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帥英

本文梳理《突厥語詞典》唯一手抄本刊布后在海內外翻譯傳播的史實,探究其翻譯傳播路徑、譯本的文本變異特點及《突厥語詞典》研究的深入開展,期望國內更多學者利用語言優勢對《突厥語詞典》的諸語種譯本展開個案研究,為漢譯本的重譯提供可資借鑒的翻譯理論和實踐經驗。
《突厥語詞典》原稿早佚,留世的是抄寫于1266年的一個手抄本,珍藏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市法斯區國家圖書館(Millet Genel Kütüphanesi.Ali Emiri, Arabi, NО. 4189)。①Robert Dankoff, James Kelly (trans.), Compendium of the Turkic Dialcects (Dīwān Luγāt at-Turk). Part I,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inting Оffice, 1982, Editor’s Introduction, p. 1.1915—1917年,土耳其學者基里斯利·里法特·比爾蓋(Kilisli Rifat Bilge, 1874—1953)對1266年手抄本編輯整理后在土耳其安卡拉鉛印出版,共三卷。1266年手抄本鉛印刊布后,迅速引起了海外漢學研究者的關注。
德國位于歐洲大陸的中央,是歐洲漢學的重鎮,在《突厥語詞典》研究方面走在世界的前列。1266年抄本鉛印本刊布后,率先評介《突厥語詞典》的是德國學者馬丁·哈特曼(Martin Hartmann, 1851—1918),1915年他撰文首先向西方學界介紹了《突厥語詞典》第一卷的內容,稱贊它為“集民間文學之大成者”。1928年,卡爾·布洛克曼(Carl Brockelmann, 1868—1956)將《突厥語詞典》中的突厥語詞譯成德文,并按德文字母順序排列成《麻赫穆德·喀什噶里〈突厥語詞典〉中的中古突厥語詞》(Altturescher Wortscnatх nach Мahmud al-KasgharisDivan Lugat at-Turk)一書,是一部很有實用價值的德譯突厥語詞匯索引,可將之看成一個德文節譯本或索引本,在匈牙利的布達佩斯-萊比錫出版,共252頁。后來,布洛克曼又把詞典中的詩歌和諺語單獨匯集成冊發表。布洛克曼在世界上首次將《突厥語詞典》中的突厥語詞譯成歐洲語言,并且研究了原作中的語言,認為詞典中的語言是回鶻語,語法結構跟回鶻語相似。②楊東宇:《〈突厥語詞典〉中的醫學詞匯》,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97頁。
蘇聯因與中國新疆毗鄰的地緣優勢,同時又有眾多的操突厥語的民族,也是海外研究《突厥語詞典》的重鎮之一。1969年,蘇聯科學院出版的俄文版《古突厥語詞典》③Дpeвнeтюpкcкий cлoвapь / Пoд. peд. B. M. Haдeляeвa, Д. M. Hacилoвa, Э. P. Teнишeвa, A. M. Щepбaкa. Лeнингpaд, 1969.雖然并非《突厥語詞典》的俄文全譯本,但該詞典幾乎收錄了《突厥語詞典》的所有詞匯,在當時掀起了頗有聲勢的研究高潮,同時進一步推動了突厥學的研究。④校仲彝主編:《〈突厥語詞典〉研究論文集》,第6頁。然而,該詞典除了偶爾參考抄本原件外,大部分內容依據的是土耳其文譯本,基本上相當于土耳其文譯本、烏茲別克文譯本和德文譯本中收錄詞匯的一個匯編,因而這些譯本中出現的錯誤也同樣出現在該俄文譯本中。
相比之下,同處歐洲的英國突厥學研究有些滯后,1972年,英國學者杰拉德·克勞森(Gerald Clauson, 1891—1974)的《13世紀前突厥語詞源詞典》⑤Gerald Clauson, 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 Turkish. Оxford: The Clarendon Press, 1972.在牛津出版,雖然不是《突厥語詞典》的英文全譯本,但該詞源詞典收錄了《突厥語詞典》中所有的突厥語詞匯,提供了主要詞條的全部文本信息(包括阿拉伯文)。最重要的是,他根據歷史語言學的原則準確標音,糾正了德文節譯索引本、土耳其文全譯本及蘇聯科學院的俄文匯譯本中出現的大量錯誤的標音形式,雖然做得不夠徹底,經常錯誤引用阿拉伯文,誤譯也很常見,但其重要意義在于克勞森開始嘗試思考《突厥語詞典》中和詞匯學語料相關的所有問題,使《突厥語詞典》的研究走上了校音審訂的正軌。⑥Dankoff, Kelly (trans.), op. cit., Part I, Editor’s Introduction, pp. 1-2.
隨著歐洲漢學的式微,“二戰”的爆發,20世紀五六十年代,大量國際突厥學家和阿爾泰學家相繼移居北美,1972年中美外交恢復正常,美國的中國學在20世紀70年代迅速發展,甚至超越了歐洲漢學。原來執教于德國漢堡大學的奧梅連·普里察克(Оmeljan Pritsak, 1919—2006)1962年來到美國哈佛大學執教,主要從事蒙古語、阿爾泰語、內亞歷史的教學和研究工作。當時在哈佛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的羅伯特·丹柯夫(Robert Dankoff)和詹姆斯·凱利(James Kelly)師從普里察克,兩人受益于導師的研究領域和學術指導,認真比對《突厥語詞典》已經出版的版本后發現了很多缺陷和不足,考慮到當時“突厥學”的發展,計劃出爐一個突厥語和英譯阿拉伯文本的英文全譯本,盡量做到忠實準確,以期為以后的研究提供可靠的范本。丹柯夫在凱利的協助下翻譯的《突厥語詞典》英文全譯本(三卷本)由哈佛大學出版社于1982年、1983年和1985年先后出版,第一卷包括前言、突厥語的拉丁字母標音及轉寫系統、導言、抄本第一部分(抄本第1—304頁)譯文正文;第二卷是抄本第二部分(抄本第305—638頁)譯文正文;第三卷包括大量的索引、附錄,封底附有1266年抄本阿拉伯文原文的縮微膠卷。①Dankoff, Kelly (trans.), op. cit., Part I, Part II, Part III.這是迄今為止《突厥語詞典》唯一的英文全譯本。譯者撰寫的導言長達69頁,依次交代了《突厥語詞典》的原稿、抄本、英譯本出版前的其他版本和詞典情況、英文版的特色和翻譯原則、總體性評論、作者、書名、目錄、成書年代、扉頁、墨色和手跡、注釋及旁注、引用《突厥語詞典》的歷史學家艾尼(Badraddīn al-‘Aynī, 1361—1451)、文本歷史、傳抄過程中的拼寫錯誤、錯別字及文本校對、詞典結構、突厥語和阿拉伯語、語音體系等,內容翔實完備,僅導言部分的注釋就達104條,從中可以窺見英譯者對底本的校勘考訂之功和學術研究的嚴謹態度。我國學者牛汝極認為該譯本彌補了以往版本的不足,應該說是“最好的一個本子”②牛汝極:《〈突厥語大辭典〉寫本的流傳》,《北方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3期,第29頁。。
《突厥語詞典》翻譯傳播的第二條路徑是絲路沿線國家之間的文本旅行。在語言學上,按照發生學分類法,突厥文、回鶻文文獻語言、阿拉伯字母的中古突厥 - 伊斯蘭文獻語言以及現代土耳其、維吾爾、哈薩克等古今30多種民族語言均屬于“突厥語族語言”,或稱“諸突厥語”,又可簡稱為“突厥語”。
在《突厥語詞典》的諸多譯本中,譯入突厥語族現代語言的譯本居多,做出突出貢獻的是土耳其。土耳其是連接歐亞的十字路口,其首都安卡拉是古代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也是通往歐洲的起點,是東西方文明交匯融合之地。正是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與中亞突厥部族的緊密關系,土耳其成了突厥民族文化的重要傳承地。③李寧:《維吾爾族(西域)典籍翻譯研究——絲路遺珍的言際旅行》,大連:大連海事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176頁。1914年,《突厥語詞典》1266年抄本就是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市發現的。1915—1917年,土耳其學者阿里·埃米爾(Ali Emir)和基里斯利·里法特·比爾蓋比對1266年抄本重新整理,合作完成《突厥語詞典》抄本鉛印本(三卷本),在安卡拉排印出版。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沒有了戰亂干擾的土耳其學術界掀起研究《突厥語詞典》的高潮。土耳其突厥學大師伯西姆·阿塔拉依(Besim Atlay, 1882—1965),經過多年艱苦縝密的研究和探索,翻譯出《突厥語詞典》土耳其文譯本(三卷本,Divanu Lugatit-Turk Tercumesi),1939—1941年在安卡拉出版;1941年,他又將1266年抄本原件在安卡拉影印出版(Divanu Lugat-it-Turk Tipkibsaimi);1943年他接著出版了所譯土耳其文譯本的檢詞索引本(Divanu Lugat-it-Turk Dizini),共865頁。伯 西姆·阿塔拉依的譯本對《突厥語詞典》抄本中一些含糊不清的地方做了最大限度的澄清,并在腳注中做了必要的注釋。他還在索引中為《突厥語詞典》里出現的有意義的人名和地名編寫了附錄,并對翻譯中出現的舛誤也做了訂正。因此,直到今天,國內外學術界在翻譯和研究《突厥語詞典》時,除了直接利用手抄本的影印件外,都將伯西姆·阿塔拉依的土耳其文譯本作為重要依據之一。①趙明鳴:《〈突厥語詞典〉語言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30頁。1957年,德赫里·狄里欽(Dehri Dil?in,1901—1977)依據土耳其文全譯本編的《〈突厥語詞典〉阿拉伯語檢詞索引》(Arap Alfabesi kore Divanu Lugat-it-Turk Dizini)在安卡拉出版,共448頁。遺憾的是,土耳其學者在譯本的注音中竭力使譯文的語言接近土耳其語,②庫來西·塔依爾:《國外有關〈突厥語詞典〉研究情況綜述》,《西域研究》2002年第3期,第81—86頁。而土耳其語與《突厥語詞典》中的語言存在很大差異。
土耳其的翻譯和研究帶動了使用現代突厥語言的國家積極投入到《突厥語詞典》的譯介和研究,《突厥語詞典》的不少內容都進入了這些國家的教材。1950年,烏茲別克斯坦學者薩利赫·穆塔里勃夫(Saleh Mutallibov, 1900—1982)在塔什干翻譯出版了烏茲別克文版《突厥語詞典》的第一卷,1960—1963年,穆塔里勃夫依據抄本鉛印本,并充分參考了阿塔拉依的土耳其語譯本,分別于1960年、1961年、1963年翻譯出版了三卷本的烏茲別克文全譯本,在塔什干由蘇聯烏茲別克斯坦科學院出版。③Maxмyд Кoшгapий, Typкий cyзлap дeвoни / Peд. C. M. Myтaллибoв. Taшкeнт, 1960-1963.1967年,該出版社還出版了由阿不都拉合曼諾夫(G. Abdurahmanov)和穆塔里勃夫等人編纂的烏茲別克文《〈突厥語詞典〉索引》,共547頁。④Г. Aбдypaxмoнoв , C. M. Myтaллибoв, Дeвoнy лyгoтит тypк (Индeкcлyгaт). Taшкeнт, 1967.在《突厥語詞典》烏茲別克文譯本的第一卷中附有介紹詞典及原作者的長文,第二卷卷首附有前言,第三卷后附有地名、部落名、人名和個別詞的幾種注釋。⑤楊東宇:《〈突厥語詞典〉中的醫學詞匯》,第96頁。1997—1998年,阿斯卡爾·庫爾瑪舍維奇·伊蓋烏巴耶夫(Acкap Кypмaшeвич Eгeyбaeв, 1950—2006)翻譯的三卷本的哈薩克文全譯本在阿拉木圖出版(第1—2卷,1997年;第3卷,1998年)。⑥Maxмyт Кaшкapи, Typ?к Ceзд?г?, Ayдapгaн, aлгыceз? мeн гылыми тyc?н?ктepiн жaзып, бacпaгa дaйындaгaн A. К. Eгeyбaй.Aлмaты, 1997.2006年,多爾德·西爾德(D?rd Cildd?,生卒年不詳)翻譯的四卷本的阿塞拜疆文全譯本在巴庫出版,2008年,巴庫又出版了第5卷,第5卷為研究專輯。

早在20世紀60年代,蘇聯學界就提出將《突厥語詞典》譯成俄文的必要性,但由于種種原因未能實現。蘇聯時期烏茲別克語文學家艾里別克·魯斯坦莫夫(Alibek Rustamov,1931—2013)將《突厥語詞典》譯成了俄文,但因種種原因并未出版。哈薩克斯坦學者孜法 - 阿魯阿·阿烏埃佐娃(Зифa-Aлya Ayэзoвa)獨譯的《突厥語詞典》俄文全譯本(一卷本, Maxмyд aл-Кaшгapи, Дивaн Лyгaт aт-Typк, 2005)是首個俄文全譯本。她翻譯時所依據的是1990年土耳其文化部出版的《突厥語詞典》手稿的復制版本。該譯本最主要的翻譯原則之一便是準確傳達原作者獨特的風格,譯者認為華麗的筆法對于這種科學作品來說并不重要。所有突厥語單詞都用俄語書寫法、黑體標出,以與原文本中的阿拉伯語書寫形式相對應的音譯轉寫,阿拉伯語和波斯語單詞則以音譯轉寫,用斜體標出。⑦Зифa-Aлya Ayэзoвa, Maxмyд aл-Кaшгapи, Дивaн Лyгaт aт-Typк. Aлмaты, 2005.
《突厥語詞典》翻譯傳播的第三條路徑是中國本土的文化回歸之旅。1978年改革開放后,《突厥語詞典》的翻譯被列入全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專門成立了《突厥語詞典》維吾爾文和漢文譯審組,幾乎同時開展工作。在20多位各民族專家和學者的共同努力下,《突厥語詞典》現代維吾爾文譯本(三卷本)由新疆人民出版社于1981年、1983年、1984年先后出版發行,該譯本主要以1941年伯西姆·阿塔拉依在安卡拉出版的抄本影印本為藍本,在譯本里如實地保留了阿拉伯語正字法的詞條和示例,并且詳細地說明了解釋詞匯及詞義方面所采取的規則以及翻譯時對格言、諺語和詩歌等進行科學歸類所遵循的具體方法。譯本中還全面地注釋了通過符號表示的個別語音和它們之間的細微差別,以及阿拉伯語語法名稱的應用和為翻譯《突厥語詞典》而制定的符號等方面的問題。2008年,《突厥語詞典》維吾爾文譯本修訂版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出版前言里介紹了新版維吾爾文譯本的特點,增加了對作者麻赫穆德·喀什噶里故鄉的介紹、陵墓及其相關古籍文獻的圖片,增加了索引并附上了手抄本的所有彩色圖片,增加了國內外以及新疆在該詞典研究方面取得的新成果。此外,專家們通過比對舊版《突厥語詞典》,再次整理詞典中表示元音的標點符號,規范統一了口語中兩種發音的部分輔音,改正了有些詞在注音方面的問題,修正了有些詞的詞義注釋,刪除了一些沒有必要的附注。①買買提吐爾地·米爾孜艾合買提:《以高度的歷史責任感傳承民族文化瑰寶》,《新疆新聞出版》2010年第5期,第42頁。2012年,精裝一卷本維吾爾文《突厥語詞典》(全釋珍藏本)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該精裝版珍藏本裝幀精美,具有鮮明的民族審美氣息,文本中的現代維吾爾語譯文用黑色、突厥語詞用紅色、轉寫用綠色、標題用黃色高亮顯示,突出了語言文字信息的層次感。2015年,上、下兩卷本維吾爾文《突厥語詞典》作為《新疆文庫》叢書第二批輯錄的重要文獻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
2002年,校仲彝等用中國國家通用語(簡稱“國語”)漢語翻譯的《突厥語大詞典》(漢文版,三卷本)在北京由民族出版社出版發行。漢譯本第一卷凡例中指出,該譯本主要是根據《突厥語詞典》現代維吾爾文譯本轉譯的,同時也參考了其他文字的譯本,包括1941年伯西姆·阿塔拉依的阿拉伯文影印本。詞條和例證的阿拉伯文寫法保持原樣,對阿拉伯文寫法上的歧異和錯舛,采取與維吾爾文譯本一致的處理方法。突厥語詞和例證,均使用以原維吾爾新文字字母為基礎制定的一套音標符號來標音,但阿拉伯語詞及作比較用的阿拉伯語例詞、例句沒有使用音標標寫。②校仲彝等譯:《突厥語大詞典》(漢文版,三卷本),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年。
至此,《突厥語詞典》從麻赫穆德·喀什噶里的阿拉伯文釋義原本歷經千年回歸到了祖國,完成了用“母語”(相對于“國語”漢語而言)翻譯的現代維吾爾文全譯本和用“國語”翻譯的漢文全譯本的文化回歸之旅。
為了總結歸納《突厥語詞典》翻譯傳播的規律,本文結合三條不同傳播路徑上出現的不同譯本(見表1),從翻譯理論的角度分析其譯本的文本變異特點。

表1 《突厥語詞典》諸語種譯本

(續表)
《突厥語詞典》諸語種現代語言譯本的文本翻譯中涉及民族典籍翻譯中常見的轉譯、復譯、再轉譯等翻譯行為。從譯入語言來看,土耳其文、烏茲別克文、哈薩克文、阿塞拜疆文、維吾爾文譯本是將《突厥語詞典》從阿拉伯語文本譯入突厥語族現代語言的文本翻譯,德文、英文、俄文、波斯文、漢文譯本是將《突厥語詞典》從阿拉伯語文本譯入非突厥語族語言的現代語言譯本,其中,德語、英語、俄語、波斯語同屬印歐語系,漢語屬于漢藏語系。波斯語雖然同德語、英語一樣,也屬于印歐語系,但現代波斯語中有近60%的詞匯來自屬于閃含語系的阿拉伯語,因此,從阿拉伯語譯入波斯語的波斯文譯本相對譯入英語等其他印歐語系的譯本而言,是較為容易的。從文化傳播的角度來看,將《突厥語詞典》中的阿拉伯語文本用母語現代維吾爾語翻譯的維吾爾文全譯本和用國語現代漢語翻譯的漢文全譯本則是《突厥語詞典》歷經近千年流播后用現代語言(母語和國語)進行的文本詮釋,可視為一種本土文化的回歸。縱觀《突厥語詞典》翻譯傳播史,其譯本呈現出不同的形態,大致可歸納為突厥語詞譯本(德譯本),突厥語詞匯譯本(俄文《古突厥語詞典》),阿拉伯語詞檢詞索引本(《突厥語詞典阿拉伯語檢詞索引》),內含于詞源詞典的突厥語詞譯本(《13世紀前突厥語詞源詞典》),阿拉伯文本的諸語種(土耳其文、烏茲別克文、哈薩克文、阿塞拜疆文、英文、俄文、波斯文、維吾爾文、漢文)全譯本、譯本與研究專著合輯匯編本,反映出《突厥語詞典》研究經歷了簡單節譯、索引譯、詞匯選譯、全譯、著譯的良好發展態勢和研究的逐漸深入。
《突厥語詞典》抄本刊布后的翻譯傳播呈現出海外漢學、絲路沿線和中國本土三條不同的路徑。《突厥語詞典》現代語言諸語種譯本的文本變異特點與《突厥語詞典》研究的深入發展緊密相連。《突厥語詞典》的翻譯傳播是民族典籍翻譯的一個實證研究。英譯本被國內學者認為是最好或較好的譯本,作為經典譯本的文本翻譯批評研究勢在必行。漢譯本的翻譯質量問題自出版以來一直受到學界的關注,2017年,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突厥語詞典》翻譯與考訂”成功立項,漢譯本的重譯工作即將開始。為了更好地促進漢譯本的重譯,為國內讀者呈現質量上乘的全新譯本,對英譯本的研究勢必會為漢譯本的重譯帶來翻譯理論和實踐上的啟發。然而,《突厥語詞典》的翻譯傳播涉及許多語種,只研究英譯本是遠遠不夠的,國內學界同仁應利用語言優勢對不同語種的譯本展開個案研究,比如一卷本俄文全譯本就有待引起俄語研究者的關注,波斯文全譯本、哈薩克文全譯本和阿塞拜疆文全譯本也有待進入學者們的關注視野。
《突厥語詞典》研究是一個跨學科、跨領域、跨語種的綜合研究課題,翻譯傳播研究只是這個綜合研究課題的開端。學界應從翻譯學科入手,關注民族典籍中的獨特文本,挖掘其翻譯學價值,進行譯本的文本翻譯批評,提煉翻譯理論,為中華大國學背景下的中國文化研究拓展學科領域和學術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