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子萱

“又是14點的課,還沒睡夠呢!”我嘟囔著,打開電腦,熟練地輸入騰訊會議號,直到聽到老師一如既往激昂的聲音后,才松了口氣。網絡波動使得老師聲音時不時嘈雜變調,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老師的話,仿佛一切聲音都湮沒在夏日午后的疲倦中,竟然打了個大哈欠。“你怎么在溜號兒!”母親怒氣沖沖的聲音在我耳邊驟響,“你都不如你姥姥!她都80了,還鼓搗那什么線上講座,天天學習!”母親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對了,姥姥讓你幫她弄弄那個線上講座,下了課就去哦,順便看看老人家是怎么學的!”我自覺理虧,訕訕地應了。
姥姥是個“紅樓迷”,平日就喜歡和朋友討論紅樓相關知識,考證派、索隱派的著作讀了個七七八八,家里甚至有一摞她手抄的庚辰版《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每隔一段時間,她便從頭開始細細品讀《紅樓夢》一遍,用她的話來說,便是“越讀越新,越品越有味。”退休后她整日和小鎮“紅迷會”們開些交流會,辦頗有雅韻的“紅樓茶會”“紅樓美食節”,以茶代酒以詩會友,互相切磋。因疫情紅迷會的線下活動一度停滯,惹得姥姥連日喊悶,叫苦不迭。一天坐在小區內乘涼,聽同行的張奶奶說,紅迷會的活動都改成線上了,這幾日一些不懂互聯網的老伙伴都去她家一同聽。“線上會議,那個是什么?”姥姥懵懵懂懂,也跟著去了。一堂課勉強聽了小半,姥姥總是覺得不對味。“這線上還是不行,聽啥聽?就說這個主題‘紅樓夢與汝瓷之美’,還弄什么VR3D全景展示紅樓汝瓷文化,這和紅樓根本就沒什么聯系嘛!”姥姥忍不住給媽媽打電話抱怨道,攪得我和媽媽也有些心煩意亂。
近日不知怎的,姥姥竟不頻繁打電話抱怨這紅樓線上講座了,甚至要托我給她弄個線上會議號。“真是奇了,怎么就突然轉變了?”我暗自思忖,仍是不解其緣由。一口氣爬到三樓,卻發現姥姥并不在家,我的心頭不免又添了些火氣。下樓細細一找,姥姥果然就坐在小區門口不遠的陰涼處,和同行的老人笑著說些什么。“這大熱天的,您出來干什么呀!”我一面攙扶著姥姥起身,一面又忍不住埋怨道。“這不是正聊線上講座的事嘛……”姥姥倒也不生氣,笑瞇瞇地回應著。“快幫我看看怎么弄個線上會議號。”我拿過姥姥的手機,瞇著眼,從頭到尾開始瀏覽公眾號的推送。“我蹭你張奶奶的手機聽好幾天了,還可以直接開麥提問,倒少了些拘束。”姥姥說起來,羞赧中還帶著些雀躍的興奮。“線上講座是真不錯,像我們老胳膊老腿去不了外地的,還能通過線上VR參與紅樓展會,一些藏品信息還可以放大,可比現場看得還要清楚哩!”姥姥說著,又指指手機屏幕“你也可以看哦,平時忙,一些線下講座都趕不過去,這不是很好的機會嗎?”我憤憤地反駁道:“這城市的節奏慢吞吞的,天氣又悶熱,我都提不起來勁看。”“你一個小孩,怎么反倒比我古板啦?這線上是有很多好東西的,一些資料匯總比我們線下開會發的小冊子要全。”姥姥搖搖頭,眼里滿是不贊成。“你看姥姥,說著不行不行,最后還是被這新科技給收服啦!”同行的張奶奶樂呵呵地插嘴。“節奏慢未必就不好,你呀,得沉下心來,別成了‘無事忙’。”姥姥意味深長地點了點我的額頭。
我琢磨著姥姥的話,回到家猶豫著打開了鏈接,發現最新一期的會議主題很有意思,還恰巧和我的專業有些關聯——從傳播學視角下看好萊塢德普琥珀案的輿論戰。進會議后,就被幾個聯席主持人精妙的攻辯折服。他們對案件涉及到的公眾利益、社交網絡上的營銷案例做了客觀詳盡的闡釋,聊天框的小窗里,還有同學在分享寶藏公眾號以及信息來源。我心想著“好像還真不錯哦”,越聽越有味。
晚上如期進入晚課騰訊會議室的我,開始認真聽課做筆記,積極開麥和老師溝通探討問題——全然不像中午那樣困頓沒精打采。晚課結束,疲憊之余我竟有些充實過后的愉悅。夜晚清涼的風吹過,樓下還隱隱有犬吠,混雜著些笑鬧的聲音,我卻覺得分外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