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宏興
火,火,火。
火在荒原上燃燒,
發出熾烈的熱度,
艷紅的色彩。
火在我的身體里燃燒,
不是痛苦的,
而是難得的甜蜜。
本來道路是荒蕪的堵塞的,
現在,是火的燃燒
打通了道路,
變得一片寬敞。
火,來自靈魂深處,
我無法阻止。
你的語言,就是火的語言。
你的面龐,就是火的面龐。
你的每一次呼吸,
都是火蓬勃的生命。
火使我復活,
如果此刻停下來了,
我就會死去。
夜色是寧靜的,寬闊無邊。
雨在玻璃上敲打,不急不慢,
是從天空上紛紛撒下的花瓣,
圣潔芳香。
燈光是橘色的一排,
把夜色反復渲染,
讓人迷離。
這已不是人間了,
人間應當是紅塵滾滾。
玻璃上逐漸模糊起來,
偶爾,一滴雨緩慢地滑過,
被一根細長的手指牽引著,
從玻璃上,直達兩個人的內心深處。
他們不能動了,
一動時光就碎了,拾不起來。
他們不想動了,
一動時光就老了,回不去。
幸福已經蝕骨,
他們偎依著,
與窗外的雨融為一體。
四月,總要和幾棵
開花的樹相遇。
開花的樹,
它們是開花的人。
它們的花綻放著,
讓人想起許多美好的事物。
喚起心底里
那一絲沉睡的感情。
白色的花,是純潔的。
紅色的花,是熱烈的。
一棵樹的花,是孤獨的。
大片開花的樹,
是步行街上的女孩子。
一棵樹,一年里
只有一次開花的機會。
如果錯過,這棵樹和人
就失去了對話的舌頭。
一棵沒有了花的樹,
你怎么喚也喚不醒她。
人和樹雖近在咫尺,
卻相隔遙遠。
只有待到明年的春天,
才能夠再次相遇。
樹和人的心底里
都有無限的痛。
春天里能和幾棵
開花的樹相遇,
這個春天便沒有虛度,
內心才充實起來。
我站在十六樓的窗前,
看著樓下
兩位女人在談話。
一位短發身著紅色的T恤,
一位長發身著黑色的裙子。
我聽不到
她們在說些什么,
她們身后,
一蓬碩大的樹冠
在輕風中
翻動著片片油亮的葉子,
似她們口里的語言。
我站在高處,
這與低處之間的距離,
是一個真實的生活面孔,
哪怕扔下一塊最小的石頭,
也會被砸得粉碎。
我要為這個下午,
寫一首詩,
我要用這首詩,
阻止時光的流逝。
時光這個老舊的詞,
我回避不了。
我身在時光里,
沉默不語,大口喘息。
你問:你怎么了?
我說:我還在沉醉!
我們都平靜下來,
沒有了選擇。
銹色在我的體內褪去,
這個春天拯救了我。
一個春天,
我都在尋覓,
那朵去年丟失的花朵。
在每棵樹前駐足。
在每片草地前俯身。
在每條河流前徘徊。
去年的心情與今年的花朵,
已無法對應。
這個浩蕩的春天里,
開放的花兒,
比去年不少一朵,
而我仍將一無所有,
將在歸途中老去。
他踩著腳踏車,
在公園的甬道上飛馳
——這就是傳說中
腳踩風火輪的哪吒嗎?
腳踏車發出嘩嘩的聲音,
輪子旋轉著
閃爍著七彩的燈光。
他幼小的身子一伸一縮,
煥發著巨大的能量。
他停不下來,
世界在他的面前就是一個童話。
春天就要來了,
寒冰消融,花朵開放,
他的笑臉
也成了群花中的一朵,
最后一片雪花落向他時,
瞬間變成了翻飛的蝴蝶。
云啊,從山頂的那邊飄過來了。
夕陽的光把云邊映得雪白。
我站在山坡下仰望。
山更加高聳了,
山坡上的樹木都生銹了,
陽光仍然是新鮮的,
地面上鋪滿了落葉,
中間被人走出一條狹窄的路面,
露出水泥的白。
一群人在前面走著走著,
就被時光淹沒了,
仿佛這里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只有我心里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