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shù)新青年　詩句里，有著一個永不完結(jié)的春天

劉文

是時候了，造夢者們收拾行囊，在玫瑰色的日光中啟程遠行。

世界倒映在年輕旅人的雙眸中，那里閃動著憧憬與好奇，衡量萬物的尺度似乎永不疲憊。出走的青年慢慢與現(xiàn)實和解，在霓虹廣廈間顛倒夢想;成熟的姑娘神情平靜，追尋屬于自己的靈巧翠鳥;漫游者期待陌生的邂逅，茫茫人海中的每一次相遇，足以讓生命的形態(tài)凝結(jié)成記憶勛章;歸家者將滿滿春色關(guān)在門外……

“為什么寫詩？”有人認為詩歌是一種文人無法拒絕的誘惑，有人把自己的懦弱、渺小借由詩歌慷慨展現(xiàn)，有人曾把詩歌作為“曲線救國”的藝術(shù)，有人把詩歌視為精神療愈的方式，有人視為信仰，有人當作家常。不管怎樣，他們都在試圖用詩歌發(fā)聲：人生有限，但文字無垠。

攝影：George Kamelakis

清晨，潮水消退

貝殼在海灘晾曬時間的沙粒

我們沿海岸行走

難得的海風(fēng)黃油一樣勻凈

我們偶爾尋找寄身的海浪

學(xué)習(xí)海蟹，搬空身體的重負......

你說眼前的礁石，也許會長出魚鱗

而春天，是遠處燃燒的松枝

現(xiàn)在，是水族館

當我們沿樓梯向下

一些海怪，開始躲進你的衣袖

穿小裙子的水母，你叫她愛麗絲

或者紅絲絨小姐

手握閃電的海馬，也許

是弗朗西斯卡，他教會我們隱居

將影子懸浮在頭頂

更多時候，當然

我們也允許魚群穿透身體

如同在水中練習(xí)呼吸，生活

平靜，我們下潛到海底

——黃舜

黃舜：“詩歌是一種精致的娛樂。”

2015年，在大學(xué)遇到了一批喜歡詩歌的前輩和朋友，像陳玉倫、王江平、多羅等等，大家常常一起喝奶茶、擼串、交流，無聊的大學(xué)生活多了些樂趣，寫詩也慢慢成為一種習(xí)慣。我覺得詩歌首先是一種精致的娛樂，就像畫畫攝影也是一種娛樂。這種娛樂不像玩游戲、購物或美食什么的，它看起來很平和，工具很簡單，成本也很低。一方面，就像我們小時候玩石子木棍一樣，這種語言游戲能讓我投入進去、感到快樂;另一方面，寫作也是對復(fù)雜洶涌的思想與情緒的整合，它提供了一面鏡子，讓我能“看到”或者嘗試去“看到”周圍以及自己。類似畫家畫畫，攝影師拍照。創(chuàng)作詩歌協(xié)助我們觀察世界和自己的生活，同時還能借助語言的命名能力去發(fā)明感知世界的新方式——寫詩的人透過語言捕獲的對象往往不再是枯燥的現(xiàn)實——這是一個發(fā)現(xiàn)意義也是發(fā)明意義的過程，而我喜歡這種感覺。說白了，活著是一場游戲，寫詩不過是對情感與智慧的精心浪費，是一種消磨時間的方式，但很快樂。

攝影：Leandro Colantoni

快門聲里，一只抵攏光圈的蜜蜂

詮釋過低頭濟世的一瞬

像此刻，河是以往的事，專注于褶皺的金箔中

錘擊內(nèi)心的溶洞

再薄一點，拖沓的芽孢將飛戴在指節(jié)上

用來與春風(fēng)交涉，用來釀酒，醉成某花姿勢

文在水面，顧影自憐

繼續(xù)凝望的事物無非在野之徒

無非萬物給斜陽支起腳手架，飲者將春光種進杯底

無非一種美鏤空另一種美

給留白讓渡鋒芒和棱角;無非草草急就的辭章

在紙上咳出風(fēng)聲，讓猶疑的腳步

空曠處陰影了片刻

而擎舉相機的我

如一枚滿弦之箭，更深的迅疾里

藏滿蒼穹對我的忍讓

——程川

青年詩人：程川

文學(xué)愛好源于高中時期小縣城的地攤文學(xué)，由此接觸到《萌芽》《新作文》《星星》……當然，并不是說這些期刊淪落到爛大街的地步，而是當它們與五光十色的武俠網(wǎng)絡(luò)、艷情秘聞、武功秘籍、題海指南、解密檔案混搭在一起，你就會輕易區(qū)別開它們。當然，這是作為一個文學(xué)混沌者拙劣的自我修養(yǎng)——在逼仄的個人世界里，憑借寫這個動詞，他也因此得到一些名詞、數(shù)詞和形容詞，并在世俗意義上，謀得一份與文字同呼吸、共命運的工作。感激于此，同樣困惑于此。隨著讀與寫的逐步沉浸，見識過江河湖泊，便開始向往大海。爾后，很長一段時間，我篤信疑問的魔力，但追問過的事物皆未給予我回答，僅僅作為詩歌里的一個象形符號，提醒我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沒能從詩歌中讀出字面外的自己，甚至連寫作主題也模棱兩可，長久擱置更是讓我喪失對詩的直觀觸感。我恐慌丟失了慣常的表達方式，更恐慌一種慵懶散漫的情緒與通俗寡淡的生活合而為一，而作為品嘗過詩歌尤物的“癮君子”，寫，或多或少使我在某種脆弱關(guān)系中探照到自己的存在范疇。所以，把它從個人字典里贖出來就是感激它替我表達那些我未能說出的自己。

攝影：Marietta Varga

春日遲遲，春色滿園

春天有數(shù)不清的詞語可以形容

天氣已有乍暖之意

路旁的樹木還沒有吐露新芽

小雨類似一段序曲

讓人滿懷希望

接下來，是草長鶯飛

更細密的雨絲遮住視線

轉(zhuǎn)而要啟動耳朵去聽

用意識，去想象

即將到來，卻還未到來的時令

新鮮的未知

一些人開始在傍晚打羽毛球

晚餐后到小區(qū)周邊散步

日常逐漸恢復(fù)

我們從超市帶回幾天的食物

芒果散發(fā)出甘甜的香氣

如同一種局限而具體的喜悅

廚房狹小的空間，相比于春光無限

我更愛此刻，我們

共同剔除一條魚鱗的快感。

——藍格子

青年詩人：藍格子

我至今仍然記得，大學(xué)畢業(yè)后的那個百無聊賴的暑假。某一日，室外下起蒙蒙細雨，打傘的行人形成樓宇間錯落的點綴。房間里，床單上的火烈鳥眼睛微微閉著，給人的感覺如同魚在潛水，眼前的深藍色扎染桌布被陽臺穿進來的光線照亮，我想到詩的發(fā)生之初。每一次小小的觸動都像雨滴敲打玻璃窗，詩的發(fā)生也是如此自然。這些所見所思構(gòu)成了我們賴以生活的日常，等它們被思想，便如同灰藍的海洋中泛起浪花，而浪花尖頭白色閃光的瞬間，大約就是詩的到來。

而后，在眾多繁雜的事物和世事中，鋪天蓋地的信息躍入視線之內(nèi)，如何抽絲剝繭，找到事情的真相？那些被遮蔽的事實以及事物內(nèi)在隱含的秘密又是怎樣的？詩在書寫中如何抵達人的關(guān)懷，而不僅僅是修辭的藝術(shù)？我們的所見，都是真實的嗎？那些潛在的隱衷或廣闊的預(yù)言又如何在所見之間被詩歌書寫？在幾年的時間里，伴隨著種種困惑，踉踉蹌蹌寫到了現(xiàn)在。

無疑，我們的所見也只是世界中小小的局部，甚至是零星，我們的認知也多半是局限或荒謬的，但每一個被詩眷顧的日常都應(yīng)該值得被熱愛，如辛波斯卡在《種種可能》中寫到的那樣：“我偏愛寫詩的荒謬，勝于不寫詩的荒謬”。

攝影：Leandro Colantoni

每天花一首詩的時間這種奇怪單位

思考這個世界比昨天好些壞些

或換另一種刻度——更現(xiàn)實更抽象

他們抬著這幅十九世紀名畫走來像扛來

一塊大玻璃在跑不斷變換風(fēng)格

在景物中設(shè)置視覺中心如此乏味

仿佛“四周”無法吸引游客駐足沉浸于它的

迷人氛圍，寫詩要避免這樣的感覺——

“暖風(fēng)熏得游人醉”以落葉的數(shù)量比例

（大于百分之五十）代替月份制的季節(jié)輪換

這是出于感覺不是出于真理，每天反對一次

一生反對一個先決條件——牛奶配咖啡

今日早餐配置換成一頂尖帽子

戴著它去街上走來走去像一根鋁制天線

四周尋找著接受春天的繁忙信號

——陳輝

青年詩人：陳輝

我越來越覺得寫詩是一種生存的狀態(tài)，與生活無關(guān)。

被生活圍得太緊的人，就看不見生活以外的東西，比如詩歌，比如美。正式寫詩是2013年開始的，或是更早。多年來，耽于創(chuàng)作，遺落了許多生活中美妙之事。或親情或友誼，或陽光或春色，都算是一種遺憾。而其中最大的收獲，莫過于在寫作中彰顯個人的生命意志，而又體現(xiàn)出生命發(fā)現(xiàn)的樂趣。

我有一個哲學(xué)想法。取名為：美的相適應(yīng)原則。即是說一個事物的內(nèi)涵與外在的審美價值應(yīng)該相互對等、相互匹配，沒有文質(zhì)不一的問題。那么一個人的內(nèi)心與外表一樣，便一目了然，也不會自欺欺人。由此美到骨髓，就不是一種修飾。本真即美，美即本真——這是最完美的說法。一個人既可懷煙火之心，也可由此超凡入圣。

而詩歌，或是更加廣義的藝術(shù)，就是以本真之心洞察世界萬物最幽深之處，以求接近主觀真理。詩歌就是去呈現(xiàn)這樣美的事實，其目的無關(guān)功利，其路徑無關(guān)宗法，是自然的、自心中而出的。我們要做就是保持對萬物的新鮮與敏感，不讓生命遲鈍。

我寫作的詩歌大多體現(xiàn)這個哲學(xué)思想，具體的每首詩后面又會出現(xiàn)一定的變形。或是理想的超脫，或是現(xiàn)實的壓抑，或是兩者的和諧，或是兩者的沖突;更多的是注重一首詩總體的和諧，局部的對立，以形成平衡的張力。因此，可以說詩歌是我的影子，亦或是說我是詩歌的影子，我們動作一致，從不相互違背，而我們的主人都是本心。

詩歌便是如此簡單，但仍舊不要追問我如何寫詩，如何達到創(chuàng)作詩歌的最佳狀態(tài)。如果詩人知道每回如何寫詩，那他的詩就會像從流水線上生產(chǎn)出來的一樣，源源不斷了。

攝影：Marta Blue

窗玻璃關(guān)著，仍可清晰聽見，

枝條的鞭子，“颼颼”臨空抽打，

讓坐在排椅中的我，心頭

一陣一陣發(fā)緊，好像被抽打的東西，

就安放在我的耳背上。

雨水已經(jīng)足夠多，可怎能阻止

一個沒傘的人，匆匆跑過。

整個過程，需要你用眼睛經(jīng)歷。

這或許是命中注定的，就像此刻，

聽覺中的瓶子不用再來收集別的東西。

它掉在地面，陀螺般旋停。風(fēng)，

歇了。我終于獲得一個相對明晰的景象。

這是真的嗎？據(jù)說，蟄伏一冬的桃花芽，

自今日后，漸盛。我伸出頭，往窗外

看了看，沒有什么反應(yīng)。樓道里的醫(yī)生，

總是一路小跑，邊跑邊戴手套。

而我的妻子，正躺在產(chǎn)房。

這可能是她人生最絕望的慘叫。

——王江平

青年詩人：王江平

后來，我一直說，我接觸詩歌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情，它似乎注定了，除了詩歌，我已別無選擇。這并非說，我此生注定是個詩人，相反，我寫詩是具有偶然性的。或者，我起初并沒有十分鐘情于詩歌，只能說是個泛泛的文學(xué)愛好者，確切說，我喜歡散文。我買了一批散文書，詩歌課堂上，我便看這些。直到有一天，我從校外急匆匆歸來，上課已經(jīng)開始，而我的散文書沒有帶。想想，還是聽一下吧。

彼時，周老師的PPT正停在徐志摩的《黃鸝》。周老師一邊講解，一邊誦讀。這也是我頭一回集中精力，認真聽到他的誦讀，溫文爾雅，快慢自如，而且自帶畫面感。這也是我以后在周老師課上，最期待的因素之一。嚴重時，我感到，脫離了周老師的聲音，我甚至不能捕獲詩意。隨著他的講解，我似乎真的看到了一只黃鸝從眼前飛過，落在樹枝上，翹翹尾巴，叫了幾聲。這時，他會停下來，形成兩到三秒鐘的安靜。這是一個很神奇的片刻，周老師也似乎感覺到，我們的想象里已經(jīng)獲得了這個畫面，他并不急于打斷，而是讓我們和那只黃鸝相互挑逗，把玩。當我們感到興奮時，周老師比劃著手指，讓黃鸝又嘩地飛走。果然，課本上的黃鸝也飛走了，剩下我和“我”，杵在那兒，一臉茫然、失落。是的，周老師就像是一位幻術(shù)師，設(shè)置著一切。在幻術(shù)著陸之后，他開始剖析詩中的技術(shù)，比如起承轉(zhuǎn)合，是如何運轉(zhuǎn)著一首詩。同時，我意識到我對新詩的認識，發(fā)生了巨大變化。

也就是這次課程后，我決定放下散文，從此好好聽詩歌課，并開始創(chuàng)作詩歌。

攝影：Leandro Colantoni

很多時候我們都是陌生的

沿途的風(fēng)景更像是象形符號，虛構(gòu)一條船

一條河流，一段松快的鄉(xiāng)間小路

我們已經(jīng)接近成熟，天氣越來越悶熱

我們的胸口掛著一撮白色的云朵，它隨意起伏

你知道的，偶爾的下沉中，我們也會回憶起

大片綠意里，出走瞬間發(fā)送的野性的邀請

有無數(shù)困惑的時候，我們開始談?wù)撃贻p

用花園里培育出的酒杯定義“緩慢”的時間

將顏色進行切割，只有背面的時候，我們才會互相顫抖

但也只是輕輕的抖了幾下

追逐一點細微的聲音，和透明的寒意

我們搖搖頭，又重新開始往上浮動

就像出現(xiàn)在昏沉的深夜，拾取落地的銀杏葉

熟練地運送醉意，運送一個新起的地名

和飛行類似的，在行進的途中

嘔人的甜味摧垮我們，而持續(xù)的潮熱

隱藏了它智慧的部分，正扮演著粗魯?shù)墨C人

拉動碩大的想象之弓，將我們射進云中

在深淺不一的彎曲里，我們漸漸明白了一件事——

總有一些隱身的變形焦慮，像灰塵一樣

隨時準備附在剛出爐的面包片上，如同嶄白的軌道和深邃的黑洞

不斷吞吐列車，談不上新的意義

于是我們開始重疊，眼前就出現(xiàn)了統(tǒng)一的灰白

在一層接著一層的現(xiàn)代文明中

篡取想象的羽毛，一只翠鳥

指引著我們渺小的飛行

——龍小羊

青年詩人：龍小羊

你會做夢嗎？我會。我經(jīng)常做夢。大多時候都記不清內(nèi)容，但偶爾模糊的夢境仍會慰藉我的那樣的夢。在生活中，有各式各樣的身份，但是焦慮大概是相同的，沒辦法完全融入，也沒辦法完全放棄，就那樣周旋，搖擺不定。詩歌之于我，就是能帶給我慰藉的存在。除此之外，寫作中的原詩，還能修復(fù)我這鹽味的生活。飛行的翠鳥，散落出一些輕松和天真。

偶時友人小聚時我們也探討過同類的問題，為何寫詩？大家說法不一，但總歸離不開生命中關(guān)于美的瞬間，獲得安慰，并試圖在中間找出自己的平衡。對于我來說，是苦悶的生活需要排解，也是美好的時間需要記錄，在嘗試中不斷地攥緊了想象之筆，描摹屬于自己的自知的“遺憾”。

在我有限的寫作經(jīng)驗中，不斷地挖掘生活以試圖獲得內(nèi)心的寧靜，獲得強大的庇體，試圖路過不同的竹林淋不同的雨，在復(fù)雜的溝壑中叩門那座秘密莊園，往枯燥的生活中運送微風(fēng)，運送白云，運送緩緩的山丘。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打開沉閉的大門，路過被藤蔓纏繞的守衛(wèi)，拾起我們隱蔽的內(nèi)心。如同德里克·沃爾科特在《白鷺》中，為我們寄出的關(guān)于人生的優(yōu)雅名片。

攝影：Delphine Burtin

三月里，我有著愉快地旅行

盤山公路蜿蜒前行，通向未知的遠方

桃李沿途開花，香椿競相發(fā)芽

兩個月它們還孤零零地舉著樹干

轉(zhuǎn)眼間又枝繁葉茂，讓人贊嘆生命的活力

我喜歡草木指向天空發(fā)呆的樣子

柔軟的枝葉，充滿迷茫而不失堅定

一如少年時期的我，和世界針鋒相對

輸在無知，也輸在拳頭，卻從未輸過氣勢

如今，我早已將棱角收回體內(nèi)

在與世界和解后，又重新與自己為敵

——朱光明

青年詩人：朱光明

為什么寫詩？這一句詰問，如若深究起來，幾乎無限接近于哲學(xué)的深度。

我最初寫詩其實很簡單，僅僅是因為少年叛逆，對世界充滿了困惑、迷惘，而詩歌恰好安慰了我浮躁的心，并引導(dǎo)我以詩意的眼光看待生活中那些殘缺的部分，正如波蘭詩人扎加耶夫斯基的一句詩“嘗試贊美這殘缺的世界”。

從十八歲寫下人生的第一首詩，到如今我已二十八歲。歷經(jīng)十年詩歌洗禮，似乎這期間我從未改變，但似乎又一切都變了。不變的是，我依舊游離在失敗與成功的中間地帶，為了平凡普通的生活拼盡全力。變了的是，這些年通過詩歌，不斷與自己、自然、先賢、生活、世界對話，我的內(nèi)心變得愈加通透，使得我足以應(yīng)對生活中所面臨的困境，始終對生活保持樂觀，有所期待。正如，我曾在《讀辛棄疾詞選》一詩中寫到：“在花家地西里/你的長短句熠熠生輝/好似一顆顆星星/為我現(xiàn)實主義的北漂生活/增添了幾分豪放與浪漫//時至今日，我仍然無法理解/宋王朝的委曲求全與安樂大計/卻隱隱讀懂一個人的安樂窩/我也終于人如其名/自帶光明/從此無視人生中所有的至暗時刻。”

盡管我是有著十年寫詩史的人，但并不建議年輕人過分癡迷詩歌，尤其是把寫詩當作一種事業(yè)。生活中應(yīng)該多一些詩歌之外的愛好，攝影、運動、旅行等等，正所謂“汝果欲學(xué)詩，工夫在詩外。”

攝影：Rich Stapleton

1、額…

春日，坐在命運的陰涼深處

不深究，不反抗，也不放棄

人間已經(jīng)足夠蒼綠

不該奢求，自己身上長出新的枝椏

如果你真的柔軟

就在這琥珀色的午后取走我的柔軟

2、啊…

當我在深谷歌唱……讓閃電咬住巖石

當我混沌如風(fēng)……父親還在劈柴

一場春雨突然來臨

我搶走蛙的語言

在濕地中央抱怨

小氣的神，看看我

3、嗯…

碧綠色的日子灌滿了希望的汁液。

一頭牛在聞另一頭牛的糞，

一頭牛用角拱著田埂，

今天我們，情欲飽滿，

卻被一匹馬從背上摔了下來

4、唉…

愛情是不會來了

如果可以，就在這空蕩的屋頂

做一場沒有止盡，失重的夢

愿所有人戴著同款的面具

擦身而過，不打招呼

——加主布哈

青年詩人：加主布哈

在我不太熟練的二十六年生命里，最深的印跡是漂泊。六歲那年，我離開父母，寄宿在距離我們村幾十公里外的姑媽家讀書（因為我們村沒有學(xué)校）。我父母都是文盲，一直想讓我斷文識字，其實就是想讓我學(xué)懂幾句漢語，不至于在將來的人生道路上吃一些啞巴虧。就是這么一個看起來比較粗糙的決定，改變了我的一生。當我學(xué)會說第一句漢語，第一次在本子上寫下我的名字——“加主布哈”這四個漢字，從此我就注定和這偉大的文字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而這僅僅只是開始，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讀到了海子的詩歌《九月》，我很驚訝，也很興奮，從此開始搜讀各種詩歌作品。我最喜歡海子、顧城、舒婷。當我寫下：“貧窮在我的國度施行暴政……”我就開始了我寫詩的生涯。2019年我出了第一本詩集《借宿》，之所以選擇這個名字，是因為在彝族地區(qū)，不論你走到多么陌生的村子，只要你報出自己的族譜，就能找到一家人借宿。我喜歡這件質(zhì)樸的事情。再者，一個人來到這人間，不也是一場短暫的借宿嗎？而我，也會借宿在文學(xué)里，繼續(xù)創(chuàng)作，繼續(x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