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鄉村振興背景的中國風景園林學發展思考*

徐琴， 杜春蘭

重慶大學 建筑城規學院， 重慶 400030

2011年風景園林正式被國家確認為一級學科， “風景園林歷史理論與遺產保護” “大地景觀規劃與生態修復” “園林與景觀設計” “園林植物應用”和“風景園林工程與技術”為風景園林一級學科下設置的5個二級學科， 這給予了風景園林學科發展十分豐富的想象和空間． 2013年12月，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農村工作會議上強調指出， “中國要強， 農業必須強； 中國要美， 農村必須美； 中國要富， 農民必須富”． 為此， 黨的十九大正式提出了實施鄉村振興戰略， 要求按照“產業興旺、 生態宜居、 鄉風文明、 治理有效、 生活富裕”的總要求， 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 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1]． 不難看出， 鄉村振興是全方位和全領域的振興， 并不是單純局限于經濟領域， 包括了生態環境的振興以及文化、 教育的復興等， 鄉村振興需要的不僅僅是鄉風的文明、 宜居環境的“顏值”展現， 也需要通過園林產業與鄉村產業的深度融合來提升鄉村的“內涵”品質， 只有這樣才能全面深入地實施鄉村振興戰略， 真正實現鄉村現代化． 鄉村振興不僅為風景園林這一古老而年輕的學科發展提供了新的廣闊空間， 更寄予了新的期盼， 當然也賦予了風景園林學科全新的使命． 在新時代鄉村振興背景下， 風景園林學科如何發展， 應值得每一個風景園林人思考．

1 鄉村振興與風景園林的耦合性

1.1 從鄉村運動發展時間軸看

“振興”一詞， 本質上是用歷史的眼光看待鄉村的地位與作用， 清楚表明了我國鄉村在歷史上曾經有過的輝煌與成就， 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體現了歷史的傳承與使命的延續． 其實， 我國重視鄉村的觀念始于春秋戰國時期， 古代著作《呂氏春秋》 《鄉約》以及老子“修之于鄉， 其德乃長”、 孔子“吾觀于鄉， 而知王道之易易也”等論述均體現了對鄉村重視的意識和早期鄉村文化建設的思想； 晚清時期， 米鑒三父子在翟城村的實驗以及地方實力派的鄉村建設， 開展了“村治”活動， 并制定了《看守禾稼規約》 《保護森林規約》 《查禁賭博規約》， 開啟了民國早期的鄉村建設[2]； 民國年間， 鄉村建設呈現出了高潮態勢， 全國各地開始進行大量鄉村建設的試驗， 并取得了不錯的成果． 較為著名的案例有盧作孚的北碚模式、 晏陽初的定縣模式、 梁漱溟的鄒平模式和陶行知的曉莊模式等， 特別是盧作孚提出的“愿人人皆為園藝家， 將世界造成花園一樣” “地方皆清潔、 皆美麗、 皆有秩序、 皆可居住、 皆可游覽” “不只要發展鄉村經濟， 更要讓它環境優美”等思想， 對今天中國鄉村振興實踐仍有重要借鑒意義．

在20世紀30年代， 以陳翰笙、 薛暮橋等為代表的“中國農村派”開始對舊中國的鄉村問題進行較為系統的調查、 思考與研究， 特別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經歷了在革命風暴時期的探索、 1950年代中后期農村社會主義高潮的初步實踐以及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等幾個重要階段， 培養了一大批革命知識分子， 他們積極探索“三農”問題， 為我國新農村建設提供了堅實理論基礎[2]． 進入21世紀以后， 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引下， 中國共產黨人開啟了新時代全方位的鄉村振興戰略實踐， 美麗鄉村建設正方興未艾．

從鄉村運動發展時間軸分析可以看出， 我國鄉村建設理念萌芽較早， 早期都是學者、 實業家和民間力量主導； 只有在1949年以后， 特別是黨的十九大以后， 鄉村建設才得以納入國家發展戰略的高度進行推進． 從總體上不難看出， 各時期鄉村振興的內容與任務， 生態環境與景觀建設都是其核心， 因此鄉村振興與風景園林的關系十分密切．

1.2 從鄉村振興戰略任務看

鄉村振興的根本任務是要激發廣闊鄉村的內在潛能、 優化城鄉資源空間配置、 重塑鄉村生態環境及風貌、 營造新時代鄉村生活空間、 修復與保育文化自信之根等， 實現“從生產發展到產業興旺” “從村容整潔到生態宜居” “從生活寬裕到生活富裕” “從文明和諧到鄉風文明”的目標． 風景園林學的理論與實踐均與鄉村振興戰略的基本要求和目標任務間具有很高的契合度．

1.2.1 風景園林塑造鄉村外觀“顏值”

我國廣闊鄉村的“顏值”應主要體現在生態宜居和鄉風文明兩個方面， 而生態宜居和鄉風文明與風景園林的學科使命——人居環境建設和歷史文化傳承息息相關． 一方面， 生態宜居是鄉村振興的基礎， 因此， 應該根據風景園林的理念與理法， 遵循大地藝術法則， 大力推進美麗鄉村建設， 改變鄉村臟亂差面貌， 加強鄉村生態環境治理， 構建穩定和諧的鄉村自然體系， 營造“天人合一”的宜居環境和獨特鄉村景觀風貌． 另一方面， 鄉風文明既是新時代鄉村振興發展的保障， 也是鄉村文化和精神文明對外展示的形象， 風景園林本身不但是文化的載體， 而且還是文化的傳承者與傳播者， 風景園林必將重塑鄉風， 助力鄉村文明．

1.2.2 風景園林提升鄉村內在“品質”

現代化的鄉村絕不僅需要“顏值”佳， 而且應是農民富、 產業興、 可持續發展內動力強的生長有機體， 因此， 必須提升鄉村的內在“品質”． 產業興旺與生活富裕既是鄉村振興的根本， 也是鄉村內在的“品質”要求． 園林產業被譽為“朝陽產業”， 特別是花卉苗木生產在優化農村產業結構， 增加農民收入等方面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此外， 通過發展園林產業， 加速一、 二、 三產業深度融合， 促進鄉村旅游業發展， 在塑造鄉村的外觀“顏值”的同時， 更有效地提升了鄉村的內在“品質”， 意義重大．

1.3 從風景園林學科內涵看

風景園林具有“時間”+“空間” “意向+具象”的屬性， 在風景園林的“道、 法、 理、 術、 意、 象、 制、 用”的基本范疇內[4]， 風景園林與鄉村振興間存在循環往復， 生生不息的“陰陽太極”式結構的耦合關系(圖1)， 而非簡單的線性關系． “融”是其核心， 既是新時代風景園林學科發展的關鍵， 也是鄉村振興的必由之路． 風景園林的“道、 法、 理、 術、 意、 象、 制、 用”將鄉村振興的生產、 生活、 生態與風景園林學的宜居、 宜業、 文化緊密融合， 并分別形成彼此呼應的關系， 無論是鄉村領域的生態、 生產、 生活， 還是風景園林學領域的宜居、 宜業、 文化， 融合發展都是必由之路， 圖1動態圓展示的整體不等于各組分的簡單之和， 而是更優．

圖1 風景園林與鄉村振興動態關系

此外， 風景園林的技術領域象限與鄉村振興的實踐領域象限間也存在明顯的正作用與反作用關系(圖2)． 風景園林包含的社會、 保護、 規劃和設計等技術領域對應鄉村振興的生產、 生態、 生活和文化等實踐領域． 風景園林5個二級學科的綜合理論與技術正作用于鄉村振興戰略， 推動鄉村振興發展， 反過來， 鄉村景觀作為風景園林學研究與實踐的范疇， 給予了風景園林學科發展的動力源泉． 風景園林的研究與實踐可以從鄉村探尋設計的自然靈感， 汲取設計語言， 這必將為中國傳統風景園林學總綱——“雖由人作， 宛自天開”的命題注入新時代的新活力． 因此， 風景園林是鄉村振興的有力推手， 鄉村振興又反推風景園林學科發展．

圖2 風景園林與鄉村振興的相互作用

2 風景園林在鄉村振興中的擔當

2.1 風景園林是人地關系的協調者

人地關系與鄉村振興成敗息息相關． “時代”決定了風景園林的角色與工作的重點， “地域”則時刻保持著景觀營造對于建立人地聯系的堅持． 風景園林對鄉村景觀的營造與重塑有助于找到解決鄉村發展困惑的方向， 故鄉村景觀營造的地域延續將是未來風景園林學科中最重要的課題之一[5]． 鄉村景觀通過美好“環境”可使人們獲得對于土地的回歸， 這是當下大多數鄉村建設都比較關注的方面． 然而， 目前鄉村“環境”的最大問題并不是居住功能得不到解決， 而是人們難以從鄉村中獲得更多情感需求的滿足． 其實， 美好環境的“營造”應當以實現鄉村地與人緊密聯系為目的， 環境“營造”就是獲得美好“環境”的過程， 因此未來鄉村美好環境的“營造”就很可能成為實現將鄉村與人緊密聯系的重要方向．

2.2 風景園林是鄉村產業融合的催化劑

以風景園林為橋梁和紐帶， “嫁接”鄉村一、 二、 三產業， 可實現“1+2+3=6”及“1×2×3=6”， 即第六產業的融合發展目標， 通過產業間嫁接產生的“雜交優勢”， 達到1+1>2的發展愿景， 風景園林的規劃思路能有效加速一、 二、 三產業的更好融合發展． 風景園林可充分挖掘鄉村的農業資源、 自然資源和文化資源， 通過加工、 包裝和旅游IP打造， 開發、 拓展和提升農業的多功能性， 賦予農業科技、 文化、 教育和環境價值， 使農業的功能拓展至生態休閑、 旅游觀光、 文化傳承、 科技教育等領域， 內涵覆蓋生產、 生活、 生態等方面， 從而實現農業與文化、 旅游、 教育、 健康、 環保等產業的有機統一[6]．

2.3 風景園林是鄉村全面振興的驅動力

鄉村建設的核心是維護和構建鄉村完整的社會關系、 文化體系和生態結構[7]． 首先， 鄉村建設的主導者是村民， 一切鄉村建設活動都必須符合村民的利益與愿望， 村民、 游客、 外來務工人員以及鄉村產業投資者之間應構成新型的鄉村社會結構， 只有這樣才能推動鄉村的健康發展； 其次， 鄉村文化是鄉村振興的靈魂， 鄉村振興之路也是鄉村文化興盛之路[8]． 因此， 必需保護文化價值體系， 在大力加強鄉村文化基礎設施建設的同時， 要重塑鄉村社會規范， 大力培育鄉村文化建設的主體， 催生新型鄉賢文化， 激活傳統鄉村文化中的活性因子； 此外， 鄉村存在優良的生態環境、 獨一無二的聚落及珍稀動植物資源和其他許多需要保護的生態關鍵點[9]， 因而在鄉村建設過程中必須注重生態保護， 維護良好生態循環結構． 風景園林可在構建“傳承+創新”的鄉村聚落環境體系、 “管控+轉質”的鄉村生產性景觀體系、 “保護+利用”的鄉村區域綠地體系等方面為鄉村全面振興提供核心動力[10]．

3 風景園林學發展的新契機

3.1 時代賦予風景園林研究新領域

在鄉村振興背景下， 風景園林承擔著在更廣范圍協調人地關系的重任．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科學論斷， 從本質上闡明了產業發展與生態保護之間的正關聯性， 在新的歷史發展階段， 風景園林學作為一門建立在更廣泛的自然科學和人文藝術學科基礎上的綜合性應用學科， 其使命除調理人與自然的關系外， 還承擔協調與規劃產業發展的任務． 因此， 當代的風景園林應特別關注生產性景觀以及生命-生產-生活-生態的關聯性， 加強自然景觀、 農業景觀和聚落景觀的系統化理論研究與實踐．

3.2 時代賦予風景園林廣闊新舞臺

據第六次人口普查， 全國城鎮人口6.66億人， 占總人口的49.68%， 農村人口6.74億人， 占總人口的50.32%； 城市面積占國土總面積的5.3%， 農村面積占國土總面積的94.7%． 可見， 我國的鄉村面積遼闊， 農村人口在不斷縮減， 農業發展相對落后， 城市“人與地”矛盾日漸突出． 在當今快速城鎮化的過程中， 如何解決日益嚴峻的城鄉問題直接關系到我國未來的發展． 因此， 在鄉村振興的新時代， 中國風景園林的主戰場從城市轉移到鄉村已是必由之路， 鄉村空間地域的特殊性， 必然要求風景園林理論、 技術與方法等與時俱進， 建設“望得見山， 看得見水， 記得住鄉愁”的自然景觀理所當然應是風景園林肩負的使命， 風景園林在廣闊的鄉村大有用武之地．

3.3 時代賦予風景園林鄉村重塑新職責

在我國城鎮化的過程中， 廣闊鄉村正面臨著環境污染日益加重、 生態質量全面下降以及文化流失致使的鄉村活力與吸引力降低等嚴重壓力． 鄉村振興就是要解決這些鄉村“疑難雜癥”， 因此， 鄉村重塑勢在必行． 鄉村重塑就是由城鎮化進程引起城鄉人口遷移， 并以此帶動農業經營模式轉變及居民點用地調整， 進而改善鄉村整體環境的歷史過程[11]．

中國前所未有的城鄉人口大遷移， 史無前例的土地整理與環境修復， 為風景園林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同時也需要風景園林人主動打開思路， 積極探索鄉村重塑的理論、 方法與路徑， 在順應人地變遷趨勢的同時， 實現對鄉村生態和文化景觀的保護與修復、 新型農業與鄉居景觀的重塑、 休閑游憩景觀的保護與利用． 在規劃層面， 應探索建立鄉村綠色基礎設施保護框架和網絡， 整體提升鄉村生態系統的結構與布局彈性； 在技術層面， 根據適應性轉變等原理， 研究增強鄉村環境自維持能力， 提升鄉村環境承受能力的路徑； 在管理層面， 摸索建立“剛性-彈性”相結合的管理機制， 進一步優化鄉村重塑的實施、 評價和調節機制．

4 小結與展望

我國鄉村建設思想淵遠流長， 鄉村運動的歷史過程始終與環境建設相關， 在鄉村振興新時代下， 風景園林順應時代發展被賦予了更多內涵與任務． 鄉村振興的內涵特征決定了風景園林在鄉村振興戰略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風景園林要抓住時代的機遇， 并基于學科的自身特點及優勢， 既要主動承擔鄉村規劃設計及其實施的重任， 同時又要積極研究針對鄉村振興特殊性的風景園林學的基礎理論與方法論， 為重塑獨特的鄉村景觀， 培育構建新的鄉村生活方式、 社會關系和價值體系貢獻力量．

許多風景園林人都在思考如何塑造屬于中國的園林景觀． 塑造屬于中國的園林景觀， 除了堅定傳承傳統風景園林優秀的理念、 理法外， 在當今實踐中， 更應向自然學習， 從自然中尋找設計的靈感及語言． 鄉村景觀是一種具有明顯地域性特征的自然地景， 是當地氣候、 土地及人文過程綜合作用后的物質形態表露， 是一種鄉土景觀， 也是現代風景園林取之不盡的創作源泉， 由此所形成的作品必定是屬于地區的、 屬于民族的， 也一定是屬于中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