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價值視角的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景觀活化設計策略探討

涂彥珣 戴亞鵬

（1.景德鎮陶瓷大學；2.中國輕工業陶瓷研究所）

一、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景觀

1、工業遺產景觀

工業遺產景觀是一種特殊的景觀類型，一般由工業文化遺存所組成具有歷史、社會、建筑或科技價值（《下塔吉爾憲章》，2003）。工業遺產伴隨著工業文明發展而形成。隨著全球化的發展，傳統老工業區逐漸退出歷史舞臺，各地紛紛推進老工業企業搬遷出市區的行動，大量企業搬遷后帶來的工業用地更新正改變著城市的空間和功能結構，工業遺產保護問題與活化更新成為城市化進程與規劃發展的新興課題。工業企業遺留的“老廠房、老遺址、老工業設施”作為一種能夠保留并且反應時代特征的景觀，從某種角度來說是人類工業文明的記錄，應看做與常規意義上的歷史文物具有同等價值。如何在后工業社會煥發新的生機與活力，成為對城市管理與規劃設計者的一個考驗。

2、景德鎮工業遺產景觀保護與利用現狀

景德鎮陶瓷工業是景德鎮城市產業文明的縮影，還代表了景德鎮在新中國成立后的生產力水平。“十大瓷廠”等工業遺產見證了景德鎮工業化發展歷程，對研究景德鎮陶瓷發展與歷史都有深遠的意義。近年來景德鎮市對工業遺產保護工作高度重視，將陶瓷工業遺產編入中長期規劃，并按照“保護優先，合理利用”的原則對景德鎮全境工業遺產保護利用進行探索實踐。已經陸續實施完成御窯廠國家遺址公園、陶溪川陶瓷文化創意街區、陶瓷工業遺產博物館等工業遺產保護項目，并且積極引入DIBO模式對工業遺產進行活化更新。對工業遺產的保護活化，合理利用了工業遺產的建筑、文化資源，推進新舊動能轉換。讓歷史上的“十大瓷廠”真正“活起來”，下一步將針對工業遺產保護活化的“陶溪川”模式及其經驗向全國推廣。

二、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景觀多元價值屬性

工業遺產景觀特別是建筑遺產保護經過多年的發展，已從以往少數學者艱難獨舞的局面轉化為一門“顯學”。工業遺產景觀活化更新實際上是將政治、商業與學術的力量匯聚到一起，隨著宇宙瓷廠、建國瓷廠、為民瓷廠分別于2017、2019年分別列入國家工業遺產名錄，將陶瓷工業遺產景觀推上一個新高度。通過對陶瓷工業遺產景觀的活化設計，既保護了城市歷史記憶，又兼顧了城市經濟發展，為社會創造了多元價值。

景德鎮工業遺產景觀的多元價值，首先是根據《下塔吉爾憲章》、《無錫協議》對工業遺產的界定來判斷的。即在調查陶瓷工業發展歷程以及現狀的基礎上，將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定義為新中國開始景德鎮陶瓷工業物質遺產及其所蘊含的科技、文化、藝術內涵的非物質遺產。可以看出科技、文化、藝術是工業遺產價值重要組成。此外，參考于淼、王浩《關于工業遺產價值構成的研究》一文對于工業遺產價值的劃分，將對景德鎮工業遺產的多元價值構成進行如下分類：

1、本征價值

本征價值是物質自身存在的客觀價值，并不會由于評價主體的不同而產生變化，也不會受到時間變遷和空間轉變的影響，本征價值可以說是它的既有屬性，本征價值包括：歷史、文化、科技、藝術、經濟價值等等。

2、引申價值

首先需要明確的是，引申價值和本征價值兩者不是一個概念，引申價值隨著主體認識的改變而改變，并隨著主體對于客體評價要素選取的不同而呈現出不同的價值。因此在評價一個事物的引申價值時必須在特定的時間范疇內討論，引申價值也會隨著這一過程而發生較大的變化，當然這也是對工業遺產價值構成進行深層次挖掘和對工業遺產進行再利用的最終目標。包括區位價值、集群價值、情感價值、環境價值等。

從工業化瓷廠到陶瓷工業遺產景觀的演變，其價值是一元到多元的過程。很長一段時間內，其價值個性與特征被工業生產所創造的經濟價值所籠罩，因而難以顯露。隨著舊工業體系的瓦解，知識文化層面的驅動、科技生產力為創新手段促使傳統業態自我擴張與其他產業融合產生的新興業態的出現，維系整個陶瓷工業生產的主要價值——經濟價值崩塌，瓷廠成為一種不具備生產功能的遺存，人們也不再聚焦單純的物質生產，那么其他價值代替甚至超越經濟價值成為不同主體。不同主體的需要使陶瓷工業遺產景觀價值多元化發展的趨勢、工業遺產景觀的價值得到了極大的豐富。陶瓷工業遺產景觀的價值多元化實際上是不同價值主體凸顯的結果，實質上是其在社會發展中存在的多重意義，也是對不同價值標準的容納與追求。

三、多元價值耦合的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景觀活化設計策略

1、以綠色設計為主尊重景觀發展的可持續性

陶瓷工業遺產景觀活化更新需要以實現其生態價值為前提，盡可能在尊重景觀原有的場地生態環境的基礎上，以可持續發展理念為指導原則，盡量實現景觀重塑、空間再生，交通規劃的可持續發展。一方面堅持可持續發展理念，將生態因素納入到工業遺產活化更新中去，如閑置廠房與原有規劃用地拆除重建的經濟成本比就地保護活化方式要高，并且還消耗大量人力、能源與建筑材料等資源。閑置廠房只要稍對結構加固，內部空間分割稍作適應性設計調整，便可重新轉換為其他用途的空間。從廠房里拆卸下來的已經不具備實用功能的機器，也可以經過維護后，以整裝或者構件拆卸構件重組的形式放置在室內外空間，成為具有工業文化氣息的小品。

另一方面陶瓷工業遺產景觀活化更新必須關注生態環境與工業遺產之間關系。在景觀的規劃前期，對景觀場所生態環境有較大影響諸如地形、氣候、土壤、生物等環境因子進行分析，綜合考慮生態環境因子與工業遺產景觀活化的相互關系。如景德鎮陶溪川的前身宇宙瓷廠就建立在景德鎮東郊一個小型丘陵上，為調動生態環境因子的活力，陶溪川還專門在園區內修建環園區步道與景觀水系，步道表面為海綿路面，以便將雨水排入地下暗渠；景觀水系為循環水系，并定時清潔水道。

可以說陶瓷工業遺產的生態廊道就是將生態價值作為最核心價值來考慮的，建設陶瓷工業遺產的生態廊道，促進場地中生物物種保持多樣化與物質能量交換，減少場地建設活動而導致的生態系統，地理環境破壞的負面現象。因此在對工業遺產景觀進行開發活動之前必須建立生態地理環境數據庫，結合土地使用情況與生態發展情況來劃分不同空間的建設強度等級，對生態環境產生的重要影響因子進行重點規劃，再來決定工業遺產景觀場地規劃與空間設計風格。

2、合理規劃景觀空間設計引導文創產業有機更新

相較于一般的城市景觀而言，工業遺產景觀活化在資源循環與發展經濟的基礎上，應用頂層設計充分挖掘工業遺產空間景觀空間特色。而對于景觀空間的科學規劃設計是景觀活化更新的關鍵因素。在頂層設計上，工業遺產景觀空間設計應該與整個城市發展的戰略格局相匹配。工業遺產景觀空間價值在于合理保護與利用工業文化遺產，并且在空間中融入一些現代設計理念進行裝飾，通過工業遺產景觀活化打造出符合時代審美趣味的國際化城市名片。

基于以上的規劃設計定位，配合城市發展格局，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景觀充分利用原有舊瓷廠豐富的建筑空間與設備資源進行不同功能的開發活動，如文創設計、教育科研、商業旅游等活動。在活化更新的轉換中，通過滿足景德鎮陶瓷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需求，實現其功能的轉向與演化，即從第一代傳統工業集聚轉向為第二代創意產業集聚。如2016年完成陶溪川一期項目的活化改造工程，擁有文創產業孵化基地、工業遺產博物館、美術館、設計工作室、國際陶藝中心、國貿酒店等。目前所使用的活化設計模式以DIBO模式為主，即以規劃咨詢設計(Design)為主導，投資(Investment)、建造(Building)、運營(Operation)協同，在思考新舊空間關系基礎上，在遺產觀的統率下共同對工業遺產發揮作用，按照功能集聚劃分為六大區域，空間區劃上力求合理、高效，實現業態混合搭配，功能齊全的目標。并且選取道路，廠房等良好的空間節點，每周設立創意市集，形成一定區域形態的產業聯動網格；并且在以“直播”網紅經濟的帶動下，專門設置一間廠房作為網絡直播基地以便于銷售產品，打造徒步瀏覽與體驗化、個性化、多樣化、自由化的游覽路線。依靠串聯景德鎮市區與東郊之間的景觀旅游資源，實現功能在景觀活化設計過程中的有機轉換。

由此可見，工業遺產景觀是具有物質形態與非物質內涵的內在聯系性的有機體。工業遺產景觀活化設計應該尊重有機體的功能性，利用景觀空間的內在條件實施功能基礎上的轉化。有效避免單純追求景觀空間效果的景觀形式主義誤區，否則阻礙工業遺產發揮潛在功能。工業遺產空間與多重功能并不矛盾，只要在不同功能空間合理規劃，空間的核心地帶就能形成較為完整的文創與旅游產業鏈，實現文博宣教，陶瓷設計制作，銷售，餐飲娛樂聯動發展。打破傳統瓷業工廠對外的封閉狀態，重新對老瓷廠工業建筑群劃分一定的開放空間，充分挖掘陶瓷工業景觀的旅游資源，為促進景德鎮地方旅游產業與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帶來豐厚的經濟價值。

3、針對不同個案制定個性鮮明的活化設計方案

實際上，在對工業遺產景觀的活化之前應該完成對其基本情況與價值評估分級。分級保護首見于對近代歷史建筑的保護當中，如通過申報全國文物保護單位、制定近代建筑保護名錄等分級保護措施，以建筑不同等級類型、不同保存狀況為依據，使得歷史建筑得到相應保護與活化設計。

作為景德鎮城市記憶中最明顯的組成部分，景德鎮陶瓷工業發展的遺存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制瓷廠房與設備組成，有著大同小異的基本面貌，不同位置的陶瓷工業遺產景觀可以根據具體對象不同尋找各有特點的活化設計策略。“十大瓷廠”為代表的景德鎮陶瓷工業遺產景觀可以算作一個工業遺產景觀群體，但因為建造年代、來源組成、生產方式與產品各有不同，每一座瓷廠都有自己的外觀個性與歷史文本。繼宇宙瓷廠陶溪川一期項目的完成讓人看見工業遺產景觀的

潛在價值，打響了陶溪川的知名度。御窯廠建國瓷廠也重新進行規劃，藝術瓷廠也正在進行改造當中。但已經在陶溪川活化設計中實行DIBO模式打造文化創意綜合體，如果這種設計方案思路在其他工業遺產景觀活化中應用可能會出現更多“陶溪川”，讓棱角分明、各具特色的陶瓷工業遺產景觀設計上難分彼此，會變成千篇一律的陶溪川一號，二號。實際上工業遺產景觀之間的業態，檔次地位，對外宣傳的主題有所不同，“千人一面”也許會背離景觀活化設計的初衷，為此，根據每座瓷廠遺存建筑的不同個性制定活化設計策略，活化設計活動應該首先建立在對建筑景觀文本的正確解讀之上。

4、傳承工業文化并將其作為遺產景觀活化設計的文脈

在工業遺產景觀活化設計中，必須重視工業文化內涵價值，即工業歷史文脈。在景觀設計中融合景德鎮陶瓷工業文化，因為景德鎮陶瓷工業化歷程中形成的文化是“瓷都”景德鎮所特有的，圍繞工業遺產景觀文脈研究主要以其“在地性”的研究為出發點，特別是一些相對保存較好的廠區，工業文化傳承方面具有較高的文化價值與意義。如今十大瓷廠已成歷史，而宇宙瓷廠被改造成為創意園區發揮新的效能，其陶溪川a2棟核心區域正是一個工業遺產的活態博物館，利用宇宙瓷廠內的燒煉車間舊址，通過修補修復，建設文化拱廊等標志性景觀建筑，使用科技、蠟像、實物等手段展示景德鎮近現代陶瓷工業的變遷與發展。盡管規模不大，但具備豐富的空間形態，每個時期陶瓷生產建筑空間代表景德鎮國營與集體瓷廠的發展歷史、特色產品與技術呈現，成為展示工業文化的理想之地。整合工業遺產景觀保護、工業文化展示于一體。

在對宇宙瓷廠廠房建筑進行再設計時，從建筑形式、結構、材料和環境建造等多方面盡量選取能夠喚起觀者歷史記憶的景觀要素。在巧妙植入現代功能和設施的同時保護其整體原真風貌，如煙囪、粉塵收集器等；一些被撤換的外墻磚按照色差與尺寸分類整理，并用于不同的裝飾部位，并且新建的建筑也恢復了原有建筑的磚砌花窗樣式；廠房建筑內部拆解下來的工業設備構件，其中一部分用于室外景觀，另一部分按照功能設計留在建筑里，結合室內展覽流線作為重要的空間節點。在“新空間”與“舊元素”的傳承中重構景觀功能與空間秩序，延續了社區記憶與身份認同感并形成新型社會文化。

四、結 語

陶瓷工業遺產景觀是景德鎮陶瓷工業化進程的實物證據，也是城市發展的歷史實物，其價值既有本征的也有引申的。城市文化以及社會發展的要求下，陶瓷工業遺產景觀活化設計必須遵循多元價值而成為具有更具體驗性，文化性，在地性的新形式，陶瓷工業文化的傳承也必須在多元價值開發的前提下有效進行。基于多元價值的活化設計將對陶瓷工業遺產的多元價值進行分解，工業遺產保護與活化設計能夠更好地融入城市發展，實現文化傳承與空間更新，培育產業新業態。從而提高工業遺產活化設計的效率性，合理性與精確性。實現各價值之間的有機統一，為景德鎮國家陶瓷文化傳承創新試驗區與陶瓷文化生態保護試驗區建設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