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雜志給過我溫暖和感動,也讓我“荒誕”過一回。
粗略翻檢舊笈,在我可找出的存檔報刊里,可見到《紅豆》刊登我的五篇短篇小說、三篇散文的寶貴版面,其中一九八二年二月和九月,我在該刊發表了兩篇小說。多年沉埋于心底的、對該刊的諸位編輯的敬重和感念,我一直無以表達,本次借《紅豆》五十周年刊慶時機,終于能借此小文一表謝忱!
憶《紅豆》,最憶是“荒誕”了的那一回。二〇〇三年,《紅豆》第六期出現了一個也許是全國諸家雜志空前絕后的“傳奇”。那期發表了我的一篇五千字左右的荒誕小說《攪亂三劍客》,目錄頁作者署名為“宋安群”,正文作者署名為“鬼子”,但這“鬼子”并不是廣西文學三劍客之“鬼子”。更離奇的是,題頭附的作者像不是照片,而是我的一張頭腦破開、熱氣蒸騰的漫畫自畫像……這種怪誕,不是編輯出了差錯,而是有意為之。這種匪夷所思,顯然大大跳出了雜志的常規編輯規范。
要說清這事的來龍去脈,還必須從這篇小說的內容說起。話說廣西的東西、鬼子、李馮,三個青年作家名揚全國,被譽為廣西文學三劍客。此時,北方有三個青年作家利欲熏心,欲求捷徑追攆廣西文學三劍客的盛名。一日,他們仨與洋妞泡吧一夜,忽得靈感,遂決定取筆名時故意與廣西文學三劍客“撞車”,因此分別取筆名為東西、鬼子、李馮,一心一意要做“北方三劍客”。這“北仨”謀劃合寫一部黑道題材的長篇大作,務必怪誕荒唐,欲達聳人聽聞的目的,也采用姓名“撞車”的手法,女一和女二分別取名為章子怡、鞏俐,男一和男二分別取名為張藝謀、陳寶國。“北仨”對此有恃無恐,反正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取名不能與別人相同。“北仨”充滿憧憬,認為這么對撞、折騰一番下來,文壇就一定會熱鬧非凡,“北仨”就能名聲大噪,壓倒廣西文學三劍客……
當時我建議,發表我這小說,將“小說、署名方式、漫畫自畫像”的形式作為一體置于同一版面。起初《紅豆》雜志編輯們都很困惑,不接受我所謂“一體化”的荒唐策劃。但經過我申述一番理由后,雜志編輯部采納了我的意見,讓一個“傳奇”終得發生。
當時我是這樣說服編輯的:這是一篇荒誕小說,是用“北方三劍客”中的鬼子口氣敘述的。用“元小說”的手法,亦即故意搞姓名對撞,露出編造的痕跡,泄露虛構的破綻,堆砌荒唐的細節。作者署名宋安群又署名鬼子,以兩處不同的特大差錯,有意攪得人暈頭轉向、困惑不已。作者照片如果按慣例用真人的照片隨文,將會使小說的荒誕性大打折扣,改用我這張漫畫自畫像,真真假假,撲朔迷離,恰好與作品風格匹配,成了本荒誕小說的一個有機構成。《紅豆》乃名刊也,應該大膽創新。
經過我這么一說,編輯的態度松動了。
這篇小說創作的靈感,來自著名作家凡一平。此兄是我的鄉黨,他才華橫溢,小說與影視左右開弓、得心應手。鬼才凡一平早期的小說常拿熟人、名人、領導干部的姓名,來做他小說人物命名的原材料,攪拌、混淆、纏結,或實名或換字或諧音,半實半諧地構成他的作品人物的姓名。讀之無奈之余,也不禁莞爾,甚至拍案叫絕。作家給自己小說的主人公命名,看似簡單,仿佛可隨心所欲、順手拈來,實藏各種動機、情緒、意趣和含義,甚或深藏某種信息密碼。我也東施效顰,照此胡攪蠻纏一回,將凡一平這廝的鬼趣另辟一景,遂有《攪亂三劍客》出爐。
據說,拙作發表后,廣西許多青年文學才俊讀罷均哈哈大笑。當時一位青年評論家,曾在一次宴會上單獨拉我到一隅,對我這小說大加贊賞……
今日驚回首,我竟然還參與過這等 “荒誕逸事”。此時補敘,不是自以為拙作寫得好,而是在《紅豆》雜志創刊五十周年之際,深致感恩之意。
責任編輯? ?藍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