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推拿流派“一指禪推拿”英譯名探究

譚 蓉，徐永紅

(上海中醫藥大學 外語教學中心，上海 201203)

一指禪推拿流派擁有獨特的學術思想、標志性的手法和有一定影響力的代表人物，適應證比較廣泛，無論是內因、外因或是經絡形體病癥，一般均可治療，尤其擅長治療內科、婦科雜病[1]。隨著中醫藥國際化的發展，一指禪推拿也邁出了“走出去”的步伐，急需一個體現其學術特色和文化內涵的規范英譯名，但鮮有資料文獻涉及“一指禪推拿”這一流派名的英譯，且現存譯法較為混亂。那么如何譯好這類中醫特色術語，更好推動中醫藥“走出去”，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加強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重要講話給了我們重要啟示，要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用中國理論闡釋中國實踐，用中國實踐升華中國理論，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鮮明地展現中國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

1 “一指禪推拿”釋義

一指禪推拿命名的緣由還有待進一步考證，但可以推測與佛教有一定淵源[2]。《辭源》(1979 年修訂版)和《辭海》中，均認為“一指禪”應屬佛家用語。在推拿教材及相關論文中均以“禪定”“思維修”來解釋“禪”，以“萬法歸一”來解釋“一指禪”[3]。下面即對“禪”和“一指禪”的來源與具體含義一探究竟。

“禪”是“禪那”的簡稱，印度梵語dhyana的漢語音譯，漢語意譯為“靜慮”“思維修”。“禪”常與“定”連用，表示坐禪時心于一境，冥想妙理[4]，禪宗便是因主張修習禪定而得名的中國本土佛教宗派。

“一指禪”是唐代禪宗名僧俱胝和尚悟得的一指頭禪。中國佛教禪宗史書《景德傳燈錄》記載了俱胝向天龍和尚詢問關于佛教教義的故事：“……天龍豎一指而示之，師當下大悟。自此凡有參學僧到，師唯舉一指，無別提唱。……師將順世，謂眾曰：‘吾得天龍一指頭禪，一生用不盡。’”[5]此即“一指禪”的來源。

一指禪推拿流派借用“一指禪”之名，可以理解為以“禪境”要求術者靜思敏心，排除雜念，以一念代萬念，定心冥想，專注于手法操作[4]。本研究基于“一指禪推拿”釋義，對該術語現存譯法進行歸類、分析，以探究何種譯法更貼近一指禪推拿流派命名的深層含義。

2 “一指禪推拿”英譯現狀

通過查閱推拿雙語書籍、英文原版推拿書籍、中醫漢英詞典以及相關文獻，發現只有極少數資料文獻涉及“一指禪推拿”流派名的英譯，部分代表性譯法見表1。

表1 “一指禪推拿”部分代表性譯法

從上表可以看出，“一指禪推拿”現存譯法較為混亂，且即便在同一教材中也存在譯法不一的情況。具體來看，“一”“指”“禪”和“推拿”都有不同的譯法。“一”有one和single兩種譯法，“指”有finger和thumb兩種譯法。關于“禪”，主要有省譯“禪”字和譯出“禪”字兩種譯法，譯出的主要有3種版本，一是dhyana，二是zen，三是meditation。“推拿”則譯為massage或tuina/Tui na。

在形式上，有的將“一”和“指”兩個英譯單詞用連字符連接作形容詞(one-finger/single-finger)，有的則未連接(one finger)；還有的將“一”“指”和“禪”三個英譯單詞都用連字符連接(single-finger-zen)，即“一指禪”整體作為一個形容詞修飾“推拿”。

3 “一指禪推拿”英譯建議

現存譯法中有將流派名“一指禪推拿”與其代表性手法“一指禪推法”相混淆的，如the school of one-finger pushing manipulation、Dhyana-Thumb-Pushing school、Yi zhi chan tui fa school or style of Tui na，這些譯法回譯成漢語即為“一指禪推法流派”。然而一指禪推拿流派的手法并不是只有一指禪推法，還有按、摩、推、拿、搓、抄、滾、捻、纏、揉、搖、抖等多種手法，且手法種類在不斷發展擴大。“一指禪推拿”應屬基本概念，“一指禪推法”則是派生概念，從翻譯的系統性原則來看，兩者英譯名應保持聯系，但同時也應區分開來，不可混淆。

本研究聚焦“一指禪推拿”流派名的英譯。鑒于已有學者充分論證“推拿”與massage有本質區別[13]，且音譯tuina在國際上已經得到廣泛接受，如世界衛生組織的相關文件中都使用了tuina，因此本研究不再對其進行贅述，而將重點放在“一指”和“禪”的英譯上。

3.1 “一指”的英譯

在國內外推拿翻譯實踐中，有全音譯“一指禪”的做法，如前文所述，有國外學者使用了“Yi zhi chan tui fa school”。但一指禪推拿流派的國際傳播仍然處在初級階段，其英譯需要循序漸進，全音譯的實踐還有待時間的考驗。

關于“一”的兩種現存譯法中，one表示數量，而single強調的是“不伴有其他東西”。根據俱胝的故事，一指禪的“一”同“萬法歸一”的“一”。在電子佛教辭典中，詞條“萬法歸一”英譯為all things return to oneness，亦有詞條“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英譯為 all things return to the one-to where does the one return? 因此一指禪的“一”譯為one更合適。

關于“指”，具化為thumb的譯法主要是考慮到一指禪推拿流派的代表性手法一指禪推法主要以拇指操作。但一指禪推拿流派命名中并沒有直接出現“拇指”二字，同時《景德傳燈錄》還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有一童子于外被人詰曰：‘和尚說何法要？’童子豎起指頭。歸而舉似師，師以刀斷其指頭，童子叫喚走出。師召一聲，童子回首，師卻豎起指頭，童子豁然領解。”[5]根據俱胝斷其門徒手指的故事，“指”并不是指具體的某個手指。因此“指”的英譯不必具化，直譯為finger即可。

根據“一指禪”的由來，亦不難理清“一指”的詞性。俱胝悟得的一指頭禪，以一指示意萬法歸一，“禪”是中心詞，“一指”作修飾語。因此one和finger之間宜用連字符，構成形容詞one-finger。

3.2 “禪”的英譯

“禪”字是“一指”所修飾的中心語，且禪定思想貫穿一指禪推拿治療的始終[2]，因此英譯時應保留“禪”字，不應省譯，否則會造成意思的缺損和內涵的流失。

3.2.1 “禪”與dhyana、zen、meditation “禪”雖源于印度梵語dhyana，但卻是中國化的“禪”。印度禪傳入中國后與儒家、道家等本土思想相結合，后發展為中國本土佛教宗派——禪宗。中國禪宗傳入日本，經本地化發展成為日本禪宗。日本學者后又將禪宗傳播到西方國家，并根據“禪”的日語發音，將“禪”音譯為zen。美國羅文大學YOURU WANG教授在其編著的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Chan Buddhism中提到：“The popular name for Chan Buddhism，in the West，is Zen Buddhism，as it was Japanese scholars who first introduced Chan Buddhism to the West with this translation.”[14]禪宗在英文維基百科上也有詳細的源流介紹：“The term Zen is derived from the Japanese pronunciation of the Middle Chinese word 禪(chán)，an abbreviation of 禪那(chánnà)，which is a Chinese transliteration of the Sanskrit word of dhyāna(‘meditation’).”

印度禪傳入西方國家后以meditation(沉思，冥想)譯之。但目前meditation在西方國家還沒有一個標準定義，因為其涵蓋了不同傳統中各種不同的做法，如猶太教冥想、基督教冥想、伊斯蘭教冥想等，不同文化中冥想的風格和形式都各不相同，有著各自的文化特色。在通俗用法中，meditation和meditative practice經常用來指代在許多文化中發現的任何可以訓練注意力、引導平靜或慈悲的做法。由此可見，meditation與“禪”存在明顯的文化上的區別。

“禪”究竟如何譯，源流和文化特色是需要考慮的兩個因素。一指禪推拿源自中國，以中醫經絡理論為核心指導理論，是獨具特色的中醫推拿流派，若英譯名中用到dhyana或zen，會使讀者混淆該推拿流派的來源，誤以為其來自印度或日本。在國際醫藥舞臺上，中醫藥學的文化、商業和學術價值日益顯現，因此某些國家為謀取利益，努力淡化中醫藥學與中國文化、歷史和人文密不可分的關系，處心積慮地在中醫藥學領域大搞“去中國化”[15]。因此一指禪推拿流派的英譯名中不宜用中英以外的其他國家的語言，以免未來在流派溯源之時給有心之人留下“把柄”，從而損害國家的民族文化主權；而若將“禪”譯為meditation，又無法體現“禪”在這樣一個中醫推拿流派名中所展現的文化特色。

3.2.2 “禪”的音譯 中醫基本名詞術語英譯的基本原則大致可以概括為自然性、簡潔性、民族性、回譯性、同一性和規定性這六大原則。其中民族性原則的提出是因為中醫學從理論到實踐與現代醫學有著強烈的不可通約性，中醫的基本概念和術語從結構到內涵都充滿了民族的精神和文化的底蘊。民族性原則強調的便是在中醫基本概念和術語翻譯時要充分考慮其中的民族色彩和文化底蘊，而音譯則是體現民族性的一個主要途徑。我國中醫翻譯名家李照國教授從“語言國情學”的角度談到，對于中醫語言來說，大部分用語也都處于人類語言的共核之中，但也有一小部分詞語是中醫所獨有的。一般來講，這類詞語反映著中醫基本理論的核心及辨證論治的要旨，所以應該加以音譯，以便保留中醫的文化特色和醫理特色[16]。目前，對于這種特色中醫術語，有很多成功的音譯案例，比如陰(yin)、陽(yang)、氣(qi)等，這些術語的音譯形式已經成為西方語言中的通用語，為其他類似概念的音譯在接受語境中的傳播打下了一定的基礎。

一指禪推拿流派命名含義深刻，展現流派的學術特色和文化內涵，在現代醫學中沒有相同或相近的對應語。其中“禪”字文化底蘊深厚且民族色彩鮮明，因此英譯時可遵循中醫基本名詞術語英譯的民族性原則，把“禪”音譯為chan。根據譯文具體語境，可通過加注等形式把chan的豐富內涵呈現給國外受眾。

4 結語

根據“一指禪”由來，將“一指”直譯為one-finger；根據中醫基本名詞術語英譯的民族性原則，將文化底蘊深厚且民族色彩鮮明的“禪”音譯為chan，以此融通中外的新表述更加充分、鮮明地展現一指禪推拿流派的學術和文化內涵，既具備很好的回譯性，也有利于流派溯源。在形式上，翻譯實踐中將“一指禪”整體作為一個形容詞的做法使得結構緊湊，且可以將chan與tuina兩個音譯詞分開，便于外國讀者一眼明了“一指禪”是修飾“推拿”的一個整體概念，因此值得借鑒。綜上所述，建議采用直譯+音譯的方法，將“一指禪推拿”譯為one-finger-chan tuina，以期促進一指禪推拿流派在世界范圍內被更廣泛的認識、理解和推廣應用，造福各國民眾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