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植
(北京語言大學 文學院,北京 100083)
全球化時代全面來臨的今天,中國加快了走向世界的步伐,愈益彰顯以文化復興助推民族復興的強大自信。在當下文化交流密切頻繁、傳播方式豐富多樣、媒介融合不容阻擋的全球化語境中,中國文化如何更好地“走出去”、更有效地“走進去”,成為中國文化繁榮發展的重要主題之一。教育部國際合作與交流司發布的數據顯示,全球有“70多個國家將中文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全球4000多所大學、3萬多所中小學、4.5萬多所華文學校和培訓機構開設了中文課程,中國以外累計學習和使用中文的人數達2億。”[1]教育部公布的數據令人振奮,但要了解中國文化的實際影響力,使中文及中國文化的海外推廣事業良性發展,就有必要對外國學習者展開“中國文化能力”測評,面向外國學習者展開中國文化教材使用情況的滿意度調查,并對中國文化的教學效果進行及時檢測。
“近20年來,國家語言文字工作部門和有關部委陸續面向社會推出了普通話水平測試(PSC)、漢語能力測試(HNC)、漢字應用水平測試(HZC)、職業漢語能力測試(ZHC)等測量工具;香港考評局和高等院校也開發了普通話水平測試、普通話水平考試(PSK)等測量工具。”[2]這些工具測量的是聽、說、讀、寫等中文使用方面的能力。目前針對母語非中文的學習者設立的考試有:HSK(漢語水平考試)、HSKK(漢語水平口語考試)、YCT(中小學生漢語考試)、BCT(商務漢語考試)等。其中,HSK和HSKK是國家級標準化考試,參加人數最多,影響力最大。這類考試主要考查考生的中文應用能力,屬于交際范疇,經過多年的摸索已漸趨成熟。
語言的實際水平“起始于日常工具性交流,上升為思想、情感的溝通,而思想、情感的溝通,牽涉到傳達的精細性和結構的復雜性。……漢語國際傳播,不能停留于問路、吃飯、關燈、睡覺這樣的日常生活信息的傳播,而應是關于中國人對生活的哲學體悟,對人際情感的微妙體會的深度傳播。”[3]
把外國學習者培養成知華友華愛華的人士,不僅要關注學習者的語言能力,更要關注學習者對中國文化的認知和掌握情況,這要求我們開發出具有針對性和可比性的“中國文化能力”測評工具。該測評工具既可以服務于特定的中國文化教材,助力國際中文教育學科的發展,又對所有的外國學習者具備有效的測評功能。測評結果可以使國家切實掌握外國人“中國文化能力”的水平,也可以作為中國文化影響力和中國文化傳播現狀的基礎數據,為國家制定文化傳播政策提供參考。
開發“中國文化能力”測評工具,實施“中國文化能力”測評,是建構“中國文化能力”標準理論體系不可或缺的環節。歐美部分國家為學習其語言文化的外國人制定了“文化能力標準”,以檢測外國人對其國家文化的適應能力、理解能力、交際能力。但“中國文化能力”的標準目前付之闕如。我們不能盲目照搬或模仿國外的標準,而應從中國文化本身的特點出發,制定出符合中國國情的“中國文化能力”標準,用于指導和規范國際中文教育中的文化教學。同時,這個標準應滿足外國學習者判斷自身學習狀況的需求。
具體來說,“中國文化能力”測評就是對學習者的“中國文化能力”水平等級作出劃分和具體描述,可以分為“起點測試”和“終點測試”。學校和教師可以根據學習者“起點測試”的成績實施教學計劃,通過“終點測試”的成績判斷學習效果。“中國文化能力”測評能夠為國際中文教育領域的文化教學提供一個參照體系和評估標準。“中國文化能力”測評不僅檢驗外國學習者對中國文化了解多少,而且考察外國學習者在遇到問題時是否會用中國的思維方式思考問題、解決問題。測評標準的設定、試卷的開發難度很大,需要科學地制定測評標準,并通過合理的測試將“能力”量化。“中國文化能力”測評內容應包含習俗文化、實物文化、制度文化、觀念文化四個方面。
學習者的“中國文化能力”由低至高分為六個層次,分別是:認知能力、理解能力、講述能力、闡釋能力、跨文化比較能力、遷移創新能力。“中國文化能力”測評范圍也應由易入難,包含這六個方面。
“中國文化能力”測評工具和測評平臺應該具有方便、快捷和人性化特點,采用基于計算機網絡的人機互動模式,便于外國學習者隨時測試自己的中國文化能力。基于計算機網絡的測試平臺建設,一方面要以大規模題庫為保障,另一方面,測試方要熟練掌握項目反應理論(Item Response Theory,IRT)及其應用技術。目前,國內一些開展國際中文教育的高校擁有外國學習者各水平等級的測驗題庫,并掌握項目反應理論及其應用技術,有條件在測評方式上作新的技術嘗試,實現人機互動測評。
在“中國文化能力”測評標準制定中,可以上述項目反應理論的理論模型與操作手段為參照,采用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相結合的方法,對中國文化結構和“中國文化能力”標準框架體系進行學理層面的研究,總體上采用理論—實踐—理論以及定性—定量—定性的交互研究技術路線。“中國文化能力”測評的實施將有助于引導教師改變“文化作為知識”的教學模式,采用“文化即能力”的教學模式進行教學,有助于國際中文教育課程革命的推進和完成。
建國以來,國際中文教育領域共出版各類教材近2萬冊。判定教材質量,為不同國別、不同學習需求的外國學習者選擇合適的教材,實施教材滿意度調查,顯有必要。教材滿意度調查可以參考李克特五點量表尺度,將教材的定性評價指標進行量化,包括教材難易程度、學生接受程度、學生需求、教師態度、教材與學習效能的關系、教材內容與運用語境的關系、使用教材前后學習者對中國的態度有無變化、中國文化與學習者本民族文化的代碼轉換率等方面。可以對外國學習者和一線中文教師進行深度訪談,收集他們的主觀評價,對調研結果進行時間上的縱向對比與地域上的橫向對比,為更新教材內容、調整教材的教學進度提供數據支撐。在調查和施測中,應盡可能減少測試題目及每個被試回答的問題,防止被試出現疲勞效應。教材滿意度調查應采用問卷調查法與訪談法相結合的方式,運用傳播學、教育學、社會學、認知心理學與跨文化理論,將學習者按照國別、學習時間、中文水平、宗教信仰等變量進行分類,考察學習者學習教材前后對中國文化理解程度的變化,評價參數以文化能力增長、對中國認同度與情感的變化、文史知識儲備為主。[4]
教材滿意度調查可以忠實取向、適應取向、創生取向為參考維度,在中文教師和外國學習者兩個群體中展開。“忠實取向”即考查教師在使用教材進行教學的過程中是否遵循教材大綱和內容進行教學;“適應取向”即考查教材與教學實踐是否相互適應;“創生取向”即考查教師和學習者在使用教材過程中是否有自主發揮主體性與創造性的空間。
教材滿意度調查應包含五個層面:過程本位評價、測試本位評價、整合評價、形成性評價、總結性評價。具體來說,對教師的調查可圍繞以下內容展開:教材使用是否方便;教材所涉及知識點的講解是否具有實操性;教材模塊的設計是否科學;教材使用是否方便;是否對學習者認知中國產生促進作用;是否符合全球化大背景,特別是未來全球發展的需要;內容安排是否符合教學規律,能否最大限度地發揮教材的功能,等等。對學習者的調查可以圍繞以下內容展開:教材內容是否符合當前的語言水平;教材內容是否適合學習;難易設定是否合適;能否滿足學習需求,等等。

圖1 教材評價路徑
教材滿意度調查宏觀上可以采用過程本位評價標準,即注重“起點測試”和“終點測試”之間的差別與變化,關注教材對使用者的影響以及從“起點測試”到“終點測試”過程中教材使用者“文化能力”的科學性變化。具體操作中可以采用測試本位評價和整合評價相結合的方式,一方面測試學習者的學習結果,另一方面調查學習者的學習過程。最后,通過完成形成性評價和總結性評價,明確教材設計的優缺點,評價課程的效度和信度,為教材修訂提供依據。五個評價層面如圖1所示。
教學效果檢測是指從課程定位規范性、文化知識建構性、跨文化認知主動性等原則出發,針對教學的實際效果而展開的檢測。教學效果檢測能夠為課堂教學實踐、教材編寫、課程標準制定以及配套測評體系研發提供參考,是提高課程質量、完善課程體系、推動學科創新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環節。
教學效果檢測的對象是學習者,檢測中需要掌握學習者某一階段學習的“起點”與“終點”。“起點”指某一階段教學開展前學習者“中國文化能力”的初始狀態,“終點”指某一階段學習結束后學習者“中國文化能力”達到的水平。由于“起點確定”和“終點確定”以測試的方式呈現,我們將其命名為“起點測試”和“終點測試”。需要說明的是,零基礎學習者不需要參加“起點測試”。對于非零基礎學習者,可以通過“起點測試”判斷其適合使用何種等級、何種類別的教材。“終點測試”于學習者結束階段學習后展開,以檢測其“中國文化能力”的變化,判斷教材使用效果和這一階段的學習效果。“起點測試”和“終點測試”都涵蓋在對學習效果的判斷之中。
教學效果檢測可以采用定性檢測和定量檢測相結合的檢測方法,具體方法是:首先,在現有中文水平等級標準的基礎上,在語言水平分級的前提下研發教學效果檢測試卷,面向不同水平、不同國別的外國學習者進行測試,根據測試結果分析不同語言水平等級、不同國別學習者的特點,確定各個等級的代表樣本。其次,依據檢測結果,運用多維標度方法(multidimensional scaling)和項目反應理論(Item Response Theory)等現代教育測量理論與技術,評估學習者的學習效果。最后,根據檢測結果作出能力等級劃分和水平描述,把外國學習者的“文化能力表現”歸入各個等級,確立等級劃分標準。
在國際中文教育領域,“中國文化能力”測評、教材滿意度調查、教學效果檢測能夠發揮評價指標的杠桿作用。通過對被測反饋結果的統計分析和深度挖掘,能夠切實掌握學習者的“中國文化能力”、學習者和教師對教材的滿意度以及真實的教學效果,從而為更新教學內容、改進教學方法、修訂教材提供依據,有助于從中國文化傳播與滲透的角度制定中文學習者對中國文化認知與理解的能力標準,完善“中國文化能力”評價體系;有助于改變當前國際中文教育領域普遍存在的重語言技能訓練、輕中國文化知識傳播的做法,引導國際中文教育焦點的部分轉向,催生國際中文教育教學研究新視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