”的早期同源佳本,前者應與“三米本”相同,后者可能有較大差異。
“甲之二本”為紹興御府所刻,晚于“三米本”,不可能為其元本。若為“杜氏刻本”的直接翻刻本,因留存了元本特征,也可視為元本。“甲之二本”筆畫多存書寫筆意,王連起判斷底本應為墨跡本。[12]南宋張澄曾翻刻一種“領字從山本”,卷后有蘇耆、范仲淹、王堯臣等人題記,米芾長篇跋贊,該帖字行間距位置較多保留了祖本原貌,這些特征也表明其底本應為墨跡本?!凹字尽被颉邦I字從山本”不應為翻刻自“杜氏刻本”的“元本”。
“甲之二本”與“甲之五本”外觀差異較大,而眾多細節特征趨同,如改誤字空缺,“次、聽、取、俯”等特征字相同,二者應是從同一種摹本分化衍生。在后續的遞摹翻刻過程中,“甲之二本”在空缺處添補了部分文字,及“領”字上的“山”字頭,而“甲之五本”出現了更多字跡缺損,并因翻刻大幅調整字距位置,縮短行長?!凹字尽蓖暾潭取⒘舸婕毠澗鶅炗凇凹字灞尽保瑧獮樵缙谕醇驯荆部梢暈樵尽?/p>
張澄本后的宋人題跋及米芾跋贊均表明其底本為米芾所藏蘇氏第二本。我作《〈蘭亭序〉張澄刻“領字從山本”考辨》,證實張澄本米跋為偽仿,主帖可能為移配。無論真偽,應該能留存蘇氏第二本部分特征。文獻中米芾多次論及蘇氏第二本與“杜氏刻本”具有趨同特征:
泗州南山杜氏,父為尚書郎,家世杜陵人。收唐刻板本“蘭亭”,與吾家所收不差,有鋒勢,筆活。
泗南山杜寶臣,字器之,祖兩世為郎,父為令。家傳唐模印本,與購于蘇太簡家貞觀名手雙鉤本微有出入。[13]
“甲之二本”與“甲之五本”具有的共性特征,與米芾所述蘇氏第二本與“杜氏刻本”趨同特征一致,與孫氏“元本”之說相符。孫氏所謂“三米本”己意多而古法少,與元本未合,就“潁上本”與“甲之二本”“甲之五本”相比較也較為契合。孫氏所刻的“領字從山本”只是其認定的“三米本”的“元本”,并非“三米本”。“三米本”應是“缺廿一字本”,“潁上本”應為“三米本”的翻刻本。
“潁上本”原石《蘭亭序》一面刻有“蘭亭敘唐臨絹本”七字,“永仲”“墨妙筆精”二印,(圖7)《黃庭經》一面刻有“思古堂刻石”五字篆書,前人多據此推斷刻石的來歷。這些題字與印鑒存在漏洞,可能為后人附會。

圖7 “潁上本”刻“蘭亭敘唐臨絹本”等題識與印鑒
蔣長源,字永仲,宜興人,蔣堂三子,蔣之奇堂弟,與米芾為書畫友?!稌贰酚浱K耆藏《蘭亭序》摹本三種,其中有云:
第三本唐粉蠟紙摹,在舜欽房。第二本所論數字,精妙處此本咸不及,然固在第一本上也。是其族人沂摹,蓋第二本毫發不差,世當有十余本。一絹本,在蔣長源處。[14]
“潁上本”的“唐臨絹本”與“永仲”題識、印鑒,暗示其底本為蔣長源藏本。蔣氏所藏絹本為蘇氏藏本轉摹,不應該大幅調整字距位置,整體縮短行長。
“墨妙筆精”印見于《游相蘭亭》廬陵本,該帖底本為蘇氏第一本?!澳罟P精”為蘇易簡印鑒[15],不應鈐蓋在相隔四代的蘇氏族人蘇沂摹本之上。
“甲之五本”與“潁上本”同源,若底本有“唐臨絹本”“永仲”“墨妙筆精”等題識與印鑒,“甲之五本”也應留存。
思古堂為元人應本的齋號。應本字中甫,杭州錢塘人,其治學明于《禮》《春秋》,無意于仕進,歸隱西湖上,善鑒定古書畫,一時名人咸服其精。[16]《黃庭經》翻刻自《元祐續法帖》。[17]“三米本”一直見于宋人著錄,至元代尚有流傳。米芾對“三米本”極為看重,不輕易贈人,拓本流傳較少,在元代較為珍稀,時人將其與《黃庭經》一并摹刻入石,合乎情理。
《蘭亭序》“潁上本”為元人石刻本,明代前期被發現并流傳于世?!皾}上本”主要細節特征同于《游相蘭亭》“甲之五本”,“甲之五本”為米芾所藏“杜氏刻本”的翻刻本,“潁上本”也應為“杜氏刻本”的衍生本。
“杜氏刻本”為了適應刻帖板材尺寸,調整字距,縮短行長,“潁上本”“甲之五本”承襲這一特征。二者在同步調整字距行長之外,均另有局部單獨調整,且皆有優于對方的與祖本重疊對應關系,表明二者在“杜氏刻本”的基礎上又分別進行了調整,二者之間不具有從屬遞摹翻刻關系。
“潁上本”與“甲之五本”均有部分字跡殘損,殘損字來源于同源底本?!皾}上本”殘損字少于“甲之五本”,其底本從“杜氏刻本”分化出來的時間要早于“甲之五本”。米芾得到“杜氏刻本”,親率兩子摹刻了“三米本”。“杜氏刻本”后進入紹興御府,御府翻刻“甲之五本”?!皾}上本”的底本應為“三米本”。
“潁上本”書法風格與米芾相近,部分字的細節與部首與米芾臨寫的“蘭亭八柱第二本”相似;孫承澤謂“領字從山本”為“三米本”元本,及對“三米本”風格特征描述,均可輔證“潁上本”為“三米本”的翻刻本。
“潁上本”刻石上的“蘭亭敘唐臨絹本”“永仲”“墨妙筆精”等題識與印鑒漏洞頗多,應為后人附會妄添。
注釋:
[1]王澍.竹云題跋[M].欽定四庫全書本.
[2]董其昌.畫禪室隨筆[G]//盧輔圣.中國書畫全書(三).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1010.
[3]邢侗.來禽館集[M].清康熙十九年鄭雍重修印本.
[4]王澍.竹云題跋[M].欽定四庫全書本.
[5]楊士奇.東里續集(卷21)[M].欽定四庫全書(子集)本.
[6]王連起.《蘭亭序》重要傳本簡說[G]//故宮博物院.蘭亭圖典.北京:故宮出版社,2012:417.
[7]胡焰智.“蘭亭八柱”第二本源流考辨[J].書法,2017(12):148—153.
[8]胡焰智.《蘭亭序》七種帖本疊影勘校[J].書法賞評,2017(1):2—7.
[9]胡焰智,喬柏梁.《蘭亭序》帖本與《集王圣教序》勘校[J].中國書法,2014(6):183—185.
[10]宋犖.筠廊偶筆[M].清康熙年間刻本.
[11]孫承澤.庚子銷夏記[M].欽定四庫全書本.
[12]王連起.關于《蘭亭序》的若干問題[J].書法叢刊,2012(5):38.
[13]桑世昌.蘭亭考[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3:64,66.
[14]米芾.書史[G]//盧輔圣.中國書畫全書(一).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3:966.
[15]徐森玉.寶晉齋帖考[J].文物,1962(12):12.
[16]顧宏義.應本事跡考略[J].朱子學研究,2020(1):120.
[17]秦明.清拓潁上《蘭亭序》冊[G]//故宮博物院.蘭亭圖典.北京:故宮出版社,2012: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