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的記憶，少年的記憶

少年的憂傷有時候來得莫名其妙的。

站在雷州半島靈界村的池塘邊，盯著水里閃閃發光的白條魚，或者是色彩斑斕的斗魚，又或者是忽上忽下的飯碗蟲，我就這么一直發呆，直到黃昏……

“到了晚上，魚兒睡在哪里？”

突然想到魚的“睡覺問題”，連我自己都嚇著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魚兒到底是睡在哪里的。

魚的“睡覺問題”，此時就像一個謎，磁鐵般吸引著我。

太陽漸漸西斜，夜色一層一層地從遠方滾過來，一點一點地將我裹了起來。

池塘邊愈發暗了下去，直到再也見不到魚的影子。魚兒究竟睡在哪里？我一無所獲。

還記得我第一次站在池塘邊，握著釣竿，等待一條魚上鉤的情景。

釣竿只是突然晃動一下，我就激動不已，還沒等魚漂往下沉就急匆匆提起了釣竿。結果可想而知，魚餌不見了，釣竿卻是空空如也。

又或者手中的釣竿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有點不耐煩了，于是挪了一個地方，繼續垂釣。可是，釣竿還是一動也不動，我又挪到另一邊……

這時候的我，多像語文課本上那個釣魚的小貓，一會兒追逐蜻蜓，一會兒追逐蝴蝶，怎么能釣到魚呢？

也有魚上鉤的時候。當看見銳利的魚鉤從魚嘴邊穿過，還有被提上岸的魚蹦跳掙扎的樣子，那個敏感的少年仿佛有了一點點的惻隱之心。

那一刻，我看見魚嘴邊鮮血直流，魚眼瞪得又圓又大。那是恐懼，那是求饒，那是哭泣。

被拖出水面的魚，它們呆滯的眼神里也許只有絕望。因為魚兒暴露在空氣中的痛苦掙扎，我們常常視而不見。

那個少年或許記得，魚的身體彈來彈去，尾巴甩來甩去，鰓蓋一張一合，那是一個生命在呼喊。

在靈界村的那個未曾出過遠門的少年，多想像一條自由自在的魚兒，游向遠方。但是，那時候的我，頂多算是一只田螺，翻滾一下身子，又停了下來。

做一條魚兒，多好，可以隨大浪奔騰至遠方，也可以快樂地游弋于河流。我一直想象著，自己就是一條魚，一條快樂的魚。

都說“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多少年后，那個少年終將遠行，就像一條大魚，終將離開靈界村的水域，游向大海。

外面也有風雨，但那個少年已不再眩暈。等待他的，是河湖、是江海，是一片廣闊的水域……

何騰江，1981年生于雷州半島的靈界村。曾出版近10冊自然科普兒童詩繪本，其中《牽著蝸牛去散步》發行量逾10萬冊，獲得廣東省有為文學獎首屆“平湖杯”兒童文學獎、首屆廣東好童書獎。目前主要創作自然美文系列，旨在讓孩子們通過閱讀自然美文而愛上大自然，在自然中尋找成長的樂趣。自然美文《三十只鳥兒正飛過》已上市，并入選廣東省教育廳推薦中小學生“寒假讀一本好書”（20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