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集聚方向能否帶動邊緣城市的崛起？
——基于產業專業化集聚和多元化集聚*①

張宗斌 楊 鳳

(山東師范大學 經濟學院，山東 濟南，250358 )

引言

“雙循環”背景下，我國更加重視“城市圈”的發展，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和成渝城市群等區域一體化進程將繼續加快。借助“雙循環”背景，核心城市與邊緣城市關系日趨緊密，無論核心城市對邊緣城市發揮虹吸效應還是輻射效應，效應作用力都將被放大。如果邊緣城市受到核心城市輻射效應，享受核心城市行政要素便利以及市場規模優勢，邊緣城市與核心城市存在協同發展從而實現區域均衡發展。但實際上，邊緣城市受到核心城市虹吸效應比較多。在核心城市虹吸效應下，邊緣城市面臨著大量人才、資金、創新要素向核心城市流失問題，從而造成邊緣城市產業收縮、產業升級滯后等城市發展活力減退現象，這不利于實現區域協調發展。從民生來看，邊緣城市承擔著中國近十億人口安居樂業的重任，如果邊緣城市在發展上面臨被邊緣化的趨勢，勢必會帶來城市基礎設施發展遲緩、城市社會公共服務不到位、城市發展空心化等問題。邊緣城市發展的崛起不僅能夠平衡區域協調發展，而且為邊緣城市居民安居樂業提供保障，因而研究邊緣城市崛起問題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眾多學者指出集聚經濟是區域發展差異的重要原因：從集聚經濟對區域協調發展的直接作用來看，蘭秀娟和張衛國(2020)認為集聚經濟帶來了區域差異并且使區域差異持續下去(1)蘭秀娟、張衛國：《經濟集聚、空間溢出與區域經濟發展差異——基于“中心—外圍”視角分析》，《經濟問題探索》2020年第10期。；陸銘等(2019)認為集聚經濟開始為區域平衡發展帶來促進作用，逐漸熨平核心-邊緣城市經濟增長差異(2)陸銘、李鵬飛、鐘輝勇：《發展與平衡的新時代——新中國70年的空間政治經濟學》，《管理世界》2019年第10期。。有學者研究表明，集聚經濟還間接影響城市技術創新、城市生產率、城市開放程度等因素，從而拉大或者縮小區域發展差異(李勇輝等，2021)(3)李勇輝、沈波瀾、胡舜等：《生產性服務業集聚空間效應與城市技術創新——基于長江經濟帶108個城市面板數據的實證分析》，《經濟地理》2021年第11期。。集聚經濟對區域協調發展作用方向并不確定，集聚經濟對邊緣城市帶來的經濟增長作用喜憂參半。集聚經濟從產業橫縱集聚方向分為產業多元化集聚和產業專業化集聚，產業集聚方向為集聚經濟對經濟增長正負作用帶來了細化分析問題的角度。邊緣城市的崛起是否與產業集聚方向有關聯？產業集聚方向是否能夠通過促進邊緣城市崛起來影響區域協調發展？這兩個問題對于尋求我國區域協調發展方式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基于此，本文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分析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影響，以期望為邊緣城市經濟發展提出對策建議。

一、文獻綜述

(一)核心-邊緣城市空間結構關系

隨著新經濟地理學的發展，克魯格曼的“中心-外圍”理論和弗里德曼的“核心-邊緣”理論，發展出空間結構對城市經濟增長的理論，都闡述了核心城市與邊緣城市這種典型的城市間二元結構的形成。繆爾達爾的“回波-擴散”、赫希曼的“極化-涓滴”表明這種城市間二元結構中存在著核心城市給邊緣城市帶來輻射效應和虹吸效應影響。基于此，有學者從核心-邊緣城市的空間結構關系出發，研究了核心城市與外圍城市之間在經濟發展、創新活動、生產效率等方面的相互影響(丁任重等，2021；陳玉和孫斌棟，2017；王賢彬和吳子謙，2018)(4)丁任重、許渤胤、張航：《城市群能帶動區域經濟增長嗎——基于7個國家級城市群的實證分析》，《經濟地理》2021年第5期。(5)陳玉、孫斌棟：《京津冀存在“集聚陰影”嗎——大城市的區域經濟影響》，《地理研究》2017年第10期。(6)王賢彬、吳子謙：《城市群中心城市驅動外圍城市經濟增長》，《產業經濟評論》2018年第3期。，從不同方面分析了中心城市對邊緣城市的雙向作用。基于核心城市的輻射效應視角，核心城市發揮擴散作用帶動外圍城市分工深化、要素流動加速、產業結構合理化(孫斌棟和丁嵩，2016)(7)孫斌棟、丁嵩：《大城市有利于小城市的經濟增長嗎——來自長三角城市群的證據》，《地理研究》2016年第9期。，對邊緣城市發展起到帶動作用。在經濟圈區域發展模式下，核心-邊緣城市發展不平衡現象仍然存在，核心城市也為邊緣城市帶來了虹吸效應，吸引了邊緣城市的資源、生產要素、企業等轉移，使得邊緣城市發展缺乏動力，而高污染、低競爭等行業轉移抑制邊緣城市經濟發展(尤濟紅和陳喜強，2019)(8)尤濟紅、陳喜強：《區域一體化合作是否導致污染轉移——來自長三角城市群擴容的證據》，《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9年第6期。。為了形成區域發展的極化點，追求中心城市的繁榮，這種區域經濟增長模式帶來了集聚陰影，導致了區域不平衡增長。從空間結構上來看，邊緣城市發展受阻源于核心城市的虹吸效應，因此本文從邊緣城市擺脫核心城市虹吸效應切入，分析邊緣城市實現經濟崛起的方式。

(二)產業集聚方向對城市發展的影響

Glaeser et al.(1992)將Marshall(1890)、Arrow(1962)和Romer(1986)的理論總結為MAR外部性(9)E. Glaeser, H. Kallal, and J. Scheinkman,“Growth in Cities”,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Vol.100, No.1, 1992, pp.1126-1152.(10)A.Marshall,“The Principles of Economics”,NewYork:Macmillan, Vol.20, No.12,1890,pp. 111-150.(11)K.Arrow,“The economic implications of learning by doing”,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Vol.29, No.2,1962, pp.155-172.(12)P.Romer,“Increasing returns and long-run growth”,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Vol.94, No.2, 1986, pp.1002-1037.，主張同產業內的縱向集聚，即產業專業化集聚，認為同產業集聚降低運輸成本，共享勞動力蓄水池，有利于行業內就近節約中間投入成本和實現快速的技術交流，這種產業內部化的溢出被認為是本地專業化的外部性。與MAR外部性相對應的Jacobs外部性是由Jacobs(1969)提出(13)J.Jacobs,“The economies of cities”, New York: Vintage books, 1969, pp.1-50.，重視產業之間的橫向集聚，即產業多元化集聚。Jacobs外部性認為產業種類越多帶來的外部性越大，越有利于城市勞動分工細化、市場規模擴大、生產率提高、技術創新等。因此，產業多元化集聚下勞動分工的數量和種類越多，經濟增加更多種類的固有能力就越大，產業間的交流機會增多促進產業多元化集聚外部性作用的發揮。韓峰和李玉雙(2019)細分產業集聚方向的作用機制，認為產業專業化集聚主要依賴第一自然集聚優勢、勞動力蓄水池效應和服務業中間投入的空間共享機制而對本地經濟發揮作用(14)韓峰、李玉雙：《產業集聚、公共服務供給與城市規模擴張》，《經濟研究》2019年第11期。；而多元化集聚主要是中間服務共享機制和空間知識外溢效應而對本市和周邊城市經濟增長產生影響。已有的研究表明，MAR理論認同的“小而精”的產業專業化集聚有利于城市本地化經濟發展，Jacobs理論提倡的“大而全”的產業多元化集聚有利于城市化經濟發展(Beaudry et al.,2009;王俊松，2016)(15)C.Beaudry andA.Schiffauerova,“Who’sright,Marshall or Jacobs?The localization versus urbanization debate”, Research Policy, Vol.38, No.2, 2009, pp.318-337.(16)王俊松：《集聚經濟、相關性多樣化與城市經濟增長——基于279個地級及以上城市面板數據的實證分析》，《財經研究》2016年第5期。。由此可見，產業專業化集聚引領城市發展“獨善其身”型本地化經濟，而產業多元化集聚促進城市發展“兼濟天下”型的城市化經濟。

(三)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影響

以往文獻中缺乏關于產業集聚方向和邊緣城市崛起的直接研究。產業集聚促進城市經濟發展，但是存在產業集聚方向和城市類別上的異質性。區分產業集聚方向對城市規模異質性作用發現，大城市得益于Jacobs外部經濟，適合產業多元化集聚發展；而中小城市更受益于MAR外部經濟，適合產業專業化集聚發展(傅十和等，2008；王嶠等，2020)(17)傅十和、洪俊杰：《企業規模、城市規模與集聚經濟——對中國制造業企業普查數據的實證分析》，《經濟研究》2008年第11期。(18)王嶠、劉修巖、李迎成：《空間結構、城市規模與中國城市的創新績效》，《中國工業經濟》2021年第5期。。從細分行業來看，制造業更適合在中小邊緣城市集聚發展，而服務業適合在核心城市集聚發展(韓峰和李玉雙，2019)(19)韓峰、李玉雙：《產業集聚、公共服務供給與城市規模擴張》，《經濟研究》2019年第11期。；從生產性服務業視角分析，邊緣城市適合發展低端生產服務業產業專業化集聚；核心城市適合發展高端生產性服務業多元化集聚(李斌和楊冉，2020)(20)李斌、楊冉：《生產性服務業集聚與城市經濟績效》，《產業經濟研究》2020年第1期。。從經濟實體角度分析產業集聚方向對城市經濟的影響發現，大規模企業、高技術企業更偏好多元化集聚，選擇城市化程度高的城市；傳統企業、標準化生產的企業從專業化地區收益多，進而促進城市生產的本地化(Duranton et al.,2015)(21)G. Duranton,J. V. Henderson and W.Strange, “Handbook of Regional and Urban Economics”Amsterdam:Elsevier,2015,pp.156-255.。邊緣城市在培育產業專業化集聚環境方面有優勢，能夠吸引與此相匹配的傳統、標準化生產企業，而邊緣城市強行發展產業多元化集聚環境并不一定能夠吸引大規模和高新技術企業入駐。因而，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影響主要源于產業專業化集聚。

綜上所述，在空間結構二元結構中，邊緣城市的發展受阻源于核心城市的虹吸效應，而產業集聚具有撫平核心-邊緣城市經濟發展差異的功能，邊緣城市可以通過發展集聚經濟突破核心城市的集聚陰影。在區域功能分配上，核心城市應當承擔“達濟天下”型的城市化經濟發展重任，而邊緣城市重點是發展“獨善其身”型的本地化經濟。在產業集聚方向的選擇上，邊緣城市天然應當選擇產業專業化集聚實現本地化經濟崛起。以往文獻并沒有直接驗證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經濟的作用，從細分產業分類、經濟實體角度分析產業集聚對城市經濟的作用，可以總結出無論發展制造業還是服務業，邊緣城市都應當選擇產業專業化集聚模式發展自身經濟。

本文將研究視角聚焦在識別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影響，同時探索邊緣城市如何通過對產業集聚方向選擇從而擺脫核心城市的集聚陰影，更為細致地剖析異質性邊緣城市怎樣選擇產業集聚方向從而促進邊緣城市崛起。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1)以往文獻中主要從核心城市角度出發，從核心城市溢出效應中研究核心城市給邊緣城市帶來的輻射效應和虹吸效應。本文從邊緣城市自身發展視角研究邊緣城市與核心城市的關系，并尋找邊緣城市擺脫核心城市虹吸效應從而實現經濟崛起的方式。(2)現有文獻從產業集聚方向的角度探究異質性城市適宜發展的產業類型、偏重吸引的企業類型以及產業集聚方向對城市技術創新、環境規制等方面的影響，本文直接驗證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影響。(3)現有文獻主要從城市圈和中心城市帶動角度進行分析研究邊緣城市經濟發展，這種邊緣城市的經濟發展路徑主要依附于城市圈內的空間溢出、中心城市的輻射帶動等，缺乏邊緣城市內生經濟崛起的機制分析。因此，本文從邊緣城市主動選擇產業集聚方向上分析邊緣城市實現經濟崛起的路徑。(4)采用邊緣城市坡度與邊緣城市新成立的公司數交互項為產業專業化集聚的工具變量，有效解決了內生性問題。

二、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機制分析

(一)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要素積累的作用機制

冰川交易成本降低促進了核心-邊緣城市的一體化，隨著勞動力或資本等生產要素流動障礙逐步消除，邊緣和核心城市之間依靠比較優勢爭奪要素的效應明顯。產業集聚方向也會加入到比較優勢中競爭資源，從而對生產要素產生核心-邊緣城市間的分布效應。通過產業集聚方向的選擇，邊緣城市能夠為自身比較優勢加碼，形成要素流動高地，實現邊緣城市崛起。在人口要素流動中，產業專業化集聚培養專業化人才，鎖定高層次人才的就業方向，形成本地化人才市場和智庫。同時產業專業化集聚的不斷加強帶來規模經濟，提高勞動工資，為更多居民帶來安居樂業的保障，為邊緣城市崛起儲備了勞動力要素。從創新要素生成來看，產業專業化集聚使得創新要素在產業內流動，便于創新租金的收取，有利于保護本地創新的積極性。而產業多元化集聚通過產業間創新要素的交流，吸收創新知識、技術體系，這種創新要素流動更多以隱性創新要素的流動形式，更容易造成邊緣城市的創新漏損。

(二)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的約束機制

在以往的文獻研究中，學者從城市要素生產率、企業加成率、對外開放、創新活動等角度證明產業集聚方向對城市規模的約束(于斌斌和金剛，2014；郭進等，2019；白東北等，2021；張涵和楊曉昕，2021)(22)于斌斌、金剛：《城市集聚經濟與產業結構變遷的空間溢出效應》，《產業經濟評論》2014年第4期。(23)郭進、徐盈之、白俊紅：《城市規模、發展模式與企業加成率》，《產業經濟評論》2019年第4期。(24)白東北、張營營、王玨：《產業集聚與中國企業出口：基于創新要素流動視角》，《國際貿易問題》2021年第2期。(25)張涵、楊曉昕：《“一帶一路”倡議如何影響城市創新集聚方向——來自我國地級市的經驗證據》，《國際貿易問題》2021年第5期。，主要表現為產業專業化集聚方式與中小城市匹配下經濟表現好，而產業多元化集聚給中小城市帶來城市規模約束。其主要原因在于：(1)產業專業化集聚有利于邊緣城市集聚中心力量，實現邊緣城市的精準崛起；而產業多元化集聚可能會導致邊緣城市的無序蔓延，不利于城市合理化發展。(2)產業專業化集聚是“小而精”的空間集聚結構，適合緊湊式的產業布局，不僅體現為產業類型上的緊湊還有產業地理距離上的緊湊性，適合城市規模相對較小的邊緣城市發展。而產業多元化集聚是“大而全”的空間集聚結構，適合城市規模較大的核心城市選擇。如果邊緣城市選擇發展產業多元化集聚，受到城市規模的局限性，產業多元化集聚模式下不利于資源的集約化利用，經濟無法實現最優化狀態，不利于城市經濟崛起。(3)傳統企業、標準化生產企業更容易從產業專業化集聚中獲得外部性，邊緣城市選擇培養產業專業化集聚環境可以吸引更多此類企業入駐，為城市崛起帶來經濟實體的支撐。大規模企業、高技術企業更偏好多元化集聚的核心城市，邊緣城市通過培養產業多元化集聚不一定能吸引此類企業，反而會浪費公共資源。因而，從邊緣城市受到產業集聚方向的約束上考慮，邊緣城市適合選擇產業專業化集聚。

(三)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空間溢出效應

產業集聚是區域創新活動、區域經濟增長的動因，空間溢出是解釋產業集聚的重要機制。兩種產業集聚方向產生技術外部性的過程中，依靠知識、人才、產品等要素在不同企業、產業、城市、區域中流動產生溢出，增強技術在不同群體和區域的擴散。從上述產業集聚方向控制人口、創新要素流動來分析，邊緣城市更適合依靠發展產業專業化集聚獲得MAR外部性，對本地化產生正向空間溢出效應。邊緣城市采用產業多元化集聚，不容易享受Jacobs外部性帶來的正向作用，在Jacobs外部性帶來的人才流失、創新漏損下不利于本地獲得集聚外部性的空間正向溢出。兩種產業集聚方向均有利于形成貨幣外部性，主要表現為空間集聚作用下帶來交易成本下降、產業分工的細致化、產品市場的擴大。邊緣城市發展產業多元化集聚會消解邊緣城市因地制宜發展的產業優勢，帶來要素扭曲、不利于交易成本下降、造成經濟效率低下，并不能給邊緣城市帶來正向貨幣外部性。從技術外部性和貨幣外部性來看，邊緣城市發展產業專業化集聚均可以激發正向的空間外部性。

綜上所述，兩種產業集聚方向作用于核心-邊緣城市要素分布，邊緣城市選擇產業專業化集聚方式能夠促進自身經濟崛起。無論是吸引人口要素流動，還是促進創新要素的生成，邊緣城市崛起受益于產業專業化集聚方向的選擇，而并不能從產業多元化集聚方向中得到理想的經濟效果。且兩種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存在規模上的約束作用，產業專業化集聚有利于集聚城市中心力量、發展“小而精”的空間集聚結構、吸引傳統企業和標準化生產企業的優勢助力邊緣城市崛起，而產業多元化集聚的優勢在邊緣城市不能得到充分發揮。從產業集聚方向帶來的技術外部性和貨幣外部性來看，邊緣城市選擇產業專業化集聚能夠享受兩種外部性的正向溢出，而選擇產業多元化集聚則會影響兩種外部性產生本地化負向空間溢出效應。以上三種機制表明，邊緣城市選擇產業專業化集聚更有利于自身崛起，選擇產業多元化集聚不能達到理想效果。因此，本文提出了以下研究假設：

假設1：邊緣城市的產業專業化集聚度越高，邊緣城市越容易崛起。

假設2：邊緣城市的產業多元化集聚度越高，邊緣城市越不容易崛起。

三、計量模型設定與數據說明

(一)計量模型設定

Incspergdpit代表邊緣城市與核心城市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i、t代表城市和年份；Indaggit和Insaggit分別代表產業多元化集聚和產業專業化集聚水平；Xit為控制變量，包括邊緣城市年平均工資、邊緣城市人均鋪路面積、工業產值占GDP比例、城市固定資產投資、PM2.5。αi、ηt分別代表城市固定效應、年份固定效應，城市固定效應代表隨城市而不隨時間變化的經濟沖擊，年份固定效應代表全國層面隨時間變化的宏觀經濟干擾；εit為隨機擾動項。

Incspergdpit=β0+β1Insaggit+β2Indaggit+λXit+αi+ηt+εit

(1)

(二)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

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cspergdp)測量邊緣城市距離最近的核心城市，形成邊緣-核心城市對應關系，計算邊緣城市與核心城市的人均GDP之比(蘭秀娟、張衛國，2020；顏銀根等，2020)(26)蘭秀娟、張衛國：《經濟集聚、空間溢出與區域經濟發展差異——基于“中心—外圍”視角分析》，《經濟問題探索》2020年第10期。(27)顏銀根、倪鵬飛、劉學良：《高鐵開通、地區特定要素與邊緣地區的發展》，《中國工業經濟》2020年第8期。。本文采用這一變量作為邊緣城市崛起的代理變量，比值越大邊緣城市與核心城市的經濟差距越小則說明邊緣城市越容易崛起，反之比值越小經濟差距大則說明邊緣城市有被邊緣化的趨勢。穩健性檢驗中采用邊緣城市GDP同比增長率(pgdpr)替代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作為被解釋變量，兩者數據均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2.核心解釋變量

王賢彬和吳子謙(2018)在研究中國十大城市群內部中心城市對外圍城市經濟作用中，總結出產業溢出機制，認為產業在核心-邊緣城市經濟關系中產生了顯著的影響，而第一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影響不顯著(28)王賢彬、吳子謙：《城市群中心城市驅動外圍城市經濟增長》，《產業經濟評論》2018年第3期。。在城市經濟發展過程中第二產業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從城市發展史來看，城市的形成離不開第二產業的興旺；在產業結構轉型中，第二產業的發展才能帶來第三產業；第二產業是城市經濟發展的基石。本文核心解釋變量設定為第二產業專業化集聚和產業多元化集聚。

產業專業化集聚(sagg)采用傅十和等(2008)的做法來衡量區域產業專業化集聚(29)傅十和、洪俊杰：《企業規模、城市規模與集聚經濟——對中國制造業企業普查數據的實證分析》，《經濟研究》2008年第11期。，具體計算公式如下所示：

(2)

Liut代表i城市二位數u行業在t年的從業人口數，Lit為i城市t年的從業人數，Lut代表全國u產業t年的從業人口總數，Lt為全國t年總就業人口數。Liut和Lut采用2003年-2015年的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數據計算，Lit和Lt采用2003年-2015年的《中國城市統計年鑒》計算。

產業多元化集聚(dagg)采用改進的赫芬達爾指數(HHI)來衡量地區產業多元化集聚來衡量地區二位數產業多元化集聚，用1 減去剔除本行業的剩余各行業就業的赫芬達爾指數總和(傅十和等，2008)(30)傅十和、洪俊杰：《企業規模、城市規模與集聚經濟——對中國制造業企業普查數據的實證分析》，《經濟研究》2008年第11期。。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3)

其中,daggit表示城市i第二產業在第t年的產業多元化集聚程度,Liut是指城市i中二位數產業u在第t年的就業人口數,Lit表示城市i中產業總就業人口數。Liut采用2003年-2015年的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數據計算。

3.控制變量

邊緣城市年平均工資(averwage)是指邊緣城市市轄區職工平均工資，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邊緣城市工資越高越能留住勞動力要素，使得本市勞動力蓄水池越大，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產生影響。

基礎設施(trans)用邊緣城市人均鋪路面積代表，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邊緣城市交通越便利，產業越容易集聚發展，且有助于提升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

工業產值占GDP比例(gdp2)是指工業產值占GDP比例城市固定資產投資，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工業的發展基礎會對兩種產業集聚方向產生影響，同時也會影響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

城市固定資產投資(fixedinv)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統計邊緣城市固定資產投資越高，產業集聚度越高，同時也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產生影響。

PM2.5(pm)是指大氣中直徑小于或等于2.5微米的顆粒物，數據來源于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發布世界PM2.5密度圖。城市霧霾程度越高，吸引污染產業入駐的風險越大，對經濟造成惡性循環。城市霧霾指標越高，則意味著違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發展理念，不利于城市崛起。

(三)數據來源與處理

關于邊緣城市和核心城市的劃分方法，以往文獻中將直轄市、各省會城市作為核心城市(顏銀根等，2020)(31)顏銀根、倪鵬飛、劉學良：《高鐵開通、地區特定要素與邊緣地區的發展》，《中國工業經濟》2020年第8期。，除此之外的地級市歸類到邊緣城市。本文在邊緣城市中剔除了大連、寧波、廈門、青島、深圳、蘇州、蕪湖等計劃單列城市，以及佛山等大城市，同時剔除了在2003-2015年期間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大于1的邊緣城市，最后得到179個邊緣城市。本文選取這179個邊緣城市作為分析對象，31個城市作為核心城市，通過核心-邊緣城市關系建立邊緣城市崛起指標，構建時間跨度為2003-2015年的面板數據。本文基準回歸的被解釋變量、控制變量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核心解釋變量參考韓峰和李玉雙(2019)的做法(32)韓峰、李玉雙：《產業聚集、公共服務供給與城市規模擴張》，《經濟研究》2019年第11期。，本文采用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數據測算。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39個二位數行業數據，對數據匹配到城市計算產業專業化集聚和產業多元化集聚度。為了得到邊緣城市和二位數代碼的行業產業集聚方向數據，本文對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進行以下處理：(1)剔除了產業增加值大于產業總產值、注冊資本小于等于0的異常值企業；(2)將各企業三位行業碼統一成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4754-2002)標準。(3)將各企業就業人數加總到二位碼行業，采用二位碼行業就業人口計算邊緣城市層面上產業專業化集聚和產業多元化集聚程度。

(四)描述性統計和相關性分析

本文主要數據說明及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各變量的值在較大的區間變動，為本文研究提供了較好的數據樣本。cspergdp均值為0.466呈現右偏特征，與中心城市的差距很大，表示大部分邊緣城市尚處于未崛起的狀態；產業多元化集聚均值為0.859呈現左偏特征，而產業專業化集聚均值為0.413呈現右偏特征，這表明邊緣城市的產業專業化集聚程度尚不足。在機制檢驗變量邊緣-核心城市全市人口、利用外資、專利申請量比例的均值分別為0.282、0.161、0.139，與中心城市的差距相對于GDP比值更大。

表1 數據說明與描述性統計

四、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結果分析

(一)基準模型回歸結果

本文采用城市和時間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如下頁表2所示。列(1)-(2)中檢驗產業專業化集聚和產業多元化集聚分別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影響，列(3)是兩種產業集聚方向同時作為解釋變量回歸的結果。列(1)中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并加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得到產業多元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影響為負，但是結果卻并不顯著。列(2)結果顯示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影響為正，且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在列(3)中檢驗產業多元化集聚和產業專業化集聚同時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影響，結果顯示產業多元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影響作用依然不顯著。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正向影響作用保持不變，依然在1%水平上保持顯著。這種因果關系在數值關系上表現為邊緣城市產業集聚程度提高1%，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上升0.1087%。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上述回歸結果表明，邊緣城市產業多元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影響作用為負但不顯著，而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作用為正且顯著，這驗證了假設1。這與以往文獻得出的結論相一致，同樣說明邊緣城市適合發展產業專業化集聚，邊緣城市通過合意的馬歇爾外部性發揮過程中拉小邊緣城市與核心城市的經濟差距，實現城市的經濟崛起。在基準回歸結果中，并沒有充分證明產業多元化集聚不利于邊緣城市的崛起，產業多元化集聚對邊緣城市崛起產生負向作用但并不顯著，這需要進一步分析驗證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影響作用。

(二)穩健性檢驗

為使產業集聚方向和邊緣城市崛起之間的因果推斷更加可信，本文采取補充核心城市的穩健性檢驗、變換被解釋變量、更換聚集穩健標準誤、工具變量回歸的方法控制內生性問題。

1.補充核心城市的穩健性檢驗

使核心-邊緣城市關系更加合理化，將大連、寧波、廈門、青島、深圳、蘇州、蕪湖補充到核心城市中作進一步分析，修正后的38個核心城市替代基準回歸的31個核心城市進行穩健性檢驗(顏銀根等，2020)(33)顏銀根、倪鵬飛、劉學良：《高鐵開通、地區特定要素與邊緣地區的發展》，《中國工業經濟》2020年第8期。。補充核心城市的穩定性檢驗結果為表3列(1)，與基準回歸做法相同，穩健性檢驗中也采取城市和時間的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且加入控制變量，表3列(1)中回歸結果與表2列(3)基準回歸結果相比，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回歸系數絕對值變大，回歸系數從0.1082變為0.1117，仍在1%水平上顯著。經過補充核心城市后穩健性檢驗的回歸結果表明，核心-邊緣城市關系進一步合理化后，發展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城市更為重要，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城市崛起的影響作用也進一步增強。

2.更換被解釋變量

采用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例來作為邊緣城市代理變量對回歸存在正向偏誤，導致回歸系數偏小，因此本文采用邊緣城市GDP同比增長率替代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來驗證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將經濟發展規模較大的核心城市作為經濟發展的參照，這對相應的目標城市要求較為苛刻；還有核心城市經濟發展速率會變緩甚至停滯，單純依靠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難以全面代表邊緣城市崛起，因而本文更換邊緣城市GDP同比增長率為被解釋變量進一步驗證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影響。與基準回歸相同，穩健性檢驗中也采取城市和時間的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且加入控制變量，更換被解釋變量的穩定性檢驗結果為表3中列(2)。更換被解釋變量的穩定性檢驗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相比，產業集聚方向的回歸系數正負沒有發生改變，且產業專業化集聚依然顯著。與基準回歸相比，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城市GDP同比增長率回歸系數的絕對值較大，回歸系數為0.3489且在1%水平上顯著。經過更換被解釋變量后，依然支持產業專業化集聚程度越高邊緣城市越容易崛起的結論。

3.更換聚類穩健標準誤

在基準回歸中采用城市聚類穩健標準誤，為了避免由聚類標準產生偏誤，本文采用年份聚類穩健標準誤消除聚類穩健標準誤選擇的偏誤。與基準回歸相同，穩健性檢驗中也采取城市和時間的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且加入控制變量，更換被解釋變量的穩定性檢驗結果為表3中列(3)。更換為年份聚類穩健標準誤的穩定性檢驗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相比，產業集聚方向的回歸系數正負沒有發生改變，尤其是產業專業化集聚的系數仍是0.1082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經過更換聚類穩健標準誤后，依然支持產業專業化集聚程度越高邊緣城市越容易崛起的結論。

4.工具變量回歸

在理論與實際上分析，邊緣城市產業集聚方向和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可能存在較強的內生性。一方面，城市產業集聚方向和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可能存在反向因果機制。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受到產業集聚方向影響而變大，這也意味著邊緣城市經濟發展水平提高，則給邊緣城市帶來就業，提升產業規模，從而重新分配產業集聚方向。另一方面，可能存在遺漏變量偏誤，除基準部分控制的因素，還會同時影響核心-邊緣城市經濟差距不可觀測因素。產業集聚與經濟增長之間存在著循環累積的因果關系，為了解決這一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工具變量回歸檢驗基準回歸結果。在以往文獻中，從地理角度選擇地理坡度作為產業專業化集聚的工具變量，但是單純使用城市坡度的地理變量會產生共線性問題。本文為加入時變變量，選擇邊緣城市坡度與邊緣城市新成立的公司數交互項為產業專業化集聚的工具變量。表3中列(7)為工具變量第一階段的回歸結果，且First Stage 中Cragg-Donald Wald F statistic為39.549大于10，表明選擇的工具變量與產業集聚方向的解釋變量存在顯著相關性，且不存在弱工具變量。表3中列(8)是工具變量第二階段的回歸結果，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影響仍然顯著為正。經過補充核心城市的穩健性檢驗、變換被解釋變量、更換聚類穩健標準誤、工具變量回歸系列穩健性檢驗后，本文在基準回歸得到的結論仍然成立，證明了上述研究結果的穩健性。

(三)異質性檢驗

1.地理距離異質性

集聚經濟通常存在地理邊界，即集聚經濟會隨著地理距離的增加而減弱，這一集聚經濟的地理衰減規律同樣會影響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影響作用的大小。本文通過最近距離匹配的邊緣-核心城市關系，采用城市人民政府的經緯度坐標為城市坐標，計算邊緣城市與核心城市在地球面距離的直線距離，并將其作為邊緣-核心城市地理距離。按照邊緣-核心城市距離將基礎回歸中的樣本劃分為4組來探究產業集聚方向與邊緣城市崛起在地理距離上的異質性。表4中列(1)-列(4)分別是核心-邊緣城市距離(csdistance)100km以內、100km-200km、200km-300km、300km以上的回歸。雙向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顯示，核心-邊緣城市地理距離在100km以內、100km-200km以內時，產業專業化產業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影響為正但并不顯著，但是核心-邊緣城市距離200km-300km以內、300km以上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顯示產業多元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影響為正且均在5%水平上顯著。以上回歸結果顯示出地理距離異質性，以距離核心城市200km為邊界線，在200km以內邊緣城市會受到核心城市的輻射效應，通過借用核心城市集聚規模經濟，發展與核心城市相配套的產業集聚，從而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城市的崛起作用不顯著；但是超過200km后，邊緣城市只能自力更生，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城市的崛起表現為顯著的促進作用，此時邊緣城市更適合選擇產業專業化集聚。

表3 穩健性檢驗結果

表4 地理距離異質性

2.城市規模異質性

城市發展本質上是人口的聚集(沈立等，2018)(34)沈立、王海波、劉笑男：《中國城市崛起與城市經濟學新發展——首屆中國城市經濟學者論壇綜述》，《經濟研究》2018年第7期。，城市人口規模的大小會影響市場規模大小、勞動力蓄水池等，從而影響兩種產業集聚發揮作用，故將樣本量按照邊緣城市市轄區人口規模劃分4組，區分不同城市人口規模下產業集聚方向發揮作用的異質性。表5中結果顯示，列(1)-(4)分別是邊緣城市市轄區人口規模(Endpop)為50萬人以下、50萬-100萬人、100萬-200萬人、200萬人以上的城市回歸結果。從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看，城市規模為50萬-100萬人的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為正向影響，且在1%水平上顯著，這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產業專業化集聚程度提高1%，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上升0.1545%，與基準回歸結果0.1082%相比有所增加。而在其他城市規模分類區間的回歸結果中，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影響作用為正但并不顯著，這可能存在測量誤差。樣本選擇更加精確之后，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影響作用增加，進一步說明產業專業化集聚對于城市規模在50萬-100萬人口之間的城市影響作用最大。

表5 城市規模異質性

五、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機制檢驗

(一)要素積累效應

從控制要素流動能力角度驗證邊緣城市通過選擇產業集聚方向實現經濟崛起的機制。以下選擇了人口、資本、創新要素來替代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比較產業多元化集聚和產業專業化集聚對要素積累效應。

1.勞動力蓄水池效應

“蒂伯特選擇”中的用腳投票說明城市人口增長機制，邊緣城市對人口的吸引是城市活力的特征之一。表6中列(1)是用邊緣-核心城市全市人口比例替代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進行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回歸，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回歸系數方向及顯著性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且系數數值變大，這說明產業集聚方向對人口要素的作用只能解釋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核心城市經濟差距影響的部分原因；邊緣城市產業多元化集聚仍為負向但不顯著。列(1)回歸結果顯示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度提高1%，則邊緣-核心城市全市人口比例提升0.1750%。這說明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度越高，越能擴大勞動力蓄水池效應，通過專業技能人才的培養可以防止人口流失。

2.資本要素流動

投資對于城市經濟發展的乘數擴散效應不可小覷，因此表6中列(2)用邊緣-核心城市實際利用外資比例替代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進行回歸。回歸結果中值得注意的變化是產業多元化集聚和產業專業化集聚的回歸系數的方向與基準回歸相反，兩者均不顯著，但是這仍需引起關注。這里存在兩個與之前結論相沖突的問題，為什么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實際利用外資比例不顯著？為什么產業多元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實際利用外資比例的影響為正？這可能的原因是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度高，存在吸引外資的局限性；邊緣城市產業多元化集聚度的提高相對容易吸引外資。在此情況下，邊緣城市不能單純為了吸引外資而盲目招商，發展與本市產業專業化集聚不相適合的項目。

3.創新要素共享

表6中列(3)用邊緣-核心城市專利申請量比例替代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進行回歸，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的回歸系數方向及顯著性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且數值變大；邊緣城市產業多元化集聚仍為負向且不顯著。列(3)固定效應模型結果意味著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度提高1%，則邊緣-核心城市專利申請量比例上升0.2297%。與人口要素和資本要素相比，產業專業化集聚對創新要素的影響作用更大。對于創新要素流動來說，產業多元化集聚度越高，Jacobs外部性發揮的城市化作用越強，不利于創新要素租金收回，影響創新積極性。而產業專業化集聚越高，MAR外部性發揮的本地化作用越強，重視創新在產業內流動，壯大本地產業規模，進一步增強創新力度。

表6 邊緣-核心城市要素比例替代GDP比例回歸

(二)產業集聚方向的外部性分析

利用空間計量來檢驗產業多元化集聚和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城市崛起的空間效應，在進行空間回歸之前，首先要用Moran’s I指數來檢驗變量之間的自相關性。由表7中采用地理距離權重矩陣得到2003年-2015年間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產業多元化集聚和產業專業化集聚的Moran’s I指數。三個變量的Moran’s I指數在(0.218，0.562)間波動，除個別年份外，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表明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產業多元化集聚和產業專業化集聚在區域間存在明顯的相關性。

表7 變量莫蘭指數檢驗結果

本文采用杜賓固定效應模型檢驗產業集聚方向空間分解效應，表8中呈現了回歸結果中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系數。采用地理距離權重矩陣、經濟距離權重矩陣和經濟地理嵌套權重矩陣三種權重矩陣，產業專業化集聚的直接效應系數均為正，間接效應系數均為負，且都在1%水平上顯著。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的直接效應顯著為正，說明產業專業化集聚通過專業化生產、研發、營銷，獲取了城市專業化比較優勢，發揮了產業集聚的MAR外部性，提高城市全要素生產率，從而有利于本城市拉近與核心城市的經濟差距，實現邊緣城市的崛起。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的間接效應顯著為負，表明產業專業化集聚要素吸引力強，對周邊城市的生產要素形成虹吸效應，對鄰近城市的要素積累起到負向作用，且本市創新要素不容易溢出到鄰近城市，這會間接拉大鄰近城市與其核心城市差距，不利于鄰近邊緣城市的崛起。產業多元化集聚的直接效應為負，表明產業多元化集聚越高，越容易造成勞動力和創新要素的流失，不利于邊緣城市崛起。近年來，有些地級市政府基于地方投資政績而盲目實行招商引資政策，片面擴大了產業多元化集聚，但是忽視了產業專業化集聚的重要性，從而造成一定要素生產率下降，資源配置扭曲，與實現本地城市崛起相背。產業多元化集聚間接效應在10%水平上顯著為負，本地發展產業多元化集聚同樣不利于鄰近城市的崛起。值得引起重視的是兩種產業集聚方向的間接效應都顯著為負，這表明邊緣城市發展本地產業集聚的同時會對鄰近城市的崛起產生負向影響。在這種情況下，加強邊緣城市地方政府間的產業集聚協同聯動，設定共同崛起的目標顯得十分重要。

表8 空間杜賓模型的估計結果

六、結論和政策建議

本文目的在于探討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影響作用。基準回歸結果表明邊緣城市產業專業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具有正向影響，而邊緣城市產業多元化集聚對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的影響為負不顯著，所以本文只充分驗證了假設1。在穩健性檢驗中用邊緣城市GDP同比增長率替代邊緣-核心城市人均GDP比，補充7個核心城市合理化核心-邊緣城市經濟關系，更換時間聚類穩健標準誤，以及采用解決內生性問題的工具變量，四種穩健性檢驗的回歸結果與基準回歸結論保持一致。在異質性分析中，地理距離的異質性檢驗表明距離核心城市200km以內的邊緣城市可以通過借用核心城市集聚規模經濟，發展與核心城市相配套的產業集聚；但是超過200km后，邊緣城市更應當選擇“獨善其身”的產業專業化集聚；城市規模異質性檢驗發現產業專業化集聚對城市規模在50萬-100萬人口之間的城市影響作用最大。從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崛起的影響機制分析中，從要素積累角度分析產業集聚方向對邊緣城市的作用，發現產業專業化集聚度發揮了勞動力蓄水池和創新要素共享的作用；邊緣城市為了縮小與核心城市的差距，從空間溢出效應來看，產業專業化集聚直接效應顯著為正，說明邊緣城市享受到本地產業集聚的正向經濟作用；而間接效應顯著為負，意味著鄰近城市受到本地產業集聚的負向溢出影響。產業多元化集聚直接效應為負但是不顯著，而產業多元化間接效應顯著為負。兩種產業集聚方向的直接效應均顯著為負，邊緣城市發展本地產業集聚的同時對鄰近城市的崛起產生負向影響。

通過以上結論得到以下政策建議：一是邊緣城市應選擇因地制宜的產業專業化集聚，深化產業內分工，最大化增強邊緣城市經濟增長，實現邊緣城市崛起；二是距離核心城市超過200km的邊緣城市和城市規模為50萬-100萬人口的邊緣城市應積極推進產業專業化集聚；三是為消除邊緣城市發展兩種產業集聚方向而對鄰近城市帶來的負向溢出效應，應強化邊緣城市地方政府間產業集聚的協調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