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的詩

夭夭

已然長大的孩子偎依在退了潮的海邊，

紫荊花開了，

一封信耽擱在路上，三年、五載，

或者更久。夜深時，

疲倦的溫床朝黑暗解脫了自己。

望一望，打鐵的兄弟，

他們還未燃盡的牽扯就擱在身旁。

我遺忘了什么？

四月荒蠻，而八月坐在行駛的火車上，

越來越遠了。憑欄遠望，

自由的人們各自找尋自己的身子，

他們收拾行裝，

要奔赴世間，那不可知的盛況里。

它點燃了風暴。劫后重生也無法阻止，

涌動的秩序。沸騰的戰場安撫你，

一生就這樣度過：陽光在屋檐下彌漫，

一截新枝伸出墻外，精神的食糧卡在，

唇亡齒寒的秘密里。

太風霜了，少女裙擺上的碎花，

要把天邊的回聲也留下。

一切仿佛盡在眼前，又杳無音信。

一點點散開，像不斷離散又聚攏的生與死，

從碎掉的波紋那里，

生活的手抽出了舍生忘死的懸崖。

說什么好呢？在失語的盡頭，

潮水是唯一的解釋。道德的審判，

良心與良心的反抗……都將逝去。

你相信最后的訣別會流向遠方，痛苦的，

根源又翻開苦難史上那一片田地，

它的芒刺，依然四處流浪。

控訴什么？大海退去時，靈與肉的大道，

終將顯露出來。歌唱靈魂，也歌唱郊外，

茫然四顧的柴門。柏拉圖的愛戀，

就要燒著落了雪的屋檐。

它返回，像一支箭，

像拋卻黑暗的眼，從虛無之地洶涌而來。

隔著隨波逐流的年月，祭壇上雨滴的，

骸骨，猶如古老的、無知無畏的藝術。

揮霍你。卑微和散碎的身份你選一個，

反對命運時，一群蟻你更愛哪一個？

無數次，打翻的灶臺在昭示，

一頓晚餐和饑餓者語無倫次的關系。

四壁的沖動，和沖動里枯坐的老者，

猶如新生。那么，抵御它，接納它，

讓它的死披上生的衣裳，

讓它的聲響里生出兩兩相望的江湖。

唯有瞬間的分離才能證明新的混沌，

碎裂也是一種美。告誡它們：多事之秋，

可觀賞，可失去，可做比喻里的動詞，

和名詞，可以生，也可以死。

給它明天的唇舌，去談論愛情的光滑，

談論高于頭頂的釋然。來吧，

讓我們同一堆無用之軀堆放于一起，

它們含糊其辭，它們死性不改，

它們是門上客，和我們一起，

坐在擁擠的、人走茶涼的大道上。

一定不是我。

魚尾紋、粗腰身、可能的罪惡，

不可言說的質疑……

一張中年的紙寫滿了深淵般的文案。

一餐一宿，都有對應的理由，

七月的火車已經遠去，

我揮霍過：這烈焰，這滴水的屋檐。

一定還有別的，在夠不到的地方，

平靜流逝。荒原上，

石塊和黑色的鳥擊中彼此的痛處。

烏云傾斜，它和我一樣，

終日住在陌生又熟悉的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