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媛媛,夏 詠
(新疆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52)
國民收入水平提高,促使人們的消費結構由解決溫飽轉向追求娛樂消費,旅游作為提高消費結構層級的重要選項,成為拉動居民新興消費和經濟發展的新動力。我國居民通過互聯網平臺獲取大量旅游信息,同時受尊老愛幼優良傳統的影響,在旅游形式選擇中以家庭旅游為主[1],新冠疫情背景下全家利用假期就近短途旅游成為旅游新態勢。生計資本是反映家庭生活狀況的資源、能力等的集合,主要包括個人與家庭成員特征、生產生活所需要的固定資產和參與的社會活動[2]。關于生計資本與家庭旅游行為的關系,徐思琪[3]通過Logistic 模型實證分析了生計資本對鄉村家庭旅游需求的影響。從生計資本視角探討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因素和不同類型家庭旅游消費的差異性,對新時代發展我國以家庭為消費主體的旅游業具有現實參考價值。
隨著旅游業的蓬勃發展,國內外學者對相關內容開展了廣泛研究,包括對居民旅游消費影響因素的研究。學者們分別從宏觀和微觀角度進行了探究。宏觀層面主要指某一時間段全國或某區域的旅游消費情況及影響因素,如城鎮化、居民收入、交通等。余鳳龍等[4]基于凱恩斯消費理論發現,城鎮化進程對農戶旅游消費具有示范效應;周筍芳等[5]基于宏觀數據發現,影響城鄉居民旅游消費的主要因素分別是城鎮居民的邊際消費傾向和農村居民的純收入水平;黃澤穎等[6]以農戶為研究對象,實證分析了不同收入類型和收入結構對其旅游消費支出的影響差異;姚紅[7]使用2004—2019 年我國城市經濟數據進行研究,發現高鐵運輸網絡的發達程度對區域旅游消費具有正向影響作用。此外,旅游產品價格、居民閑暇時間、社會保障水平、消費偏好、相關政策因素都會對旅游消費產生一定影響[8]。微觀層面多從居住區域差異視角分析個人或家庭特征與旅游消費的作用關系。就居住區域而言,由于城鄉家庭所處生活環境和經濟狀況不同,導致在旅游消費上存在較大差異。姜國華[9]提出,不同地區的家庭旅游消費支出會受到當地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就研究內容而言,主要以家庭視角展開,旅游消費受經濟、文化、心理等多種因素的影響。鄧濤濤等[10]、李進軍等[11]利用CFPS 數據發現,家庭旅游支出具有收入效應,不同收入類型家庭的邊際旅游消費傾向存在顯著差異。生活環境的差異會影響居民的消費觀念和消費行為,進而促進或抑制旅游消費,存在棘輪效應和敏感效應[12]。此外,智能時代的到來使人們從社交軟件接收到他人分享的旅游體驗,并通過微博、小紅書等網絡平臺了解旅游信息,提高了家庭外出旅游的概率,增加了旅游消費的支出[13]。
綜上,國內外學者從多角度對旅游消費影響因素展開研究,但研究對象多為典型家庭,影響因素的指標選取多借用西方家庭的范例,無法真實反映中國家庭視角下旅游消費的總體特征和影響機制。本文使用2014 年、2016 年和2018 年3 期CFPS 數據,將家庭作為旅游消費單位,運用可持續生計理論框架選擇影響家庭旅游消費的解釋變量,建立Tobit 面板模型,分析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效應,進一步研究該影響在城鄉、不同地區、不同年份、不同收入水平家庭的異質性,最后通過中介效應模型探索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機制。本文旨在探究我國家庭旅游總體市場和區分各類型家庭旅游消費的特點,為旅游部門采取針對性措施和旅游企業制定差異化旅游產品策略提供理論依據,以促進我國家庭旅游業的發展。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指出,人類在滿足物質需求的基礎上產生了精神需求,而旅游消費通過放松身心、開闊視野滿足自我提升的需求。可持續生計理論是將生計概念與可持續發展進行結合拓展的新理論視角,DFID開發的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以系統鮮活的方式闡釋了生計資本,并將其劃分為人力、自然、物質、金融和社會資本5 個維度。
①人力資本。指技能、知識儲備和健康水平等,可以給人們提供選擇生計方式的機會。研究表明,個體人力資本差距會直接影響心理狀態,造成不同的決策選擇[14]。在人力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方面,學者們從年齡、受教育程度、健康狀況等特征進行了研究。如,鄧濤濤等[10]、張金寶[15]分別以戶主年齡和子女年齡為影響因素,發現戶主年齡(25—34 歲)和子女年齡同樣與旅游消費支出呈正相關關系;高學歷人群接受現階段新鮮事物的能力強,即受教育程度提升會促進家庭旅游消費支出[16,17];健康狀況影響家庭整體經濟狀況和心理狀態,家中有人生病會對旅游消費產生抑制作用。②自然資本。指從生態系統中獲取的土地、水、木材、礦物等自然資源。擁有自然資本存量較多的家庭會耗費時間和精力進行農業耕作[18],無暇外出旅行。③物質資本。指人們進行生產生活所必需的生產資料和基礎設施,汽車、住房、耐用消費品是家庭經濟條件和收入水平的主要代表和反映。金建江發現,居民會利用家庭汽車進行周邊自駕游,因此擁有汽車的農戶其旅游消費行為發生的概率提高;謝佳慧等[19]提出,在旅游消費的影響因素中,住房情況會產生財富效應和房奴效應。④金融資本。金融資本往往反映了家庭的經濟實力。持久收入理論認為,家庭總收入對消費支出具有重要影響,旅游消費作為消費支出的一部分自然會根據收入的變化進行調整[20]。根據生命周期假說,人們傾向于分配一生中各個階段的家庭消費進行長期儲蓄,以獲得消費最優配置,儲蓄類型和數值會影響家庭消費行為。借貸情況對家庭消費具有促進作用[21],但旅游是文化娛樂類的消費支出,理性的家庭在負債情況下進行旅游的概率很低。⑤社會資本。指家庭社會關系網絡中可以應用到生產生活的社會資源。張海洋等[22]發現,家庭旅游消費行為在社會信任程度上存在差異,人們通過周邊鄰近群體和互聯網平臺獲取海量旅游信息,對家庭旅游消費影響巨大[23]。綜上,提出假設1: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產生影響。
探究生計資本以何種機制作用于家庭旅游消費,擬設中介變量為生活滿意度和可支配收入。生活滿意度是個人根據家庭特征和周邊環境對一定時期的生活狀況作出的主觀評價[24]。蔡銀鶯等[25]、盧志強等[26]通過對成都兩縣市的微觀調研,發現生活滿意度與生計資本間存在較強的耦合關系,且不同地區居民的生計資本對生活滿意度的影響程度存在差異。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中自我實現需求是在生理、安全、社交和尊重需求得到滿足的基礎上人類參與休閑娛樂活動的過程,其中,生活滿意度代表對前四類需求滿意的程度。有學者通過對通化市城市居民問卷調查得出休閑消費動機與生活滿意度之間存在相互影響的關系。基于旅游是休閑娛樂的重要部分,提出假設2a: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通過生活滿意度發生作用。
在生計資本對可支配收入影響方面,張旭銳等[27]基于集體林區農戶數據,以生計資本作為自變量,家庭人均純收入作為因變量構建多元回歸模型,發現農戶通過生計資本的運用來創造收入。李聰等[28]、楊晶等[29]研究了五大生計資本對家庭收入水平的影響,發現社會資本、金融資本和人力資本具有增收效應。早期的西方經濟學家提出了絕對假說理論,認為居民消費行為主要由當前可支配收入決定,且存在邊際消費傾向遞減現象。與基礎物質需求不同,屬于精神需求的旅游是收入富有彈性的休閑娛樂商品[10]。王振坡等[30]從微觀層面指出家庭可支配收入在旅游消費決策中起重要作用。基于此,提出假設2b: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通過家庭可支配收入發生作用。
本文擬從微觀層面實證研究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家庭動態追蹤調查數據庫(CFPS)。該數據庫共計14218 個微觀家庭樣本,調查范圍覆蓋我國31 個省份,其內容分為個人、家庭等層面的數據,包括家庭基本情況、農戶資產狀況、家庭收支方式和生活消費等詳細信息。本文從數據庫的個人問答問卷、家庭成員問卷和家庭經濟問卷中篩選變量,以樣本家庭編碼fid和財務回答人編碼pid 將篩選變量進行匹配及合并處理。本文以家庭為主體,刪除關鍵變量有異常缺失和不符合實際情況的樣本,最終面板數據為2014 年、2016 年和2018 年3 期的4316 個家庭,共計12498 個樣本。
旅游消費作為目前最受關注的新興消費之一,包含豐富的消費場景和完備的消費特征[31]。對于我國很多家庭來說,出門旅行是休閑娛樂的一種方式,旅游消費支出具體指居民外出進行觀光游覽時花費的金額。樣本數據中,3 期內共計10335 個家庭的旅游消費支出為0,說明很大一部分家庭沒有參與旅游。由于Tobit 模型可通過數據歸并方法解決被解釋變量數據非正態分布的問題,糾正樣本的選擇性偏差,因此使用Tobit模型更加合理。
具體的Tobit面板估計模型為:

式(1)、(2)中:i 表示家庭個體;t 表示年份;tourit表示家庭i 在t 年的旅游消費行為;LCnit表示生計資本的各具體指標;CVvit表示控制變量的各具體指標,tour*表示家庭旅游消費支出大于0 的部分;誤差項μit獨立且服從正態分布。
本文中的被解釋變量的數據選取CFPS 家庭經濟問卷中的“旅游消費支出”。本文首先利用家庭人均旅游消費支出tour1衡量旅游消費行為并進行基準回歸,然后利用旅游消費支出家庭總支出比tour2進行穩健性檢驗。其中,tour1是家庭人均旅游消費支出的對數,而tour2是旅游消費支出占家庭總支出的比重。
核心解釋變量為生計資本。關于生計資本的量化,目前學者根據所選指標的內容進行分類或賦值,同時通過主客觀的方法來確定指標權重。本文借鑒生計資本的相關研究,采用面板熵值法對生計資本值進行計算。首先,對使用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其次,運用變異系數法對不同類型的生計資本指標賦予權重,或對所有具體指標賦予具體權重;最后,將各分類指標中具體指標的標準化值乘以其對應的權重,相加計算得出兩種生計資本值LC1和LC2。其中,LC1由各類生計資本值相加所得,LC2由各具體指標值相加所得。結合國內外有關生計資本指標體系的研究,本文設計了由人力、自然、物質、金融和社會資本5 個維度構建的生計資本測量分析框架(表1)。人力資本作為家庭結構的直接體現,采用家庭成年勞動力人數和平均受教育年限兩個指標表示;自然資本的重要標志是土地資源,選取擁有土地情況和家庭人均土地資產共同測算;物質資本間接反映家庭生活水平,所選指標分別為汽車擁有情況、住房情況和耐用消費品價值;金融資本直接反映家庭經濟狀況,選取家庭總收入、儲蓄情況和家庭凈借入值3 個指標;采用家庭網絡使用情況、人情禮支出和交通通訊支出指代虛擬或現實生活中家庭與外界溝通交流的渠道。

表1 生計資本指標含義與賦值Table 1 Meaning and assignment of livelihood capital index
根據理論分析部分,將生活滿意度和可支配收入作為中介變量探究生計資本影響旅游消費的作用機制。為減弱模型中數據的異方差性,選取CFPS數據庫的經濟問卷中家庭人均純收入作對數化處理,以此代表可支配收入。本文引入反映戶主特征、家庭特征和前期旅游消費行為的控制變量,如戶主年齡、戶主健康水平、家庭規模、上一期的家庭人均純收入、上一期的旅游消費支出。從戶主層面來說,年齡的平方可反映年齡對旅游消費的邊際作用;健康水平高表示身體素質很好,精力充沛的人對旅游擁有更多的選擇,預期健康水平與旅游消費正相關。從家庭層面來說,家庭規模越大,家庭結構更為完整,但由于人口的增多和個體旅游偏好的差異性,可能會出現邊際效用遞減,導致家庭規模對旅游消費負相關。在前期旅游消費行為方面,相對收入假說中提到消費會受到過去消費習慣和前期收入的影響,因此選取上一期家庭人均純收入和上一期家庭旅游消費。此外,由于本文主要使用的是樣本家庭在2014 年、2016 年和2018 年的數據,因此須選取2012 年的人均純收入和旅游消費支出對2014 年樣本數據進行完善。
由表2 可知,人力資本方面,整體家庭勞動力人數和受教育年限均值為1.97 人和7.62 年,表明目前我國家庭組成結構中成年勞動力人數較少,平均受教育年限普遍達到初中文化水平。城鎮家庭的勞動力人數均值略小于農村家庭,但人均受教育年限均值比農村家庭多了2 年有余,即城鎮家庭對于義務教育具有更高的接受程度和經濟基礎。自然資本方面,有91%的農村家庭擁有土地,城鎮家庭中只有38%的家庭擁有土地,因此農村家庭的人均土地資產均值為10762.46 元,而城鎮家庭的人均土地資產均值為3568.37 元,說明農村家庭擁有的自然資本遠大于城鎮家庭。物質資本方面,有21%的城鎮家庭和12%的農村家庭擁有汽車,住房情況中由于城鎮居民購房會受到周邊環境、基礎設施等因素的影響,居住的大多為樓房,其售價較高,房產均值達到71.47 萬元,相比農村家庭的自建房,住房面積大且建造成本低,房產均值為19.52 萬元;總樣本家庭耐用消費品價值均值為2.68 萬元,農村家庭耐用消費品價值超過1.5 萬元,說明大多數家庭已有經濟能力購買大件電器和生活必需品。金融資本方面,城鎮家庭總收入均值是農村家庭的1.8 倍,儲蓄均值是農村家庭的3.3 倍,城市經濟發展較快,城鎮家庭成員擁有更多的就業機會,從而家庭總收入和儲蓄情況較好。凈借入值是指家庭借入值減去家庭借出值得到的值,負值默認為0,即沒有借入。有88%的城鎮家庭和82%的農村家庭的凈借入值為0,說明絕大部分家庭經濟情況正常,未出現負債。社會資本方面,有40%的城鎮家庭和17%的農村家庭進行網絡使用,整體家庭年人情禮支出和交通通訊支出均值分別為0.37 和0.38 萬元,反映社會參與度較高和家庭社會關系網絡完善。

表2 生計資本變量描述性統計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livelihoodcapital variables

表3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Table 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main variables
從2014 年、2016 年和2018 年3 期數據可以看出,生計資本值逐期呈上升趨勢,物質資本和社會資本增長趨勢較為明顯。其中,起重要影響作用的可能是我國在近十年步入智能化科技時代,家庭逐漸配備智能手機、智能家電、汽車等固定資產,汽車和網絡使用率的提高增進了人與人交往溝通的距離。家庭規模均值為3.23 人,家庭成員應包括戶主、配偶、父母和子女,反映出大多數家庭人員完整,家庭規模適中。生活滿意度從2014 年的3.74 上升至2018 年的4.02,家庭人均純收入從2012 年的1.2 萬元增長到2018 年的2.06 萬元,旅游消費支出也從2012 年的776.8 元增加到2018 年的1339.61 元。國民收入、生活滿意度的提高和旅游消費支出的增加都反映出人們會逐級追求需求層次,家庭生活條件在不斷改善。
本部分是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基準回歸的過程,被解釋變量是家庭人均旅游支出對數,控制地區和年份。其中,方程1 是生計資本值作為解釋變量,方程2—4 在加入控制變量的基礎上,分別以生計資本值、各類生計資本值和生計資本具體指標作為解釋變量。
在控制變量層面,健康程度、上一期旅游消費支出和家庭人均純收入對旅游消費顯著正向影響。家庭成員人數越多,不同年齡階段的人對旅游有不同的觀念,存在個體異質性,因此對旅游消費產生負向影響。戶主作為家庭經濟的頂梁柱,其健康程度越高,代表家庭收入情況基本穩定,且健康有活力的身體更適合外出旅游。上一期的家庭人均純收入和旅游消費支出是由于消費存在滯后性,一般家庭會在獲得收入后進行消費。此外,旅游消費存在消費慣性,參與旅游過的家庭會因為良好的旅游體驗進行下一次旅游消費。即,上一期家庭人均純收入和旅游消費支出對當期旅游消費產生正向影響。由表4中的方程2 可知,生計資本值系數為正,在95%的置信水平上顯著促進旅游消費。

表4 基準回歸結果Table 4 Baseline regression results
在人力資本層面,成年勞動力人數對旅游消費顯著負向影響,家庭人均受教育年限對旅游消費顯著正向影響。成年勞動力是家庭經濟收入的主要來源,其時間被大量工作占據,參與旅游消費的機會較少;家庭人均受教育年限代表著整個家庭的文化水平,文化水平越高,接受和準備探索新事物的能力越強,對旅游體驗如住宿條件、特色飲食要求也越高,因此旅游消費水平提高。在自然資本層面,由于農業勞作的時間和適宜旅游的季節存在重疊性,進行農業勞動生產的家庭無暇抽身去旅游。在物質資本層面,擁有汽車和住房情況、耐用消費品價值均對旅游消費顯著正向影響。汽車與旅游之間存在互補性,擁有汽車的家庭更有條件進行周邊自駕游。住房情況顯示了家庭的基礎生活狀況,大部分家庭住房情況已達到日常居住條件,且花費錢款去購買家具電器等大件物品。其住房情況越好、耐用消費品價值越高,說明人們開始追求生活質量的提升。外出旅游可以調節情緒和豐富閱歷,這也是提高生活質量的一種方式,因此生活質量較高的家庭更愿意進行旅游消費。在金融資本層面,家庭人均年收入與儲蓄情況對旅游消費顯著正向影響,凈借入值對旅游消費顯著負向影響。收入和儲蓄代表了整個家庭的經濟實力,經濟實力越強的家庭擁有足夠的金錢支持外出旅游等娛樂活動;凈借入值代表家庭存在負債情況,負債家庭可能在滿足正常生活需求后選擇攢錢還債,短期內金錢不富余,不會進行旅游消費。在社會資本層面,網絡使用情況、人情禮支出、交通通訊支出均對旅游消費顯著正向影響。智能時代的到來提高了網絡使用率,家庭成員接觸外界信息的渠道增多,如微信、微博、抖音等APP 等眾多網絡平臺推送的圖片和視頻讓人們旅游產生興趣,增加了家庭旅游消費。人情禮支出和交通通訊支出代表家庭與親戚朋友的關系及與現實外界生活交流聯系的頻率。每個家庭都會形成一個社會關系網絡,接收外界信息的渠道增多,其交往人群和溝通環境越豐富,獲得周邊人對旅游的宣傳和評價也越多,促使人們去了解和參與旅游活動。綜上,生計資本可反映家庭基本的生產生活情況,家庭擁有的生計資本值越高,旅游消費支出也越多,驗證假設1。
將表5 第一列中代表“旅游消費”的解釋變量tour1替換為tour2,代表“生計資本”的解釋變量LC1替換為LC2,并按照基準模型進行穩健性估計。從表5 中結果可看出,旅游消費支出占家庭總支出比重tour2系數為正,表明在利用其他指標衡量旅游消費和生計資本的情況下,核心結論仍成立。第二列對LC1進行1%的縮尾化處理,第三列使用2018 年家庭樣本截面數據,均在未更換變量指標的基礎上進行Tobit 估計。第二、三列回歸結果中解釋變量LC1的系數符號和顯著性均未發生變化,說明上述結果具有很強的穩健性。

表5 穩健性檢驗Table 5 Robustness test
本文從4 個角度分類樣本家庭,分別是城鄉家庭、不同地區家庭、不同年份家庭和不同收入水平家庭,將生計資本對不同類型家庭的旅游消費影響進行異質性分析(表6)。在3 期樣本家庭中,城鎮家庭數量逐漸增多,說明城市先進的醫療教育條件和較完善的居住周邊設施吸引了部分農村家庭搬遷至城鎮生活。

表6 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影響的城鄉異質性Table 6 Urban- rural heterogeneity of the impact of livelihood capital on family tourism consumption
從表6 可見,城鎮家庭的生計資本系數為1.984,正向顯著;農村家庭的生計資本系數為5.172,正向顯著。城鄉家庭生計資本系數的費舍爾組合檢驗P 值為0,說明生計資本對城鄉家庭旅游消費存在顯著的差異化影響。從旅游消費行為看,約10%的農村家庭和30%的城鎮家庭參與了旅游,城鎮家庭的旅游消費支出均值接近農村家庭的10倍,原因可能是我國存在較大的城鄉經濟發展差異,農村家庭收入不穩定且預防風險動機較強,導致旅游消費支出偏低。擁有較高生計資本的農村家庭收入已趨于穩定,并愿意去探索新奇事物,使生計資本在促進農村家庭旅游消費中發揮更大作用。
本文采用國家“十三五”規劃中四大板塊的劃分方法,將樣本家庭所處的省份歸類為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四大地區。從地區樣本量來看,進行遠距離地區搬遷的家庭寥寥無幾。生計資本對不同地區家庭旅游消費影響的回歸結果如表7 所示。從表7可見,該影響在東中部和東北地區正向顯著。對這3個地區進行兩兩費舍爾組合檢驗發現,東部地區與東北地區的P 值為0.353,拒絕原假設說明兩個地區無顯著差異;中部地區與東部地區、東北地區的P 值分別為0 和0.015,說明家庭旅游消費的生計資本系數在中部地區與東部和東北地區之間存在顯著差異。東中部和東北地區交通便捷、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參與旅游的家庭比例均在20%以上;中部地區處于經濟快速階段,生計資本對該地區家庭旅游消費影響強烈。比較東北地區與東部地區的生計資本系數發現,東北地區家庭邊際旅游消費傾向高于東部地區家庭,可能的原因是:東部屬于發達地區,家庭自發旅游消費水平高,使其生計資本影響較低;西部地區則受到地域環境的限制,家庭旅游參與率和消費支出較低,生計資本的增加對該地區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微弱。

表7 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影響的地區異質性Table 7 Regional heterogeneity of the impact of livelihood capital on family tourism consumption
樣本家庭在3 個不同年份的生計資本對旅游消費產生的影響結果均為正向顯著(表8)。在兩兩費舍爾組合檢驗中發現,2014 年與2016 年的P 值為0.479,2014 年與2018 年的P 值為0.321,2016 年與2018 年的P 值為0.293,拒絕原假設。說明3 個年份兩兩之間無顯著差異,同時在已固定樣本家庭的情況下比較每一期數據的生計資本系數具有現實意義。家庭參與旅游消費活動的概率由2014 年的17.63%到2016 年的19.95%再到2018 年的22.96%,隨著年份的遞進,其旅游消費支出均值也在飛速增長。2014 年、2016 年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差異幾乎不存在,但2018 年影響家庭旅游消費的生計資本系數降至1.278,與前面兩個年份的回歸結果相比存在較大差異。2016 年我國開始實施“十三五”規劃,兩三年的時間大部分人能夠熟練使用智能手機,以圖片、視頻的方式獲取外界信息,動車高鐵的開通使交通更加便捷,旅游業的蓬勃發展也使居民出游的選擇項更豐富。宏觀大環境下,外出旅行變得簡單,故2018 年家庭擁有的生計資本量對旅游消費的影響較弱。

表8 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影響的年份異質性Table 8 Year heterogeneity of the impact of livelihood capital on family tourism consumption
將CFPS家庭經濟問卷中全國人均家庭純收入分位數指標作為劃分樣本家庭收入水平的標準。最低25%為低收入家庭,中下25%為中低收入家庭,中上25%為中高收入家庭,最高25%為高收入家庭。從表9 可見,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在中低收入和高收入家庭正向顯著。對兩者進行費舍爾組合檢驗,得出P 值為0.042 說明存在顯著差異。參與旅游活動的概率從低收入家庭的5%到高收入家庭的44%,旅游消費支出均值從低收入家庭的66.7 元上升至高收入家庭的3393.42 元,不同收入水平家庭的旅游消費行為表現出明顯差異。旅游消費傾向于是滿足精神層面需求,中低收入家庭在解決物質需求的基礎上想要滿足未體驗過的精神需求如外出旅游,生計資本可通過提高中低收入家庭的收入促進旅游消費;高收入家庭追求旅游體驗感,消費過程中不會受到流動性約束的限制,生計資本的增加能有效增加旅游消費支出。在低收入和中高收入家庭樣本中生計資本對旅游消費影響不顯著,原因可能是:低收入家庭把收入主要用于購買生活必需品;中高收入家庭收入趨于穩定,這類家庭逐漸自發對旅游消費產生興趣。因此,生計資本對低收入和中高收入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作用較弱。

表9 收入水平對家庭旅游消費影響的異質性Table 9 Heterogeneity of the impact of income l evels on family tourism consumption
前文已詳細分析了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及該影響在城鄉、不同地區、不同年份和不同收入家庭中的異質性,需進一步考慮生計資本是通過什么機制影響了家庭旅游消費。對此,本文采用中介效應模型來驗證可能的影響渠道。根據理論分析中的影響機制假設,選取CFPS 數據庫中的生活滿意度和可支配收入作為中介變量。設定模型如下:

公式(3)—(5)中:Y 表示家庭旅游消費tour1;X表示生計資本值LC1;Mi表示中介變量(M1表示生活滿意度,M2表示可支配收入)。辨別中介效應的標準是解釋變量的系數是否顯著,若公式(3)中c 顯著,表明生計資本對于家庭旅游消費的總體效應存在;若公式(4)、(5)中的a 和b 顯著,則表明中介效應存在。在此前提下,若c′不顯著,表明存在完全中介效應;若c′顯著,表明存在部分中介效應。生計資本通過中介變量對家庭旅游消費的中介效應占總效用的比重用ME 表示。
表10 中,模型6—8 以生活滿意度為中介變量進行面板回歸,控制地區和年份。方程6 中,生計資本顯著正向影響家庭旅游消費;方程7 中,被解釋變量是生活滿意度,解釋變量生計資本系數正向顯著,方程8 中,生活滿意度系數正向顯著;當加入中介變量生活滿意度后,生計資本系數仍顯著,并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回歸系數由0.476 下降至0.469,說明生活滿意度在生計資本與家庭旅游消費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具體比重為1.42%,驗證假設2a。模型9—10以可支配收入為中介變量進行面板回歸,控制地區和年份。方程9 中,被解釋變量是家庭人均純收入對數,解釋變量生計資本系數正向顯著。方程10中,家庭人均純收入對數系數正向顯著。當加入中介變量可支配收入后,生計資本系數仍顯著,并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回歸系數由0.476 下降至0.367,說明可支配收入在生計資本與家庭旅游消費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具體比重為22.77%,驗證假設2b。

表10 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機制Table 10 Influence mechanism of livelihood capital on family tourism consumption
為驗證中介效應的穩健性,采用Bootstrap 檢驗方法對中介效應進行重新估計,結果如表11 所示。表11 中,回歸結果的顯著性與影響方向基本與表10一致,同時由上下限值可看出置信區間未經過0,說明估計結果是較穩健的。

表11 Bootstrap檢驗Table 11 Bootstrap test
本文從生計資本視角探討了提振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因素,并基于可持續生計理論、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和凱恩斯消費理論,以CFPS數據庫3 期4316個家庭為研究對象,利用Tobit模型實證分析了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同時分析了城鄉家庭、不同地區家庭、不同年份家庭和不同收入水平家庭在該影響表現出的異質性,進一步通過中介效應模型驗證其作用機制。主要結論如下:①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顯著正向影響,各類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方向不同。其中,人力資本、物質資本、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系數為正,自然資本系數為負,說明自然資本仍是旅游消費的很大掣肘,提升其他生計資本存量有益于家庭旅游消費。②異質性分析表明,城鄉家庭旅游消費情況存在較大差距,且生計資本對城鄉家庭旅游消費均具有顯著的提升作用。對于不同地區家庭而言,東中部地區家庭和東北地區存在顯著正向影響,其中,東北地區家庭生計資本的邊際旅游消費傾向高于東部地區家庭。城鄉異質性與地區異質性實質上反映了區域間經濟水平的差距,旅游業整體發展不均衡。樣本家庭在3 個不同年份的旅游消費支出呈上升趨勢,但2018 年生計資本對家庭旅游消費的影響減弱。收入水平是影響旅游消費的主要因素,中低收入家庭和高收入家庭的回歸結果為正向顯著,說明中低收入家庭處于剛解決溫飽問題階段,對精神層面活動產生需求,高收入家庭追求旅游體驗感,消費過程中不會受到流動性約束的限制。③生活滿意度和可支配收入在生計資本和家庭旅游消費之間起正向中介作用,中介效應的占比分別為1.42%和22.77%。由二者的占比可以看出,外出旅游正在以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進入日常家庭活動中,可支配收入在生計資本對旅游消費的影響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本文從家庭、政府、旅游經營者3 個層面,針對加快構建新時代家庭旅游消費體系提出以下建議:①家庭層面,將零散土地資源集中化,推動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發展;確保適齡兒童接受義務教育,通過降低教育成本來提高家庭整體文化程度;改善金融信貸環境,保障資金穩定性,降低家庭消費風險;建立健全醫療、失業、養老等社會保障體系;通過互聯網渠道打造旅游信息共享平臺。②政府層面,鼓勵企業開發鄉村旅游市場,出臺相應的優惠補貼政策,降低農村家庭旅游消費門檻,打破城鄉空間界限。消除區域之間的旅游市場壁壘,各區域相互合作,讓人才、資金、技術等旅游資源要素暢通流動,聯合發布政策措施,實現國內旅游業區域協調發展;針對不同收入水平家庭,提供相匹配的就業創業渠道,縮小城鄉和地區收入差距,提高家庭旅游消費水平;大力宣傳當地旅游文化與旅游的社會價值,增強家庭對旅游消費的認同,引導人們實現理性和綠色消費。③旅游經營者層面,結合人工智能技術,將旅游服務管理便捷化,合法利用大數據平臺,收集不同類型消費者偏好,創新旅游產品;使用手機、電腦,在微博、小紅書、抖音等APP 上以圖文、視頻的方式宣傳旅游文化與推廣旅游資訊,實現線上線下旅游融合,提高旅游消費吸引力。以國內旅游大循環為主體,通過對全國家庭基本情況、收入水平和生計資本現狀的了解,調整旅游產品與服務,滿足家庭逐漸多樣化、個性化、定制化的旅游需求,增強旅游消費市場競爭力。同時,在“國內國際雙循環”格局下,學習國際先進的旅游管理理念,引進優質旅游項目,為國內旅游業發展增添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