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卡爾圖畫書創作對兒童感官體驗的呈現

彭加汛

（云南大學）

一、兒童感官體驗在圖畫書創作中的重要性

感官是人類感受周遭事物對個體刺激的器官。兒童的感官體驗是探索世界最直接的途徑。兒童階段，尤其是3至6歲是低齡兒童感覺的形成期，采取有教育意義的感官體驗，能夠促進感官系統的自然發展，掌握更加全面的自我教育。早在二十世紀，瑪利亞·蒙臺梭利就創立了獨特的幼兒教育法，其中感官教育便是其教育體系占比最高的部分。其目的主要是經過感知器官對外界的刺激傳訊到大腦，再由大腦傳遞給感受器官。感官體驗可以幫助兒童認識物性，發展其感官知覺，幫助形成概念，建立起邏輯思考能力的基礎。同時，培養低齡兒童手眼協調，專注力與秩序性這些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生理因素，為進入學習階段作好準備。

兒童關鍵期的認知發展是以感官體驗發展為主的[1]。因此，以紙本為主要材質的兒童圖畫書，不管是從感官體驗角度，還是從兒童身體健康發育角度而言，都是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的。它可以在引導啟蒙兒童的同時，規避電子屏幕對兒童眼部健康發育帶來傷害的風險。兒童感官體驗置于兒童圖畫書創作思考中，是從視覺、觸覺、聽覺等感受器官刺激兒童的感官形成回路。而隨著兒童的每一階段的成長，感官系統的發展特征也會隨之變化。感官都是隨著年齡的遞增逐漸敏感，這便要求一本成功的圖畫書創作，應該容納更廣泛的年齡階段，能適應2-3歲對形狀輪廓和結構產生的辨識能力，或是3-5歲對深度、高度位置關系的分辨能力；能適應嬰幼兒對音色的依賴，低齡兒童對素材的興趣程度，隨即成長又對語言邏輯，故事性的要求；能適應從母親的擁抱到可視物品的觸摸，再到不同材質的好奇，慢慢對精準對象的抓捏這種兒童觸覺發展特征。總之，兒童圖畫書的創作，應該起到在兒童任何一種感官發展階段的敏感期，進行進一步的輔助和促進的作用。

顧名思義，兒童圖畫書應該在注重兒童感官體驗的前提下，注入故事性與趣味性，讓孩子的感官在與優質的圖畫書交流中，體驗到不同成長階段感官發育的不同需求。當然，兒童圖畫書還應從兒童角度出發來思量兒童感官體驗，從兒童認知心理的研究和分析出發，根據兒童的本性需要為創作中心，這一點也是目前國內兒童圖畫書的短板。“兒童本位論”在兒童圖畫書可以體現為激發兒童的天賦能力，使兒童的本性可以自然舒展并得到最完整的發展。

二、艾瑞·卡爾圖畫書創作中對感官的考量

（一）創作中的觸覺體驗處理

兒童圖畫書是低齡兒童接觸到的除了家人以外的第一位啟蒙“老師”，也是兒童參與社會、認知情感發展的第一步。正如席勒認為的，只要是藝術，就必須是完全意義上的真正游戲，游戲是藝術的本質規定[2]。在艾瑞·卡爾的圖畫書創作中，將游戲應用其中，在《好餓的毛毛蟲》中，原意是為了教小讀者們認識水果、星期和毛毛蟲變成蝴蝶的故事，但是一味地說教便顯得呆板乏味，于是艾瑞·卡爾嘗試利用模切鉆孔工藝，將“破繭成蝶”的故事在平面的二維中變成了一個趣味的小游戲。圖畫描述了從星期天起一周的時間，毛毛蟲一直在重復地吃不同的食物，這些食物幾乎來自于兒童日常生活中所常見的食物，但有一共同點便是因為毛毛蟲吃過而留下一個“洞”，這個洞在書本中是實際存在的，可供小讀者觸碰得到的。部分進階版本的毛毛蟲還有折疊功能，采用了立體書技術處理，生動地將趣味呆萌的毛毛蟲呈現在小讀者眼前。《好餓的毛毛蟲》利用設計讓小讀者的觸覺能參與到閱讀中，進而產生游戲互動，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兒童建立起視覺對大腦感知產生刺激以后多感官配合協動的認知能力。

（二）創作中的視覺體驗處理

在艾瑞·卡爾的兒童圖畫書創作中，從兒童與圖畫書的視覺交流中的多方位思考。在兒童審美的塑造與養成中，激發兒童的審美快感。在造型、色彩、肌理、技法都有能體現圖畫書的美。艾瑞·卡爾筆下的圖畫書形象多建立在兒童的動物情節之上，有助于兒童建立起物種多樣性的概念，加強對不同的動物的觀察辨識能力，同時也可使兒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得到滿足。在《從頭到腳》中，艾瑞·卡爾通過企鵝的轉頭、長頸鹿的彎脖子、野牛的聳肩膀等動物的“招牌動作”與兒童的互動，配上有規律的簡潔文案，鼓勵兒童在閱讀的同時大膽地模仿，觸發視聽與肢體動作的聯動，在一系列從頭到腳的動作中發展兒童的肢體潛能。每一本圖畫書都在引導兒童去發現和探索某一方事物的奧秘，但是艾瑞·卡爾的系列圖畫書中都有一明顯的編排特點，幾乎所有的圖畫書的首位都是呼應的連頁，全面都為與該書主題相契合的圖案或肌理平鋪，給閱讀者起到了緩沖預備和留白想象的位置，在無形中引導了小讀者在視覺審美的走向，培養審美習慣。

除了選材適合兒童的認知水平，艾瑞·卡爾的形象色彩也是其兒童圖畫書創作的關鍵因素。因為色彩是對視覺沖擊最直接的途徑，也決定著作品的創作風格。艾瑞·卡爾最有辨識的就是獨特的“拼貼”法，一改顏料涂抹的創作方法，在符合兒童視網膜與大腦發育逐漸成熟階段中，從純度較高且色相明確的紅、黃、藍、綠等顏色逐漸向更豐富的色調轉移。在《袋鼠也有媽媽嗎？》中，艾瑞·卡爾利用平時在形象塑造中常用的“拼貼”法處理字體，特殊的字體形態能配合圖畫刺激兒童的視覺，激發兒童的閱讀沖動。除了字體色彩的考究，在視覺心理學理論看來，文字的排版方式也是影響閱讀者的重要因素，在艾瑞·卡爾的兒童圖畫書中，文字排版經常用不規則的排列組成某種圖案，或遵循一種秩序，以此引起兒童在觀賞圖畫之余能對文字形象關注。

（三）創作中的多感官綜合參與處理

兒童圖畫書所面對的閱讀者多為低齡兒童，該階段的兒童心智發育尚不成熟，能夠理解與認知的事物范圍極小，因此一本優秀的圖畫書應該可以作為家長與幼教的必備讀物，是家庭、幼兒園、醫院的必備書籍。根據《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3]中部分關于兒童審美的理念提及“每個幼兒的心里都有一顆美的種子”，表示兒童對外界事物的感受與理解是感知美的途徑，應當將美的教育融入日常生活與學習之中。艾瑞·卡爾的圖畫書綜合多感官對美的感知，目前多為家庭、幼兒園、兒童醫院的主要選擇對象，圖畫書的內容能滿足整合性、體驗性、多領域性的審美活動的需求，達到寓教于樂的效果。

從艾瑞·卡爾的兒童圖畫書中，可以挖掘視、聽、觸等功能，拓展了圖畫書閱讀教學路徑。隨著科技的進步，艾瑞·卡爾的圖畫許多版本早已加入點讀功能，聽覺的引入有助于兒童閱讀的沉浸式體驗。不管是單獨閱讀，還是家長教師參與導讀，都可達到相應的閱讀效果。例如，《好餓的毛毛蟲》中的故事情節，可根據導讀者的引導生成新的教學情景，并從中暗示語言、水果、動物、時間的常識轉化。因此，艾瑞·卡爾的圖畫書提供給教師或家長可隨時借助的現有情節創設新的對話情景，對兒童進行多感官刺激，在無形中實現教學目的。學齡前階段是培養兒童閱讀興趣和閱讀能力尤為重要的階段，培養多感官綜合參與體驗可以提升兒童對于紙本圖書的興趣，降低對電子屏幕的依賴，還是增加親子與師生互動的閱讀方式，達到更好的兒童閱讀啟蒙作用。

（四）創作中的文案與故事性串聯

兒童圖畫書的功能主要是探索對美的啟蒙與引導，加上該階段的兒童不具備或者識字能力較弱，因此文字不應過多。日本現代繪本之父松居直先生在《我的圖畫書論》中提出，圖畫書中圖畫與文字的關系不是簡單相加的關系，而應是相乘的關系，圖文的融合是圖畫書的靈魂[4]。關于圖畫書的圖文關系多樣，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圖畫在兒童圖畫書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最大的特點便是畫面作為重要的敘事元素。

艾瑞·卡爾在動物世界系列圖畫書中，用簡潔的文案搭配圖畫，在《袋鼠也有媽媽嗎？》中文字的字體、板式及音律都極為考究，通過“袋鼠也有媽媽嗎？”“有！袋鼠有媽媽，就像我有你也有”一問一答的形式不斷地提問再作答，再提問再作答，文字簡潔有規律，每一次循環只更換了動物名詞位置的其他動物。在《海馬先生》故事中描述了魚媽媽生下魚卵后，由魚爸爸來擔任奶爸的故事。艾瑞·卡爾采用他慣用的問答對話形式，由海馬爸爸與刺魚、海龍和鯰魚等魚類偶遇交流中，透露出育兒的魚爸爸們努力地保護、照顧自己的魚寶寶，給小讀者們展現了濃厚溫馨的父愛與魚兒成長的艱難險阻。在故事分享中，有意傳達的是情感而不單科普知識。然而，作家筆下的魚類情節設定，并非臆造而是有科學依據的。

最后，在艾瑞·卡爾的兒童圖畫書中文字極其講究音律感，《棕色的熊、棕色的熊，你在看什么？》中，通過在每一頁鮮艷的色彩中呈現了一只只憨厚可愛的動物形象，利用統一的句型來講述故事，韻律感十足。“-Green Frog, Green Frog.What do you see？-I see a Purple Cat looking at me.-Purple Cat, Purple Cat....”不管中英雙語，都能讓兒童在導讀或自我閱讀中能朗朗上口地“唱”出來，極大地降低了文字的陌生感和作品的接受難度。這種韻律感節奏實則起源于音樂美學，因此這種朗朗上口的歌謠式的圖畫書文案還可以轉化為兒童的音樂經驗，從圖畫書中流淌于日常哼唱之間。

三、對國內兒童圖畫書創作的啟示

中國兒童圖畫書作為國際圖畫書的后起之秀，原創性對于中國兒童圖畫書來說固然重要，但是，適當地學習一些先進的表現手法與創作經驗也十分有必要。當今國內原創兒童圖畫書產業還處于發展上升期，存在著問題也充滿了希望。

第一，圖畫書并不一定要表現深刻的內涵或者精神，洋溢出兒童發自內心的那股天真趣味才是重要的。兒童圖畫書既是美育的教材，也是知識讀物。不識字的兒童要從圖畫中了解世界，就需要這些插畫足夠精細用心，如同樓房的構建，磚磚瓦瓦的規劃不容忽視。從主題的選定、色彩的搭配、文案的描述、排版的經營等，都要從兒童的感官體驗作為切入點，更加貼心地為小閱讀者創作出人性化的讀物。

第二，兒童圖畫書的創作應該遵循“兒童本位論”以及“兒童中心論”，學會站在兒童的感知上去感知周遭的事物。教育功能固然很重要，但是兒童圖畫書的初衷更應該是啟蒙，而不該過早地強調教化與預設的學習。避免中國式的作者往往站在過高的視角去俯視孩子，圖畫書題材多以經典性文學為主，過分地注重教化，應該把自己當作小說讀者來思考創作內容。

第三，積極發掘我們的優秀傳統文化。目前，國內當代的兒童圖畫書對于我國所特有的民族紋飾圖案、水墨畫以及色彩等元素應用還不突出，中國圖畫書還缺少“走出去”的特色和力量。目前國內國風兒童圖畫書較為突出的熊亮系列圖畫書是輸出海外版權最多的。熊亮的作品主張反映中國民俗傳統，能做到精工細節，再就是圖文意綜合，但難以避免的問題還是存在部分成人化傾向，依據缺乏以兒童感官體驗為中心的創作情感。

第四，國際上有許多專業的圖畫書獎也值得關注并細細品讀，如國際安徒生獎插畫獎、意大利的博洛尼亞插畫獎等，這些都是國際圖畫書市場的指向標，也標志著歐美的圖畫書已經非常成熟與完善。雖然兒童心理學研究是針對整個人類的，但是兒童圖畫書是一個社會發展階段的產物，受國別導致的文化環境差異，所以繪本產物在每個國家的生存與發展應該是受復雜、多元因素影響的。

四、結語

艾瑞·卡爾一生致力于兒童圖畫書創作與研究，其筆下的兒童圖畫書在兒童感官體驗的處理上達到了當今國際領先的地位，其書籍值得每一位兒童圖畫書關聯者仔細研究。通過對于艾瑞·卡爾兒童圖畫書創作對兒童感官體驗的呈現，以兒童為本位為前提，在單個感官與多感官綜合體驗交織中啟蒙兒童對多元事物的初步理解，最大程度地發揮艾瑞·卡爾在其圖畫書中的奧秘。看待國內兒童繪本的不應該片面地以國外的標準來當成國內繪本發展的衡量標準。唯一縮小差距的途徑便是虛心學習先進的經驗的同時，用情用力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5]。相信隨著中國經濟高速高質的發展和兒童教育研究的進步，中國兒童圖畫書在不久的將來，定能在國際優秀圖畫書中占據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