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管

積雪草

傍晚，在公園里散步，晚風輕拂，花影婆娑，一名年輕女子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也在散步。小男孩非常調皮，走路蹦蹦跳跳，一會蹲在地上不肯走，一會伸手摘花枝上的花。

年輕女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和顏悅色地說：“這花好漂亮啊，別摘了，摘下來就蔫了，留在花枝上還可以多開幾日，別人也可以好好欣賞一下。”小男孩不依不饒，嘴里一個勁地嚷嚷：“要你管啊？我就要花兒，你干嗎管我？”

小男孩噘著嘴，兀自生氣，可孩子的心性就像晴天的雨，一轉眼就過了。眨眼的工夫，他又去追一只小狗。那只小狗像一個白色的小雪球，被小男孩追得撒歡地跑。

年輕女子在后面大喊：“別跑了，別跑了，別摔倒了！”小男孩哪里肯聽，一邊跑，一邊回頭說：“你有本事追我啊？追不上我就別管我……”話還沒說完就摔了個嘴啃泥。

我在公園里遛彎，偶然看到，忍不住笑了。我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是這般任性、固執、不領情。母親每每管我，不讓我這樣，不讓我那樣，我都會梗著脖子嚷嚷：“啰嗦什么啊！我才不要你管呢！”

有一年冬天，我打算和小伙伴一起去村西的水庫破冰取魚，結果被母親知道了。母親說：“不許去，天冷，危險，不要小命了？”我央求母親：“我們不鑿冰，去溜冰，不危險。”母親說：“那也不許去！”我急了，回言：“就去，要你管？”

我被小伙伴接引，從窗子偷偷溜出去，結果魚沒有逮著，自己卻掉進了冰窟窿里，身上的棉襖棉褲全濕透了。大冬天，凍得瑟瑟發抖，卻不敢回家，怕母親問起。后來，我磨磨蹭蹭溜回家，躲在門后不敢出來。

那時候，母親什么事情都要管，不許打架、不許罵人、不許和陌生人說話、不許瘋跑、不許爬樹、不許下河、不許喝涼水等等。如此種種，不許的事情簡直太多了，被管得厭煩了，所以經常會拿“不用你管”來回懟母親。

那時候，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快些長大，長大了就沒人管了，從此過隨心所欲的日子，為所欲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從此逃離母親的“魔掌”。誰知長大了并不像想象的那般自由和寬泛，不但要管好自己，還要管好父母、管好愛人、管好孩子。長大后才明白，這世間根本沒有絕對的自由和隨便。

看畢淑敏的散文《提醒幸福》感慨良多。天氣變冷，母親會提醒你多穿衣;新交了一個朋友，父親會提醒你小心騙子;取得一點成績時，關心你的人會提醒你別驕傲。

“被管”兩個字從字面上來看有被動性，不是主觀上的意愿;“提醒”兩個字更平和、更中性、更人性化一些。從某種意義上說，“被管”和“提醒”有異曲同工之妙。試想，管別人也是一個體力活，需要耗費精神和心力，若不愛，誰會管別人的閑事？

生活中，很多人討厭被家人管，覺得被束縛，沒有自由。可一旦沒人管了，又會覺得空虛，沒著沒落。大多數人小時候被父母管著，結婚后被愛人管著，老了以后被兒女管著。若有一個人肯天天管著你，肯定是愛你的。所謂的“管”，也是一種牽掛和惦念。有時，被家人管著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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