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運動(組詩)

宗 晶

重啟

一句話，兩句話

一些瞬間

在秋風中消失了

落葉歸向山洼

產完卵的螞蚱很悲壯

最后一場秋雨有些肆意

大地的這些鍵盤手啊

彈出了歡樂的樂章

又都嘩然轉身

牧羊歸來的二伯步履緩慢

他按下的暫停鍵

正被身后的羊群重啟

空山語

是該溫暖了嗎？

應該沒有

腳下的沙土還比較硬實

突兀的石頭無法收回裸露的肩甲

我盡量慢行，以免踩著它們

彼此疼痛。至于茅草就無所謂了

我喜歡走在它們上面

厚軟，舒適。這個早春

一片暖在空山上徘徊

二月的枝條脆硬

喜鵲的笑語不明顯

在路口

轉身，就是一道背影

每個瞬間都不能成為永恒

即使你回頭

也只是看到我的淺笑

我迎風流淚的面頰

永遠在無人的夜色里

不在這個路口

相向不是為了更近

相背也不是為了更遠

你來了，我走了

有多少個瞬間被喚醒

就有多少個瞬間被遺忘

憐憫，多么淺薄

一只花貓，從草叢躥出來

把頭伸進垃圾箱后，又抬起

它的眼神犀利

我有些尷尬

口袋里只有面巾紙、口罩

一個用來擦汗

另一個用來防病毒

我朝小貓招招手

想用愛撫尋求寬恕

可憐憫多么淺薄

秋風從身后攆過來

小貓的歌聲

長一下，短一下

早春的叩問

爬山，有雪花落下來

睫毛、臉頰，我伸出的手掌

如此冰涼

春風多情，妖嬈

一朵朵冰凌花

探出頭頸，展開腰肢

一枚遺留在柞樹上的蠶繭

高傲地低垂

熬過這個早春

就可以破繭成蝶了

這么多的美綻放

向陽坡上，雪紛紛撤退

如此小氣

月色、星光、秋風

是什么讓你們如此小氣

穿出夜色，也不擁抱

要知道，每種境遇

都是上蒼的恩惠

像我愛的文字

明亮，敏感，多疑

我多次把它們小心地拎出來

又把它們一一摁回去

從無到有，從有到無

相對運動

多云，時陰時情

甬道，寂靜也喧鬧

一切都是相對的

那把用舊的剪刀

很鈍，不能剪臍帶

但可以剪夕陽

有余暉落進溪流

不華麗，相對無聲

高調的暖

花落了，葉枯了，草黃了

蹲踞在院墻邊的柿子樹

高擎著一個個紅燈籠

這屬于人間的煙火

高調，溫暖

秋風越緊，面色越紅

低調的是那位環衛大姐

一路走，一路清掃

有時是落葉，有時是紙屑

有時是一些碎言碎語

赤裸是一個空洞的詞

一個可以想象無限的空間

一出發便已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