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澤平,洪柳芝,謝龍騰,陳莉,劉彥隆,王帆
酒依賴是一種由遺傳、社會、心理和環境因素引起的慢性復發性神經精神障礙,表現為對酒的渴求和經常需要飲酒的強迫性體驗,嚴重時個體會出現具有極端破壞性的攻擊行為,給社會安全埋下不可預估的隱患[1]。研究顯示,酒依賴引起患者不同程度的焦慮并常常與其攻擊行為具有一致性[2]。同時,人格特質會影響個體在焦慮狀態下對內外部刺激的反應傾向。Anderson 等[3]提出的一般攻擊模型(GAM)認為生理-心理-人格三個因素共同決定了攻擊行為的發生。由于男性一生中出現酒精使用障礙的風險超過20%[4],身體攻擊行為在男性群體中表現的也更為明顯[5];所以本研究探討男性酒依賴患者的焦慮和沖動性人格對攻擊行為的影響,并分析各因素間是否存在有調節的中介效應關系,報道如下。
1.1 一般資料 選取2009年12月至2012年12月北京市、長春市、沈陽市、包頭市、呼和浩特市等精神病院住院部進行診治的酒精使用障礙成年男性患者512例。年齡24 ~65歲,平均(44.2±9.2)歲;受教育程度(10.75±2.88)年,初中及以下學歷共167例(32.6%),高中學歷共228例(44.5%),大專/高職以上學歷共117例(22.9%)。
納入標準:(1)符合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第4版(DSM-IV)酒精依賴診斷標準;(2)患者知情同意并自愿配合完成相關的量表問卷填寫。排除標準:(1)并發精神分裂癥、雙相情感障礙或其他精神疾病者;(2)存在嚴重視聽、認知障礙或患有嚴重軀體疾病而無法完成相關測評者;(3)拒絕參與者。本研究獲得北京大學醫學部倫理委員會的批準,所有受試者均簽署知情書面同意。采用現場施測,保證施測環境安靜,受試者獨立完成問卷,指導語強調作答真實性及調查匿名性。所有測量均由培訓過后的專業工作人員實施。
1.2 方法
1.2.1 酒精依賴程度 采用密西根酒精依賴篩查表(MAST)評估患者酒精依賴程度,該量表由24個條目組成,根據問題存在與否采用“是”、“否”計分,總分越高,表示酒精依賴程度越強。
1.2.2 焦慮 采用焦慮自評問卷(SAS)[6]評估患者的焦慮程度,該量表含20個條目,采用4 級評分,1 表示“沒有或很少時間有”,2 表示“有時有”,3 表示“大部分時間有”,4 表示“絕大部分或全部時間都有”。各條目相加為總粗分(X),總粗分乘以1.25 取整數,即標準分(Y)。得分越高,焦慮程度越大。
1.2.3 攻擊行為 采用攻擊行為問卷[7]評估患者攻擊性水平,共30個條目,包含身體攻擊、言語攻擊、憤怒、敵意和指向自我的攻擊5個維度,采用5 點計分,1 表示“非常不符合”,5 表示“非常符合”,各分數相加得總分,分數越高代表攻擊性越強。量表的Cronbach’s 系數為0.90。
1.2.4 行動沖動性 采用中文版Barratt沖動性量表(BIS-11)[8]中的行動沖動性分量表評估患者行動沖動性水平,該量表用Likert 4 級評分,1 表示“幾乎不”,4表示“幾乎總是”,共11個條目,各條目分數相加得總分,分數越高代表行動沖動性水平越高。量表的Cronbach’s 系數為0.71。
1.3 中介模型的構建及檢驗 構建酒依賴、焦慮、攻擊行為及行動沖動性的中介模型(圖1),綜合考察酒依賴、焦慮和沖動性人格對攻擊行為的影響。檢驗焦慮在酒依賴與攻擊行為間的中介作用以及行動沖動性在焦慮和攻擊行為間的調節作用。

圖1 酒依賴、焦慮、行動沖動性與攻擊行為關系的假設模型
1.4 統計方法 采用SPSS 25.0 統計軟件進行數據分析,計量資料以平均值±標準差表示;相關性分析采用Pearson相關分析;共同方法偏差檢驗采用Harman的單因子檢驗法,小于40%的臨界值,提示不存在明顯的共同方法偏差。采用SPSS中的Process 宏程序,采用偏差矯正的百分位Bootstrap 方法檢驗,重復取樣5000次,計算95%的置信區間。P <0.05 代表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共有4個因子的特征值大于1 且第一個因子解釋了總變異的26.63%。
2.2 各變量間的相關性 患者MAST評分(9.09±5.47)分,SAS 評分(33.57±9.30)分,行動沖動評分(34.58±18.63)分,攻擊性評分(32.60±18.14)分。酒依賴、焦慮、攻擊行為及行動沖動性變量間均呈正相關(均P <0.05)。酒依賴、焦慮、攻擊行為、行動沖動性與受教育程度呈負相關(均P <0.05);年齡與酒依賴呈正相關,與受教育程度呈負相關(均P<0.05),與其他變量無關(均P >0.05)。見表1。

表1 各變量的相關性分析
2.3 焦慮在酒依賴與攻擊行為間的中介作用 酒依賴對攻擊性行為具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 =0.15,P <0.05);將焦慮和控制變量納入回歸方程以后,酒依賴對攻擊性行為的預測作用仍然顯著( =0.24,P <0.05),酒依賴對焦慮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 =0.46,P <0.05),焦慮正向預測攻擊性行為( =0.36,P <0.05)。中介效應ab=0.16,Boot SE=0.02,95%的置信區間為0.11 ~0.20。
2.4 行動沖動性在焦慮和攻擊行為間的調節作用 行動沖動性在焦慮與攻擊性行為之間起調節作用,行動沖動性對中介模型其他路徑的調節作用不顯著。為了進一步揭示行動沖動性的調節作用,根據行動沖動性的取值進行高低分組(±1 SD)。當行動沖動性水平較低時(-1 SD),焦慮對攻擊性行為的作用比較小(bsimple=0.20,P <0.05),95%的置信區間為0.01 ~0.38;當行動沖動性水平較高時(+1 SD),焦慮對攻擊性行為的作用較大(bsimple=0.63,P <0.05),95%的置信區間為0.45 ~0.82(圖2)。當行動沖動性水平較低時(-1 SD),中介效應ab=0.15,Boot SE=0.07,95%的置信區間為0.03 ~0.29;當行動沖動性水平較高時(+1SD),中介效應ab=0.45,Boot SE=0.10,95%的置信區間為0.27~0.66,見表2。

圖2 行動沖動性在焦慮與攻擊行為之間的調節作用

表2 行動沖動性的調節作用
本研究結果表明,焦慮在酒依賴與攻擊行為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并且這一間接效應的后半段路徑會受到個體行動沖動性人格的調節。即被試者行動沖動性水平越高,焦慮對攻擊行為的正向預測作用越強,反之越弱。
本研究結果顯示,被試者酒依賴、焦慮、攻擊行為和行動沖動性兩兩間均呈正相關,這與文獻[9-10]研究結果一致。本研究中介效應檢驗證實焦慮在酒依賴和攻擊行為之間起著橋梁作用,神經生物學方面的研究為此提供了證據[11]。酒精作為中樞神經抑制劑,長期使用可能改變前額葉、杏仁核等區域的結構和功能,導致認知功能受損合并出現焦慮抑郁等負性情感癥狀,進一步誘發個體攻擊行為的產生。本研究還發現,焦慮在酒依賴與攻擊行為間的中介作用會受到行動沖動性人格的調節。這可以用Anderson 等[3]提出的一般攻擊模型(GAM)來解釋。外部來源和內部因素是促使攻擊行為產生的兩個主要原因,在酒精刺激導致的焦慮狀態下,行動沖動性水平較高的患者可能具備更強的驅動去表現出攻擊行為以緩解焦慮情緒帶來的“不安全感”。因此,想要有效降低男性酒依賴患者攻擊行為的發生率,不僅要減少酒精攝入,還要盡量緩解酒依賴患者焦慮情緒,降低個體的行動沖動性水平。
盡管本研究探討酒依賴與攻擊行為的關系,為預防和干預酒依賴患者的攻擊行為提供了一定的參考,但仍有一些不足之處。首先,女性酒依賴群體的攻擊行為不同于男性,大多指向內部或側重關系攻擊,因此需進一步探討酒依賴在不同性別間與攻擊行為的關系及其差異。其次,橫斷面研究無法闡明因果關系,未來可結合追蹤研究等方法深入探究酒依賴與攻擊行為的內在機制。最后,本研究只關注了酒依賴患者的焦慮情緒,而有研究表明,抑郁情緒在酒依賴患者身上尤其是在酒精戒斷后期特別突出,可能會導致自殺等極端問題行為的產生[12]。因此,抑郁情緒與攻擊行為特別是與自我攻擊行為間的關系及其潛在心理機制也亟需研究者的關注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