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滔 羅維禎 林旭輝 鄧成汝 YANG Tao, LUO Weizhen, LIN Xuhui, DENG Chengru
隨著我國城鎮化由外延式擴張向內涵式提升方向轉型發展,城市更新過程中對于土地容量與價值的判斷變得越來越迫切,而這又與建成環境的幾何形態構成密切相關。這在本質上回歸到劍橋大學馬丁研究中心于20世紀60年代提出的研究問題,即怎樣的建設形態才能最好地利用土地價值。他們討論諸如大街坊、小街坊及院落等不同的建筑物布局形態(見圖1),同時也辨析了街道空間結構對于土地價值的影響[1]。這對于后續各種流派的城市空間形態研究都有深刻影響。從我國實踐角度而言,控制性詳細規劃重點關注用地結構、空間結構、交通市政構成、公共服務設施布局等,城市設計則從日照、行為模式、微環境、美學、業態運營等角度對三維幾何形態進行更為深入的剖析,而這兩方面又彼此關聯互動,并都對土地容量與價值有直接影響。這可回歸到地塊上構筑物的三維形態與更大范圍的空間形態結構的抽象互動中,也可探討城市形態與城市功能的多元聯動,還可辨析城市中跨專業、跨行業、跨部門的協同設計。

圖1 大街坊、小街坊和院落的布局形式Fig.1 The layout of the main street, the small street, and the courtyard
本文試圖從理論上回歸到城市這個復雜巨系統的本源,探究跨專業的子系統基于人的行為對城市空間形態的互動性作用力,同時強調在數字模擬環境中,人對各種變量或參數的選擇而仿真各個子系統的彼此演進,在人機互動的過程中優化城市巨系統的涌現機制。在這種意義上,本文引入信息科學中人工演進(artificial evolution)的概念,即計算模型或仿真可根據人對變量與參數的選擇,形成自動演進的算法,從而模擬人干預下的系統演進過程[2];研究人機互動下人工城市系統的演進模式,試圖建立起科學的洞察力,明晰城市原初系統的核心要素及其關聯,即元城市系統。
基于此,本文期望以數字化的方式去模擬城市空間形態的生成,而其過程又依賴于人參與建構和運行城市各個系統的內在規律。從方法角度,本文力圖從城市空間形態入手,逐步建構城市其他系統與之的聯動關系,搭建初步的元城市系統。
元城市系統的建立基于對城市科學經典理論的深入研究,從復雜系統、新陳代謝、可持續發展到網絡理論、空間句法、形狀語法等,試圖建構不同尺度的城市空間形態生成與社會經濟環境動態交互的理論模型,強化“空間—實體—規則”之間的多維度聯動,試圖讓城市科學與城市藝術有機融合。
借助計算機算法,人們對城市空間形態的生成進行了一定的探索,如生成式設計。一般而言,這是指使用者在定義設計目標和條件約束后,運用算法快速生成設計方案,為設計師等相關利益方提供決策輔助[3]。其中開發人員對業務場景進行探索,把設計生成的邏輯結構化和規則化,并提供可視化平臺[4]4。
目前生成式設計主要有兩大類。
第一類是將城市設計方案抽象為大量相關變量的未知函數。該技術路徑借助城市設計方案和對應相關變量的大規模訓練數據,通過長時間的模型訓練,得到穩定的輸入與輸出關系,并結合城市設計場地的具體信息生成方案,輔助決策[4]10。案例包括小庫科技的xkool和谷歌公司的Delve。小庫科技于2017年5月開發SaaS產品小庫xkool系統[5],根據設計師導入的場地信息對設計場地進行多維分析、智能測算,并自動生成排布方案。谷歌公司旗下的AI生成式設計工具Delve[6]可通過機器學習算法生成大量設計方案,并快速評估。但該方法前期依賴極大規模的訓練樣本,且模型訓練時間也較為漫長。由于方案生成規則僅依靠機器對訓練樣本的學習,其自動生成的建筑和城市設計方案仍難免存在不符合形態生成邏輯的問題。
第二類是基于實際業務邏輯,通過人工直接把城市設計方案梳理為相關變量明確的函數關系,通過運籌學算法尋找最優解,快速生成符合輸入條件的結果。這類也有廣泛應用的案例。KPFui開發的XIM天際線工具[7]基于用戶描繪的天際線生成建筑大致輪廓,并輔助用戶平衡容積率與城市天際線的矛盾;Doraiswamy等[8]通過建立建筑設計方案與視覺參數之間的函數關系,產生大量建筑設計體塊方案。但是大部分研究仍僅基于較為單一維度的參數自動生成方案。
本文不是從技術方法角度來切入城市空間形態生成,而是回歸到與之相關的城市作為系統的科學理論,先探究其可能的內在建構式的系統機制。
首先,本文探究城市作為復雜系統論的理論。這是研究系統各組件之間關系如何引起系統的集體行為,以及系統與其周邊環境的相互作用。在1960年代,Mumford[9]將城市比喻為機器,這曾是系統論在城市領域的重要應用。在隨后的研究中,將城市類比為有機生命體的論述[10]得到業內廣泛認同。這種轉變是系統論向復雜系統論的遞進,同時更符合城市復雜多變的特點。復雜系統強調系統之間的動態聯系和協同,比如交通系統和能源系統的關系等。通過對各開放系統內部和系統之間反饋循環關系的建模,城市中不同客體、組團、系統之間可形成緊密關聯[11]。
在復雜系統論的基礎上,城市新陳代謝理論(urban metabolism)將城市看作類似人體的有機生命體。此生命體通過從系統外部攝入資源進行本體活動,最后產生廢品作為輸出端從系統排出(見圖2)。此理論強調,原料、能源、水、食物等在城市生態系統中的流動方式定義了城市健康指數和可持續性。

圖2 城市新陳代謝理論模型Fig.2 Urban metabolism theoretical model
作為有機生命體,城市各個系統之間需建立可協同優化的機制。哈佛大學可持續規劃導則(ZOFNASS)項目提出一種可持續規劃導則框架,包括5大發展目標地主、7大城市系統和4大空間層級。其中,7大城市系統為:景觀、交通、水資源、能源、固態垃圾、信息和食物供給系統[13],通過將各系統與城市用地方案接駁,構建城市規劃多維協同模型。
城市復雜系統的優化協同機制從網絡理論角度更具有操作性和解釋性。網絡理論是圖論(graph theory)的一部分,可用于解釋城市內部非空間的交流,包括萬維網、社會網絡、知識論網絡等[14]。城市是人類社會經濟環境等活動的集合體,以流動和場所為主體的各類活動,都可被抽象為要素之間的聯系和節點,共同構成復雜的網絡系統。無論是傳播于社交網絡中的信息(見圖3),還是傳播于城市微環境中的疫情病毒,都可基于網絡理論進行模擬和解釋。

圖3 表達社交網絡上千個用戶的結構圖Fig.3 Graph representing thousands of users on social network
從圖網絡的角度,空間句法認為城市空間形態不是社會經濟活動的靜態背景,而是社會經濟活動的一部分,即城市空間形態的設計、建構、體驗、更新、拆除等就是社會經濟活動的自然組成部分[16]。在此理論下,空間句法提出“空間—非空間”一體化模型,即自然地理空間、市政基礎設施空間、房屋立面空間、社會經濟空間、文化習俗空間、乃至游戲故事與自然氣候等非空間因素,通過多層次的網絡系統彼此聯系起來[17],從而用于揭示物質空間網絡形態與功能運行網絡之間的關系,解釋城市中空間環境行為、非空間影響機制、形式與功能互動模式等。基于大量的實證案例研究,空間句法認為人們對社會、經濟、環境的平衡發展追求將會以獨特的空間結構建設與運行過程體現出來,即“空間結構的可持續性”[18]。
在更微觀的層面上,基于建筑實體的形式邏輯規則,形狀語法(shape grammar)提出自動生成建筑物和城市實體的路徑(見圖4)。該方法通過規則構建、形狀選擇和模塊組合等步驟,快速生成符合需求的幾何形態[19]。形狀語法通常遵循自下而上的順序,以最小形狀單元為起點,按照預設規則進行組合和變化,最終構成一個完整的幾何圖形[20],其中所設定的規則集和生成步驟是一種建筑內在邏輯的表達[21]。近年來,形狀語法在城市規劃設計領域的應用逐漸增多[22]。

圖4 形狀語法基于旋轉規則生成形狀的示意圖Fig.4 A shape grammar demonstrates rotation by 45 AE
基于上述理論研究,本文提出3種形態生成方法,包括圖網絡下的物質空間形態生成、運籌優化的實體形態生成和參數化的城市系統生成。在生成過程中,設計師進行方案創作的要素將被充分考慮,作為系統生成的必要因素。
進行方案創作時,物質空間幾何形態的構思是出發點之一;同時,此構思與用地、交通、市政、社會經濟、環境等方面的互動也是必不可少的,但這一部分的關聯性構思仍然存在很大的感性認知成分。該系統借鑒了空間句法的理論基礎,即幾何形態本身也能體現行為模式;同時也強調空間形態的生成可來自人們的方案構思本身。
對于空間要素,系統采用空間句法的定義,體現為4種常用表達模式,即像素點、軸線或線段、凸空間和等視域(isovist)。像素點是空間分割的方格塊,對應于個體、物體或事件所占據的空間,一般根據分析對象的大小來確定。軸線為最長的且最少遍歷覆蓋空間的直線集合,對應于視線或行走趨勢;而線段則是兩交叉口之間的線段,對應于行走軌跡或趨勢。凸空間作為從每個局部點出發延伸出去所占據的最大空間,且任意兩點之間的直線連線與其邊長不交叉,對應于人們的對視、聚集、交談。等視域是從每個局部點向四周看出去,由空間邊界和視線所圍合的最大空間,對應于個人看周邊環境的行為。這些空間要素都可抽象為一個點,而它們之間的交叉或重疊等則抽象為連接,共同構成了圖網絡,用于分析每個空間要素在網絡之中的重要程度,如距離其他空間要素的遠近等[24]。
根據實證研究,城市空間形態在擴張過程中遵循雙參數的韋伯函數。其中,一個參數用于描述每條街道到達其他街道的拓撲距離;另一個參數描述每條街道在分析半徑增加情況下連接到其他街道的數量。它們彼此制約,前者體現空間形態線性延伸的增長動力,后者體現團狀聚集的增長動力[25]。
同時,空間句法的研究也表明街道網絡構成方式影響著交通出行,進而影響用地的分布情況;而用地本身的吸引力又影響著空間形態結構的調整。這是一個反復迭代的過程,其結果使得特定的交通流和用地在特定的半徑下分布在對應的街道中[26]。例如,中小規模的商業用地將會對應于在大尺度與小尺度可達性都較高的街道等[27]。以此,街道網絡、出行交通、用地性質等將會彼此關聯起來,共同構成空間形態,作為下一步實體形態生成的基礎。
針對實體形態生成,本文參考了兩種方法:一是依托建筑邏輯的規則建模,二是生成對抗神經網絡(GAN)的方法。兩種方法最終目的都是應用算法自動生成建筑空間形態,且遵守建筑規范,滿足規劃要求。但這兩種方法由于底層邏輯的差別而明顯不同。規則式生成遵循建筑設計的內在明確邏輯,是建筑師和算法工程師可自主控制的,但缺點是該方法通常需要使用迭代方法進行多次生成和判斷。GAN建筑生成方法的優勢在于生成結果非常生動,且速度較快,不需做多次迭代。但該方法需要進行長時間的模型訓練和參數調整,且生成結果的形態和質量極大程度取決于樣本質量。
本文試圖研發另一種自生成算法,該算法滿足如下要求:(1)遵循建筑設計和城市規劃的內在邏輯;(2)生成結果的重點指標需盡可能接近規劃方案所設定的地塊目標參數;(3)生成速度快,排除迭代算法在生成過程的應用;(4)以數生形,建立參數與形態的強因果關系,降低空間形態的不確定性。
為滿足上述要求,首先需要對城市規劃和建筑設計的核心邏輯進行總結歸納,構建相關數據庫(包括面寬、進深、標準層面積、層高、功能活躍度等)和各類功能的建筑、用地性質的空間組織結構規則庫。其次,提出“算量”概念,其目標是保證所生成的建筑體塊滿足規劃要求。實現此功能的思路是將問題抽象為限定條件下的優化問題,使用運籌學的相關算法快速解決。該方法與以遺傳算法為代表的迭代生成方法在邏輯層面最大的不同是:遺傳算法是在每一代中尋找接近目標的基因組,并不斷進行變異和選擇,直到找見小于所設定容差的組合,屬于啟發式發展[28],會有較大幾率落于局部最優,且尋優的難度會隨著自變量數量的增加而顯著增加;而基于運籌學的方法則是通過構建問題模型,在限定條件下求目標函數極值的過程,因此該方法速度極快且準確率高。最后是“生形”,該方法極大地繼承了形狀語法理論,應用計算機圖形學中的相關算法,自下而上分層次生成地塊中的建筑體塊。
總體而言,該算法包括3個模塊,分別是基于規劃建筑專業的業務規則庫、基于運籌學的優化定量和基于形狀語法的形態生成。
參數化概念可以很好地解決參數可控這個問題。提起參數化生成設計,人們更多地會聯想到其美學上的識別性,即有序復雜的優雅和無縫流動感[29]10,而這只是其原則性內核的一種外在表現形式。參數化的實質是將一個物體中每個部分的約束條件,以及各部分之間的關系用可變的數值表示[29]11,任何一個部分的改變都會引發其他部分的關聯性改變。因而,任何用數學關系連接的自變量(自然因素、社會因素和技術因素)和因變量(建筑的幾何形態)[30]均屬于參數化生成設計。
參數化設計屬于技術層面的概念,面對城市規劃設計應用,則還需其他經典理論支撐,如模式語言(pattern language)[31]和精明準則(smart code)[32]。本文探索了如何利用數學關系描述城市設計三維形態,最終構建出可用參數控制的生成式設計算法模型。
本文通過大量的案例學習和業務分析,總結城市空間典型形態類型,抽取建筑主要參數,形成業務規則庫,最終構建出高效準確、參數可控、目標限定的城市設計自動生成算法模型和工作流程。
基于理論基礎和主要方法,遵循規劃師、設計師和建筑師進行方案創作的原則,本文初步構建了一套功能體系,尋求城市物質空間形態的人工演進如何與各專業系統的運轉規律相互協同與匹配,輔助城市空間形態及其相關社會經濟環境屬性關系的生成,推動精細化的城市設計與控規協同。
如圖5所示,該體系分為4個模塊,分別為控規方案制定、三維形體生成、多維量化評估和人機交互調整,其中包括空間行為形態網絡分析、用地功能與公共服務設施網絡分析、三維形態生成、專業協同評估、人機互動調整等功能。各模塊彼此聯動,形成控制性詳細規劃與城市設計的協同機制。

圖5 功能體系Fig.5 The functional system
每一個閉環開始于控規方案制定,來自用戶提供或系統推薦。控規方案提供了二維用地數據和參數,經過形體生成模塊實現信息升維;多維量化評估模塊使用上一模塊提供的三維幾何載體,進行多專業量化分析模擬;分析結果可輔助設計師對方案進行研判,并選擇優化方向和策略,以人機交互的模式,對控規方案進行修改;修改后的方案再次進入模塊一,開始下一輪循環。
世界上多種多樣的建成環境形態源于人類活動的多樣性。人們從城市形態中所獲得的信息會影響到人們與其周圍環境交互的方式,繼而影響到身處其中的人們的行為特征[33]233。為了讓環境變得有意義且使人們使用起來感到舒適,城市形態與功能之間關系的研究便變得十分重要[33]233。
在空間形態方面,系統初步對路網的空間結構進行描述,這是由于路網結構是城市發展的骨架。路網的形式、密度及周邊用地性質與開發強度等將會影響人們的行為規律和資源的流動,進而作為重要因素決定城市是否能可持續發展。常用的指標來源于空間句法理論,包括標準化全局整合度、標準化全局選擇度等[34]。
在個體行為形態方面,當個體行為共同構成大規模規律時,人群的集體行為又會影響到城市社會經濟等層面的具體問題。由于大眾數據源的出現很好地補充了官方數據源,適合于對人的行為活動進行補充描述,并用于研究城市形態和人的行為活動之間的關系[35]。系統依托規劃設計經驗、總結城市空間與行為之間的規律,綜合考慮“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的發展路徑,建構起空間與行為形態的動態網絡分析模塊[36]。
在規劃設計中,地塊性質、開發強度、公共服務設施是重點考慮要素,特別是近年來不斷強調生活圈的概念,期望通過5分鐘、10分鐘、15分鐘等不同覆蓋范圍的生活圈,合理分配用地和公共資源。然而,生活圈的規模和劃定又與各地塊的用地性質、人口、開發強度等密切相關,需要采用均衡或最優解的算法來應對。系統除了采用諸如《居住區規劃設計標準》[37]《城市道路公共交通站、場、廠工程設計規范》[38]《城市公共設施規劃規范》[39]等規范,還考慮受投資收益、城市密度分區、城市視線通廊等因素的影響。
在模型上,選擇空間句法算法和基于運籌學優化算法的結合。空間句法理論提出“前景網絡”與“背景網絡”理論[40],與“生活圈”概念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前景網絡”為“城市各類中心彼此聯系而構成的空間網絡,常常與主干道有一定的重合性”;“背景網絡”為“城市中非中心性的、以居區為主的空間網絡”。其中,不同的尺度中,前景或背景網絡具有不一樣的空間影響范圍。根據此理論,可確定不同用地與各類各等級公共服務設施的選址。
同時,系統還結合重力模型,考慮離散和連續優化在內的運籌學算法[41]。其算法的目標是,在一系列的限制下,依據設施使用者的需求布置設施的位置,以使代價函數最小化[42]。
在實踐中,規劃師需要面對不同類型用地,推敲相關指標的設定,并優化地塊所對應的具象三維城市形態及其對應的人口、經濟、環境性能等。該過程必然包含從抽象用地指標到具象三維形態的生成工作[43]。然而,如果設計范圍較大,基于控規指標對所有地塊進行手動建模所投入的人員與時間成本則較高[44]8。
面向規劃實踐的城市三維模型自動生成方法采用如下算法。一方面,針對用地功能組合形式及建筑形式的風格選擇問題,通過大規模數據的學習,抽取實踐設計中較為常見的組合形式及建筑形態,并建立相對獨立的原型,以便復用。另一方面,基于實踐經驗,提取設計師常用的設計指標,例如用地性質、地塊容積率、地塊建筑密度等參數[45];同時,結合相關規范作為輸入約束,通過運籌學求最優解的方法,將上述輸入參數、規范限定與自動生成問題轉化為帶約束的線性規劃數學模型[46],求最優解,找出地塊內符合該指標的建筑形態。
多專業協同評估是一種點與中心的信息交流模式,各參與方之間的信息交流具有唯一性與連續性[47]。該信息溝通模式將來自不同專業的數據整合在一個平臺上,實現了專業內、專業間的數據交流和信息最大化共享,從而保證了城市設計的高效率、高質量和可持續性[48]。
在系統中,規劃方案、能源方案、交通方案、固廢處理方案,以及碳排放計算模型等需在規劃設計的前期就進行詳細的整合。此處的“整合”并不是將不同方案統一坐標然后疊加在一起,而是各系統聯動、數據互通的深度整合。例如,建設時是否采用綠色建筑的標準會直接影響城市的總體能源消耗;規劃方案的用地性質和強度會直接影響交通方案[49];交通強度與人口分布、用地性質的分配有強相關聯[50]。因此,只有綜合考慮各專項方案并加以整合,才能得到方案在環境、經濟、社會層面的影響,輔助做出正確的決策。
人機交互模塊是面向用戶的系統研發中的重要內容。通過交互式平臺,可以將規劃師或設計師的設計意圖以普適、直觀的方法進行表達。同時,也能幫助專業/非專業人員在短時間內了解規劃設計意圖,加深對方案的認識并提出對應需求[44]16。此模塊可以從4個方面開展:輸入規則模塊、自主生成模塊、輔助決策模塊和方案評估模塊(見圖6)。

圖6 人機交互式設計流程Fig.6 Human-machine interactive design workflow
用戶可以交互式地調節系統中現有的城市相關規則,并將其作為基礎資料和設計參考用于三維形態生成。在自主生成模塊中,通過參數化增強設計使得方案與數據無縫聯動[51],提高城市設計工作的效率和準確度,生成基于上位指標的城市設計草模。設計師可再根據自己的想法進行設計。此外,系統依托于方案精細化評估功能,可輔助進行快速的方案修改、方案比選、方案優化等工作。因此,通過人機互動調整的系統構建,能夠將效益分析與規劃設計優化一體化,大大提高設計的效率[52]。
上述的理論與方法需要經過實際案例的檢驗,以推動該系統在實踐中不斷完善。該系統的科學性和可行性有幸在深圳前海媽灣片區的規劃編制工作和兩個教學工作營活動中得到初步驗證。
深港國際服務城位于深圳前海媽灣片區。其總用地面積為3.574 km2,總建設量為600萬m2,規劃就業人口和居住人口均為10萬人。該規劃在編制的過程中強調“強交通、重生活”的理念,提出TOD(Transit-Oriented Development)的發展方式。為實現該目標,該片區的規劃采用了前文提出的方法論,按照“指標確定—模型生成—多維評估”的流程編制規劃方案。
在“指標確定”階段,系統基于已有路網與地塊數據,計算不同出行半徑(包括全局、1 200 m、500 m和300 m)下道路與地塊的可達性(見圖7)。“可達性”同時考慮基于路網結構的可達性,以及媽灣片區規劃的TOD中心對可達性的影響(見圖8,表1)。

圖7 基于空間句法的路網及地塊可達性分析Fig.7 Accessibility analysis of roads network and planning sites based on space syntax model

圖8 地塊復合可達性計算Fig.8 Planning sites comprehensive accessibility analysis

表1 地塊復合可達性權重表Tab.1 Weights of different factors for the composite accessibility of sites
然后,系統基于不同生活圈大小,包括15分鐘(對應1 200 m步行半徑)、10分鐘(對應500 m步行半徑)和5分鐘(對應300 m步行半徑),對媽灣片區地塊進行聚類,自動劃分組團,形成不同等級生活圈(見圖9)。接著,系統基于生活圈劃分結果、已有的用地平衡表(見表2)、各類用地重要性排序(見表2),以及前文計算得到的地塊復合可達性,把用地性質分配到各地塊上(見圖10)。最后,在計算結果中各地塊的用地性質和復合可達性的基礎上,依據容積率和可達性的關系,以及已有的各類功能的開發建設量(見表3),系統把各類功能的總建設量分配到各個地塊上,完成容積率的分配(見圖11)。

表3 各類用地的開發建設量Tab.3 Floor area of construction within sites of different land use

圖9 基于層次聚類的組團劃分Fig.9 Forming living neighborhood based on hierarchical clustering

圖10 用地性質分配Fig.10 Land use allocation

圖11 容積率分配Fig. 11 FAR allocation

表2 用地平衡表Tab.2 Composition of urban development land
各個地塊的用地性質和容積率等控規指標確定后,系統即可自動生成符合控規指標要求的城市設計方案的三維模型。利用前述的控規指標和生成的三維模型,系統即可對城市設計方案進行多維度的分析(見圖12)。基于三維模型及各建筑的建筑功能,可對該方案可承載的人口數、耗能量、耗水量和固廢產生量進行估算(見表4)。進一步,基于耗能量與固廢產生量,系統計算出能源碳排放量與處理相應的固廢垃圾所產生的碳排放量,以輔助評估媽灣片區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的程度。

表4 生成方案多維評估Tab.4 Multidimensional assessment for generated plan

圖12 建筑體塊自動生成結果Fig.12 The automatically generated building volume model
該系統作為開放性工具,用于輔助城市設計教學。在深圳大學王浩鋒教授與朱文健老師組織的“律動城市·數字生行”工作營,以及清華大學黃蔚欣副教授與北京交通大學盛強副教授組織的中國建筑學會計算性設計學術委員會年會工作營“城市形態分析與生成”中,基于深圳北站案例,該系統得到了驗證。
在工作營期間,學生們嘗試基于該系統進行城市設計:結合路網結構和用地平衡表等數據,生成各地塊的控規指標,自動生成城市設計草模;結合相關參數對城市設計方案從建設成本、視線、碳排放等多個維度進行量化評估;根據評估結果的反饋對原方案進行相應的修改。
學生們展現出大量精彩紛呈的方案(見圖13)。有些方案強調公共服務設施配套的經濟性,以“功能混合”“15分鐘生活圈”等概念考慮整體空間布局;有些從TOD的概念入手,綜合考慮地鐵站點、開發強度、視線通廊、綠道、商業等聯動,打造活力地段;有些以綠色生態為重點,在對陰影、立面太陽能利用潛力、熱島效應、風環境等分析的基礎上,力圖塑造一個綠島。

圖13 工作營部分成果Fig. 13 Collection of workshop achievement
總體而言,該系統的操作界面較為清晰,便于學生快速上手,有助于學生理解城市設計的要素、規則和造型之間的關系,充分發揮其專業能力進行各種探索,促進科學思維與藝術暢想的結合,最終提升教學質量。
面向未來更為復雜的城市系統規劃設計,本文提出的系統只是初步的嘗試。該系統試圖定量揭示城市的形態美與社會經濟環境等多方面要素的協同規律,并尋找城市發展的價值動力。然而,這種協同規律的挖掘涉及不同尺度的涌現與坍塌、個體行為與集體現象互動、動態自適應等多方面的機制,涉及人的主觀目的與選擇等心理因素,還涉及城市空間形態自我生成的內在成因等。因此,借助數字孿生①技術的元城市系統人工演進過程,在城市空間形態的涌現過程中如何平衡科學理性與藝術①數字孿生是一組虛擬信息,從微觀原子角度到宏觀幾何角度,全面描述真實或潛在的物質世界,通過仿真模擬、實時響應等,與物質實體進行交互,反映物質世界的全生命周期過程。感性,以及這些規律如何在規劃設計中實踐應用,仍將是未來探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