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亮

一座城一道菜,本無什么必然聯系,然一座城就因一道菜聲名鵲起,讓人牢牢記住的,恐怕是蓮花血鴨。
對于出生在上世紀70 年代的我們而言,孩提時生活物資相對匱乏,家里如果能夠炒上一道血鴨,兄弟幾個就如同過年一樣興奮。那時候,遇上家里做血鴨,我們還會圍著廚房灶臺,望著鍋里血鴨芳香四溢地繚繞,盡顯垂涎三尺的饑饞相。當那盤熱氣騰騰的血鴨一上桌,我們幾個可說是狼吞虎咽的,最后連殘留在碗里的湯汁都不放過。米飯噴香,澆上血鴨湯汁,味蕾頓時大開,直至飯飽打嗝,我們才摸著肚皮玩耍去了。后來,我參軍到了東南沿海的海島上站崗放哨,那血鴨的味道只有在抱槍酣睡的美夢中才有。數年后,我又轉業到廈門,蝸居于忠侖公園旁的盤龍寓所,對蓮花血鴨的情結與日俱增。同在鷺島的蓮花老鄉是感同身受的,何以解憂,唯有蓮花血鴨。自然,以炒盤蓮花血鴨為最佳理由,我們常相邀一起,酌酒小聚。
記得第一次下廚制作這道菜,是因為那些同鄉長時間未曾品嘗到蓮花血鴨了,不忍看到大家談起血鴨那眉飛色舞、意猶未盡的神情,我便決意要在廈門炒出這道家鄉名菜,讓同鄉們遠在千里之外也能品嘗到家鄉的美食佳肴,以解鄉愁鄉思之苦。
任何事情都是知易行難。我選擇了一個清閑的禮拜天,對照蓮花血鴨所需原料,輾轉于廈門各個農貿市場選購所需原料。
最難的還是尋找一只近似老家那種鴨崽里(蓮花方言)。我從輪渡開禾路口的第八市場到江頭發的農貿批發集散地,幾乎跑遍了廈門島內的菜市場,依然沒能找到像老家那樣的鴨崽里。
廈門屬閩南地區,這邊的鴨子不是個頭較大的水鴨,就是飼養年份較久的老番鴨和菜鴨。最后,我們只能取其次,選擇與家鄉相近的海鴨,帶上從故鄉捎來的少許米酒,在市場守候著菜農,等把鴨血全部放入裝有米酒的瓶子后,學著母親的樣子,不停地搖晃,以防止鴨血凝固,再買上紅辣椒、生姜等配料,就匆匆打道回府。可以說是萬事俱備,而后信心滿滿地準備下廚。
那時鮮少下廚房的我,還真有點手忙腳亂,一邊迅速準備好各種配料,一邊還打電話向遠在家鄉的母親問詢炒血鴨的程序。母親在電話那頭耐心地“指導”,最后被騷擾得直話直說,勸我想吃蓮花血鴨就回家吧。我卻跟母親調侃:“老媽,你老人家不經常教育我,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嗎?”母親拗不過我,便一五一十地把炒血鴨的注意事項,不厭其煩地從電話那頭傳來。理論歸理論,實踐操作還有較大差距。就這樣,在廈門第一次炒血鴨,因為火候掌握還不夠,沒能趕上家鄉血鴨的原汁原味,但同鄉還是都很給力,吃了個精光,就連一大鍋米飯也吃了個底朝天。
時光如白駒過隙,屈指算來離開故鄉已有二十五個年頭了。在廈門,平時也集聚了一批創業打拼的蓮花同鄉,從當初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到已經形成近百人的小群體。其中,有的是大學畢業分配過來的,有的是部隊轉業留下的,有的是蓮花人娶了廈門媳婦,也有是蓮花閨女嫁給了廈門本地郎,還有家庭夫妻倆都是地道的蓮花人。同鄉之間,交流的形式也從當初的QQ群到現在的微信群,交流日漸頻繁。平時相聚每每都是以品嘗蓮花血鴨為媒。每到燴制血鴨時,當然都得由正宗蓮花人來掌勺。慢慢地,在廈門的蓮花人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年中秋前后,都要組織一次同鄉聚會。看似一個鄉情故地交流的平臺,卻加強了團結,濃厚了鄉情。記得有一年,老家籌建大型綜合體育場館募集社會資金,在廈門的同鄉們都積極進言獻策,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家鄉的領導都在贊許廈門的蓮花同鄉最團結、最給力。
身處他鄉,也常聽到蓮花血鴨曾與湖南、廣西等地血鴨交織的“品牌保衛戰”,可謂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在理,都說自己是血鴨菜系的鼻祖,甚至一度“烽煙彌漫,戰火四起”。尤其湖南永州的道縣,還搬出當地名人周敦頤(北宋理學家,其代表作《愛蓮說》)來助陣,話說周敦頤雖然少小就離開道縣到了衡陽,后到廣東任轉運判官,又在永州為官,但終其一生最愛的菜肴還是道縣血鴨。這樣一來,道縣人似乎更有足夠的底氣,始終咬定道縣才是血鴨的鼻祖。又聞湖南的寧遠、新田、藍山等地好像也不甘示弱,不太愿意好處讓道縣一地獨占,也想來個雨露均沾。另外,廣西的全州,也道出了本地血鴨故事的源遠流長。此刻,我也不想對各地的血鴨菜系去厚此薄彼,搬弄恩怨,甚至挑起戰火。
一道血鴨菜系,對于不怕辣、辣不怕、怕不辣的湘贛兩地的百姓來說,近似一樣的制作工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況且就在老家蓮花,原材料一樣的血鴨和辣椒,縣域內的上西和農西也有不同的制作方法,比如上西喜歡采用鹽殺,而且也炒出了不同的口感。對于永州血鴨,我也曾品嘗過幾回,味道也很獨特,頗受眾多食客的青睞。在我心里,還是癡迷于蓮花血鴨童年時那種媽媽的味道,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的緣故吧。
如今,蓮花血鴨這道家鄉名菜榮登“江西十大名菜”,形成了極具地域特色的飲食文化,成為助推家鄉經濟、文化和社會發展的一張金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