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王征,2,周儉,2,3
(1.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肝腫瘤外科,上海 200032;2.復旦大學肝癌研究所,教育部癌變與侵襲原理重點實驗室,上海 200032;3.復旦大學生物醫學研究院,上海 200032)
肝內膽管癌(intrahepatic cholangiocarcinoma,ICC)是起源于肝內膽管上皮細胞的第二常見原發性肝臟惡性腫瘤,其發病率占原發性肝癌的10%~15%[1-2]。與肝細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相比,其惡性程度更高,預后更差。ICC對化療和放療有抵抗性,根治性切除術被認為是ICC患者獲得治愈的唯一有效方法[3-4]。ICC復發率較高,術后5年總體生存率(overall survival,OS)僅為22%~24%[4-6]。因此,尋找對預后與治療有指導意義的標志物,加強術后輔助治療[經肝動脈化療栓塞(TACE)、局部放療、全身化療、免疫治療等],對降低ICC患者術后復發有重要意義。
Sasaki等[7]首先報道應用腫瘤形態學特點(腫瘤最大徑與腫瘤數目)建立腫瘤負荷評分(tumor burden score,TBS),并確定了TBS可精準地預測結直腸癌肝轉移患者預后。最近研究報道TBS對TACE、肝移植或者肝切除術等治療的HCC患者預后具有較好預測價值[8-11]。目前,鮮見應用TBS預測ICC患者根治性切除術后臨床預后的研究報道。因此,本研究擬評估TBS在獲得根治性切除ICC患者預后中的預測價值,并探討其與臨床病理學特征的關系。
2005年1月至2011年12月,在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肝腫瘤外科接受根治性切除治療的7 140例原發性肝癌患者中(6 559例HCC,581例ICC),按照納入標準,最終322例ICC患者納入本研究。納入標準:(1)年齡≥18周歲、≤85周歲;(2)病灶局限于肝臟,術前檢查排除身體其他部位轉移;(3)ICC行根治性切除,鏡下病理顯示切緣陰性;(4)術后病理診斷證實為ICC;(5)術前未接受其他抗腫瘤治療;(6)臨床資料及預后信息完整。排除標準:(1)合并其他惡性腫瘤;(2)非根治性手術。患者術前簽署病例數據用于科學研究的知情同意書。
所有ICC患者均行根治性切除并經病理證實切緣陰性(R0切除),肝切除術式根據腫瘤位置、大小、與肝臟及周圍重要血管的關系、區域淋巴結是否腫大、有無肝硬化及殘余肝體積等指標選擇,包括肝葉切除、肝段切除、肝局部切除、半肝切除和擴大半肝切除[12]。術前檢測或術中發現區域淋巴結腫大者,均行區域淋巴結清掃。
ICC患者術后隨訪參考本研究團隊前期研究報道[13],患者術后第1 個月開始隨訪,2 年內每3 個月隨訪一次,2 年后每6 個月隨訪一次。隨訪內容包括:體格檢查、血常規、肝腎功能、血清腫瘤標志物(AFP與CA199)、腹部超聲以及腹部增強CT或MRI等檢查。若有復發跡象,復查PET-CT監測腫瘤肝外遠處轉移。腫瘤復發患者根據腫瘤大小、數目以及位置行再次肝臟腫瘤切除、TACE、射頻消融或對癥支持治療等。隨訪截止時間為2014年4月。
參考前期研究報道[14-15],設定中性粒細胞/淋巴細胞比值(neutrophil-to-lymphocyte ratio,NLR)和淋巴細胞/單核細胞比值(lymphocyte-to-monocyte ratio,LMR)的截斷值,NLR=2.49,LMR=4.45。
根據Sasaki等[7]提出的腫瘤負荷評分TBS模型,對于每例ICC患者,從病理報告中獲得腫瘤最大徑和腫瘤數目。TBS定義為距離笛卡爾平面原點的距離,并包含兩個變量:腫瘤最大徑(X軸)和腫瘤數目(Y軸)。因此,TBS2=(腫瘤最大徑)2+(腫瘤數目)2[7,11]。
應用SPSS 19.0統計軟件。采用受試者工作特征曲線(receiver operation curve,ROC)評估TBS、系統炎癥指數(NLR≥2.49、LMR≥4.45)和血清腫瘤標志物(CA199>37 U/mL)對ICC患者術后OS的預測效能。X-tile軟件計算TBS的最佳截斷值[16]。采用Kaplan-Meier方法計算ICC患者術后無復發生存率(recurrence-free survival,RFS)和總體生存率(OS),組間比較行Log-rank檢驗。多因素Cox回歸分析篩選影響ICC患者術后預后的獨立因素。P<0.05表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共招募322 例ICC患者,其中男194 例,女128例。隨訪時間2.7~100.5個月(中位隨訪時間44.0個月)。隨訪過程中191例復發,187例死亡;123例合并乙型病毒肝炎感染,86例合并肝硬化;244例單發腫瘤,78例多發腫瘤;腫瘤最大徑≤5 cm者145例,>5 cm者177例。根據TBS分布情況,將322例ICC患者分為低、中、高三個預后風險組:1.41 <TBS≤4.61(n=104)、4.92≤TBS≤10.30(n=176)、10.40≤TBS<22.85(n=42),見圖1。
結果顯示,TBS與血清CA199 >37 U/mL顯著正相關(P=0.004);TBS與系統炎癥指數NLR≥2.49顯著正相關(P=0.001),而與LMR≥4.45 顯著負相關(P<0.001)。TBS基于腫瘤最大徑與腫瘤數目構建,結果顯示,TBS與腫瘤最大徑(P<0.001)及腫瘤數目(P=0.001)顯著正相關。此外,TBS與淋巴結轉移顯著相關(P<0.001),TBS升高的ICC患者傾向于淋巴結轉移。進一步分析發現,TBS較高的患者(30/42,71.4%)TNM分期大部分處于Ⅲ+Ⅳ期,而TBS較低的患者處于Ⅲ+Ⅳ期,只占6.7%(7/104),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01)。具體見表1。

表1 TBS與ICC患者臨床病理學特征的關系(例)

續表1
研究采用時間依賴的ROC曲線評價TBS、系統炎癥指數(NLR≥2.49、LMR≥4.45)、血清腫瘤標志物(CA199>37 U/mL)預測ICC患者術后OS的準確性。結果顯示,TBS預測ICC患者術后OS的AUC為0.632(P<0.001),高于NLR≥2.49(AUC=0.603,P=0.002)、LMR≥4.45(AUC=0.596,P=0.003)、血清CA199>37 U/mL(AUC=0.564,P=0.051),見圖2。

圖2 TBS及其他臨床參數(NLR、LMR與CA199)預測ICC患者總體生存率的效能
Kaplan-Meier生存分析顯示,TBS低風險組ICC患者的1、3 和5 年RFS為71.4%、52.1%和40.2%,顯著高于TBS 中風險組(分別為54.4%、36.6%和32.0%,P=0.0262)以及TBS高風險組(分別為26.3%、13.2%和13.2%,P<0.0001),見圖3A。TBS低風險組ICC患者的1、3和5年OS為87.5%、63.8%和50.6%,也顯著高于TBS中風險組(分別為73.8%、42.1%和31.0%,P<0.0001)及TBS高風險組(分別為48.9%、31.1%和13.8%,P<0.0001),見圖3B。

圖3 不同TBS風險組患者的RFS(A)和OS(B)生存曲線
將TBS與其他臨床病理學特征納入Cox單因素分析,結果顯示,ICC患者的性別、年齡、血清AFP、Child-Pugh分級、HBV、HCV以及肝硬化狀態與患者的RFS和OS均無顯著相關;腫瘤最大徑(P=0.042)、腫瘤數目(P<0.001)、淋巴結轉移(P<0.001)、微血管浸潤(P=0.022)、TNM分期(P<0.001)、NLR≥2.49(P=0.016)、LMR≥4.45(P=0.048)以及TBS(P<0.001)與患者RFS顯著相關;腫瘤最大徑(P=0.008)、腫瘤數目(P=0.002)、淋巴結轉移(P<0.001)、TNM分期(P<0.001)、NLR≥2.49(P<0.001)、LMR≥4.45(P=0.002)、血清CA199>37 U/mL(P=0.001)以及TBS(P<0.001)與患者OS呈顯著相關,見表2。

表2 影響ICC患者預后的單因素分析
Cox多因素分析顯示,腫瘤數目(HR1.757,95%CI1.271~2.429,P=0.001)、淋巴結轉移(HR1.954,95%CI1.355~2.817,P<0.001)以及TBS(HR2.482,95%CI1.560~3.947,P<0.001)是影響ICC患者術后RFS的獨立因素;腫瘤數目(HR1.570,95%CI1.127~2.186,P=0.008)、淋巴結轉移(HR2.262,95%CI1.590~3.219,P<0.001)、LMR≥4.45(HR0.653,95%CI0.470~0.908,P=0.011)、血清CA199>37 U/mL(HR1.407,95%CI1.054~1.878,P=0.021)以及TBS(HR4.759,95%CI2.553~8.870,P<0.001)是影響ICC患者術后OS的獨立因素,見表3。

表3 影響ICC患者預后的多因素分析
據報道,ICC發病率在全球范圍內呈上升趨勢[2,17]。由于ICC起病隱匿和惡性程度高,大部分ICC患者在確診時就已失去手術治療機會[18]。根治性切除術目前仍是ICC最有效的治療手段,但患者術后5 年OS不盡人意,腫瘤復發率高達60%~70%[13,19]。因此,篩選根治性切除術后有高危復發風險的ICC患者,然后制定精準的治療策略至關重要。最近研究報道,TBS能夠預測肝癌患者接受肝移植或者部分肝切除術后的臨床預后[9,11]。本研究發現,TBS與反映ICC患者不良預后的重要臨床病理學特征包括血清CA199、系統性炎癥指標(NLR、LMR)以及腫瘤侵襲生物學特性(腫瘤數目、腫瘤最大徑、淋巴結轉移、TNM分期)均具有顯著相關性,提示TBS在預測ICC患者根治性切除術后的臨床預后中具有重要價值。
肝十二指腸韌帶淋巴結轉移是ICC患者的重要病理學特征,ICC患者伴發淋巴結轉移往往臨床預后不佳。本研究發現淋巴結轉移也是影響ICC患者RFS和OS的獨立預后因素,與前期研究報道一致[6,20]。腫瘤數目和腫瘤最大徑是評價ICC患者預后的兩個重要腫瘤形態學特征[21],本研究提示,腫瘤數目是影響ICC患者術后RFS和OS的獨立預后因素。TBS基于腫瘤最大徑和腫瘤數目建立,因此TBS可能在預測ICC患者預后上具有更重要的價值。本研究根據TBS的分布情況,將322例ICC患者分成3個預后風險組,生存分析發現,TBS升高的ICC患者RFS和OS均顯著性降低。TBS越高,ICC患者的臨床預后越差。Cox多因素回歸分析顯示,TBS是影響ICC患者根治術后RFS和OS的重要獨立預后因素,與最近的研究報道一致[22]。高風險TBS組和低分險TBS組比較,前者ICC患者的死亡風險比是后者的4.759倍。上述研究結果進一步證實了TBS在預測ICC患者根治性切除術后臨床預后中的重要價值。因此,TBS高的ICC患者術后應積極進行輔助治療(如TACE、局部放療、全身化療和免疫治療等)以延緩腫瘤復發。
血清CA199 是ICC診斷和預后預測中重要的生物標志物。我們前期的研究指出,系統炎癥指數(NLR與LMR)及血清CA199 可有效預測ICC患者的臨床預后[13-15],本研究發現,血清CA199和LMR是影響ICC患者OS的獨立預后因素。本研究通過時間依賴的ROC曲線評估TBS與其他臨床參數(包括NLR、LMR和血清CA199)對ICC患者OS的預后效能,發現TBS預測ICC患者術后OS的AUC均高于NLR、LMR和血清CA199,這提示TBS對ICC患者術后預后具有較高的預測效能。
綜上所述,TBS是影響ICC患者根治性切除術后RFS和OS的獨立預后因素,對ICC患者預后具有良好的預測價值。但本研究為單中心、回顧性研究,僅納入了根治性切除術后的ICC患者,相關結論仍需大樣本、多中心研究進一步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