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倩,趙元超
What is tomorrow? Eternity and a day.
何謂明日?永恒與一日。
——《永恒與一日》1)
不是永恒那一日,而是比永恒更多的那一日。
作為城市文化遺產,城墻對城市發展具有潛在而深刻的影響。如北京,在城市化進程中城墻被拆除,留下城樓,形成難以分辨的城市邊界;如南京,保護的城墻片段古樸自然,城樓則不復存在;如伊斯坦布爾的狄奧多西城墻(Theodosianon Teichos),歐洲中世紀最高大堅固的城墻,是一處在荒草中佇立多年的世界文化遺產,已不再能夠影響一個城市。西安明城墻是世界現存規模最大、形制最完整、保護最完善的古代城防工事。東西南北各有城門2),無論是城樓,還是位于城中的鐘鼓樓,都具有純正典雅的明代形制,是明代中國城市形態活的樣本。
西安,古稱長安,有著3100 余年的建城史和1100 余年的國都史,先后有周、秦、漢、唐等13 朝建都于此[1]。現代城市形態是在唐長安城和明西安城的基礎上發展而成的,內城是一座依就城墻形成、四角完全的四方之城。西安城墻對城市格局影響深遠(圖1、2)。由于承繼了明西安城的完整格局和唐長安城的盛世氣象,這座四方之城也始終面臨著以古貌與新貌[2]、保護與發展為題的單體和整體、永恒與一日之辯。

1 城墻與城:城墻周邊4處重要設計實踐區位示意

2 四方城中:永寧門與大明宮國家遺址公園、火車站隔城而望

3 半地下商業空間連通東西兩側下沉廣場

4 視域分析

5 歷史的空間疊合
西安城墻正南門永寧門,位于北至張家堡廣場、南至電視塔廣場的城市南北軸線“長安龍脈”的核心部位。這一軸線串聯起漢、唐、明、清、現代等不同歷史時期的文化遺產,以及旅游、商貿、交通等城市核心功能。永寧門是西安城墻城門中沿用時間最長、保護最完整的一座3),古樸滄桑的風韻源于城市的繁榮與衰敗。然而如其他古城一樣,永寧門被城市交通體系割裂為一個城市孤島。其周邊交通混雜、組織無序,廣場環境消極、可達性低,城市配套設施缺乏、不敷使用。廣場用地面積約8.29hm2,被城墻、護城河、城市道路劃分為9 個獨立地塊,地下有建成地鐵和13 組不同權屬的市政管線穿越[3]。永寧門綜合提升改造是城市核心區域立體化、集約化、復合化的綜合設計,是集交通改造、環境提升、旅游開發、城市更新和文物保護于一體的的復雜工程,是四方城中一次心臟搭橋手術[4]。對圖與底、繁與簡度的推敲,內外關系、人車關系的處理,傳統與現代、保護與發展關系的平衡,貫穿于設計始終,可歸納為“六合”[5]:
(1)縫合
伴隨城市現代化建設,中國的歷史街區和建筑遺址大多處于碎片化的城市環境中,現代交通系統的割裂使之更易退化為僵化的歷史標本。首先需要通過一系列連接手法重新縫合城市碎片化的歷史空間,開辟出積極的、為人所用的開放空間。
廣場設計在城墻內外及東西兩側的松園、榴園之間置入了安全便捷的步行網絡,結合城市下穿道路、地鐵、停車場、商業街等修建了4 組地下人行通道,建立了完備的人車分流系統,使行人可以無障礙地穿行在整個南門區域。結合步行網絡,在松園、榴園及護城河兩岸增設了4 組城市服務設施,并在松園、榴園中設計商業酒吧街,約580m 長的半地下商業空間將東西兩側下沉廣場連通成為完整通暢的街區,使消極的城市廣場可能具備“煙火氣”,帶動城市生活(圖3)。遺憾的是,對“病態”城市所做的“手術縫合”還不夠徹底。因施工方案對城市交通的可能影響,中部下穿道路段的連通設計未能實現。為方便老年人、殘疾人等弱勢群體,在月城內的密林中加設了一組簡潔的景觀電梯,可連接月城和甕城,形成完整的無障礙流線。但由于媒體輿論引導不當,這組便民設施在完全符合文保控制條件的前提下,于落成之際被拆除,成為“縫合”設計中的另一處遺憾。
(2)圍合
任何偉大的廣場都是有邊界和圍合的。通過視域分析,逐步確立了三層圍合的廣場設計控制原則(圖4):在60°視線范圍內為了突出箭樓,廣場上不做任何建筑,在120°范圍的東西端部各設計一個L 形建筑,與南側環形樹林共同圍合廣場,形成第一層級的圍合;松園與榴園通過園林化的環境進一步圍合,形成自然、野趣的小環境,即第二層級的圍合;第三層級則是在下沉廣場中通過圍合形成街道景觀,以寬街窄巷展現出四方城中的尺度與場景,通過空間回望時間。而廣場周邊最好的圍合方式,則是同樣蒼老而具有生命力的蔥蘢樹木和綠地景觀,彰顯城墻與城樓的神態氣韻。
(3)融合
《威尼斯憲章》指出:歷史古跡的概念不僅包括單個建筑物,還涉及能從中找出一種獨特的文明、一種有意義的發展或一個歷史事件見證的城市或鄉村環境。永寧門廣場新建的所有建筑和小品都以“底”的方式襯托“圖”的存在。依據格式塔心理學的整體原則,采用相近、相似和簡單原理對不同區域建筑分別定位優化。堅持以白當黑、以無襯有、以少勝多的原則,使約70,000m2的新建筑和1km2區域內的所有市政管網、道路交通、水利、地鐵等城市基礎設施,消隱、共融于歷史環境之中,達到形合、意合和神合。
(4)疊合

6 松園新建建筑與城墻、城樓同源同構

7 梁思成先生的城墻保護思想在西安得以完整實現,并發展為“城、林、河、路、巷”五位一體模式

8 松園西南向鳥瞰

9 御道空間

10 環城公園入口景觀

11 廣場南向鳥瞰
中國的建筑遺產大多存在于文字中,有形遺存相對較少。永寧門廣場在立體空間中疊加著不同歷史時期的不同功能,體現不同文化層在空間上的疊合(圖5)。四方城600 年的明代城池,同時疊壓在唐皇城興道坊、務本坊之上,彌足珍貴;城壕滄桑而有野趣;城河保留有不同時期修建的痕跡;1980 年代在松園內修建的老干部活動中心,這組庭院式建筑也同樣是四方城不同年代的記憶。人們對城市的記憶是多態且多元的,因此相較于大拆大建,永寧門廣場盡可能保留了不同時期的城市記憶和細微獨特的城市表情。下沉廣場中的唐務本坊景觀標識以及松園內的仿古建筑,以不同時期建筑文化的并置形成城市變遷的年輪,表達對城市歷史的尊重(圖6)。
(5)復合
現代城市空間是立體的,功能是復合多變的。城市文化遺產不僅是文化遺存,也是文化資源;對遺產的保護在關注保存的同時,還應以適當的方式加以利用。永寧門廣場的地下空間為城市提供了近700 個車位和近20,000m2的商業、服務等配套空間,為市民和游客提供了可駐足的城市環境和登覽城墻的機會。通過具有社會意義的創造性轉化,使文化遺產融入現代生活,使城市孤島變為開放空間,使僵硬的歷史遺產成為富有活力的文化資源,在保護和發展之間建立此時此地的平衡(圖7、8)。
(6)整合
永寧門工程匯集了文物保護、市政交通、水利環保、地下隧道、城市規劃、建筑設計、文化藝術等不同部門的需求意見,工程技術難點多,協調難度大,必須在保障城市道路、地下軌道交通暢通無阻的情況下,統籌設計、謹慎施工。整合是兼顧不同專業和部門的考量,匯聚社會各界智慧、平衡各方訴求的實踐方式。作為城市客廳、中華禮儀之門,永寧門承載著西安人的集體記憶。僅僅是一段170m 長、兩分鐘即可走完的御道空間,經過3 年的研究最終達到統一,可見協調整合之艱辛(圖9)。
永寧門綜合提升改造工程歷時5 年,于2014 年建成,在其后8 年的使用中,永寧門廣場成為四方城中一處“無形”的核心場所(圖10、11)。“六合”的設計思考,蘊含“和合”的中國傳統哲學概念。縫合,著眼于城市的交通空間和城市的歷史與未來;圍合,針對廣場空間和環境氛圍;融合,著眼于建筑風格與尺度;疊合,是文化的多元與包容;復合,是現代設施與功能的完善;整合,則體現了社會思想和文化的共識。菲利普·恩奎斯特(Philip Enquist)等提出21 世紀城市設計的9項原則4)[6],與“和合”的城市保護與發展理念不謀而合。可持續發展的城市一定是多元、豐富、集約的城市,通過創造城市歷史及其空間載體與現代生活的連接與共生,實現城市空間的永續利用。
西安火車站始建于1934 年,時隔80 年,于2014 年啟動大規模改擴建工程5):在明城墻和唐大明宮之間不足500m 的范圍內建設一座現代化的交通樞紐,以加強其既有運能。火車站位于唐大明宮遺址和西安明城墻之間,明安遠門東側,是“大明宮—大雁塔”這一盛唐歷史軸線的端景。唐大明宮遺址和明城墻近在咫尺,卻由于一條鐵路線長期割裂,我們希望新火車站能夠將火車站(站)、四方城(城)、大明宮(宮)連為一體,并由此連通西安盛唐文化軸線。作為城市對外的交通樞紐,火車站更有可能成為一個真正能夠連接城市空間、承載復合功能、提升城市形象的綜合體。因此,西安火車站改擴建工程是一項集火車站改擴建、城市風貌保護更新、城市交通疏解和老城片區振興的系統性工程,亦是大明宮在遺址保護基礎上與城市日常生活關聯融合的重要機遇。基地內地質情況復雜,文物遺址眾多,一條地裂縫斜穿基地,并有兩條地鐵匯集,南北各有兩條城市道路穿越站前廣場,諸多現狀條件極大地增加了改擴建工程的難度[7]。

12 重塑城市軸線

13 總平面

14 從下沉廣場望向丹鳳門

15 景觀天橋

16 鏡像歷史

17 大唐天街空間示意
唐長安城是中國古代城市的范本,歷經千年格局尚在。西安火車站初建之時,唐丹鳳門遺址尚未發掘,在缺乏考古資料的情況下,火車站參照大雁塔尋找空間關系,確立了四方城的盛唐軸線。隨著城市的發展,這一軸線逐漸偏離歷史原貌,在火車站改擴建時顯露無遺:丹鳳門是唐第一門6),其空間格局應是對稱、完整的,而火車站舊址卻偏離了軸線。為盡力還原城市文脈與空間格局,方案整體規劃初步確定為:原火車站功能不變,在北側面向丹鳳門方向加建火車站東配樓,兩個體量之間的市政通道和天橋正對丹鳳門,形成歷史軸線通廊。以大明宮遺址為主體,構成北站房、東配樓與丹鳳門三足鼎立、一主兩副的品字格局。三者形成一個正三角形的幾何關系,共同圍合形成北廣場。所有機動交通均于廣場地下由立體復合的換乘中心疏導,將地面完全開放留給行人,最大程度地方便步行出行。我們希望既能保留火車站原貌,承繼其與解放路正對大雁塔的城市軸線關系;又能盡力在北側與丹鳳門形成軸線與對景關系,重塑“大雁塔—明城墻—火車站—大明宮”這一歷史文化軸線(圖12)。
于是,火車站與丹鳳門共用的城市廣場延續了大明宮遺址公園御道廣場和唐長安城的空間結構,形成了以丹鳳門為中心、現代與傳統時空一體的城市開放空間,繼承了千年古都的城市美學。復合功能的置入,既滿足了火車站快速疏散與行人短暫停留的需求,又為城市創造了具有適應性的積極場所,營造富有活力的城市生活場景。丹鳳門兩側是唐代光宅坊、翊善坊和通向望仙門的御道,因此,在場地景觀設計中保護了原始地貌,留白了大片綠地,并適當點綴以文化標識,以期未來與唐城墻綠帶公園連通(圖13)。
火車站改擴建工程建立了明城墻與大明宮的聯系,打破了鐵路線對城市的分割。一條24m寬的城市下穿路和空中廊道向城市開放,從地下通道穿過中庭出站,人們便可仰望丹鳳門,產生一眼千年的觀景體驗(圖14)。中軸位置的跨鐵路線景觀天橋是連接四方城與大明宮遺址的南北通道,開辟出可一覽丹鳳門全貌的城市視角(圖15、16)。與之相連的大唐天街以“捧帝座于三辰,銜天街之九達”7)之勢串聯北站房、東配樓及北廣場周邊配套中的3 個地塊,向南通過景觀天橋與解放路商圈相連,向北通過跨太華路天橋與大華1935 及大明宮周邊商圈相接。這條長達600m 的天街串聯起西安不同歷史時期的城市遺產,營造以鐵路交通為紐帶的復合街區,以多元文化與產業相結合的商業體驗模式激發片區活力,使火車站片區與四方城共融共生,帶動大明宮周邊區域的更新與復興(圖17-19)。
新建北站房距丹鳳門僅150m,需要滿足遺址周邊限高要求,同時與遺址風貌協調。站在含元殿的基座上通過丹鳳門眺望新火車站,始終感覺它應是與丹鳳門相似的大屋頂形式,兩者共同構成新西安的大門,形成大明宮“千宮之宮”的歷史意象,成為大明宮南側城市建設的文化性背景(圖20、21)。為消解大屋頂體量,在屋頂中部做了類似門拱的抽象與變形,但屋頂形式自2014 年方案確定后經反復推敲修改,直到開工時也未能最終定型。經與文物部門多次協商,終因世界文化遺產嚴格限高24m 取消了大屋頂方案,建筑最具設計表現力的形式元素不復存在,可謂遺憾。然而,西安火車站作為歷史環境中的重要城市節點,仍擔負著縫補城市空間、連接歷史與未來、創造城市生活的重任。發掘城市與場地的潛在價值,經營適宜的場所感,是比實現建筑單體的形式風格更為重要的城市營造。
最終,位于東側的配套地塊建筑群采用了厚重基座和深遠挑檐,鮮明地體現出大平方正的地域特色,與大明宮遺址的場所精神、調性氛圍保持協調。遵循與丹鳳門“相似而立,和而不同”的原則,將唐大明宮前“千步廊”的空間原型融入廣場圍合界面的設計中,并盡力簡潔,體現與傳統木構體系不同的時代感(圖22)。老站房承載了幾代西安人的記憶,立面改造遵循“修舊如舊”的原則,基本保留原有立面,僅局部修葺更新。室內設計以傳統風格為主,保留了大廳中木質格柵和井字梁彩繪藻井紋案吊頂。

18 火車站與天街東北向鳥瞰

19 沿街配套

20 從北廣場看丹鳳門與東配樓

21 由丹鳳門眺望火車站

22 北站房北立面

23 場地東望明城墻
1935-2035 年的百年,未來的西安站不但是一座集鐵路、城市軌道、道路交通換乘功能于一體的交通綜合體,也是一座“站—城—宮—街”有機結合的文化綜合體,連接了唐大明宮遺址與明城墻。立體開放的城市空間使大明宮擁有了一個富有尊嚴的城市入口,這一開放空間與大明宮含元殿南廣場共同構成了一處具有活力的遺址廣場,將不斷為區域更新注入新的故事與能量。
陜西省建筑科學研究院成立于1954 年,歷史悠久,積淀厚重,于2019 年啟動改擴建工程。場地位于西安明城墻安定門與玉祥門之間,環城西苑西側,與城墻隔河而望(圖23)。在改擴建設計中,我們希望營造出充滿陽光和自然景觀的辦公環境,并體現特有的大院文化,延續一種可閱讀的文化記憶,同時又能與明城墻形成對話關系,增加一些由城市文脈賦予的建筑性格。
特殊的場地位置決定了空間關系的獨特性。建筑不僅應與毗鄰的街區環境保持融洽而積極的互動關系,提升場地周邊環境與生活品質,同時還應與東側的環城西苑和明城墻形成時空關系的呼應,所以,我們將對周邊區域的影響和對城墻文脈的回應作為優先的設計原則。
由于場地西側保留職工家屬區,方案對體量的處理將直接影響周邊住宅的居住品質,其對日照條件的需求反過來形成對方案形體苛刻的限制條件。根據日切角建模計算,建筑形體在西北角一側應盡量削切退讓。在視線、退距等空間分析后,結合用地邊界和24m 建筑限高,首先確定的是實際可能的最大用地范圍和建筑輪廓。而后,以“臺”的傳統空間原型解題。采用“魯班鎖”的結構概念將建筑體塊重組,以連續拼接的退臺形成對居住區的退讓。為追求空間的適用性和美感,將臺的形體進一步切分細化,根據內部功能,在建筑材質和結構上加以區別。在確定體塊的“錨固”關系后,在建筑內部置入2 組通高的垂直院落,和直達屋面的退臺共同構成彼此連接、公共開放的臺地景觀和活動區域,提升了辦公環境的整體品質與趣味性(圖24-26)。
為保留場地內大院記憶的故事線索,將老建筑的水刷石飾面、拆除后的磚石砌塊以及與城墻相協調的灰磚作為主要建筑材料,延續色彩與質感的記憶;并引入玻璃幕墻、金屬和銹蝕板等現代材料,以精細化設計和低調的材料表達含蓄而直觀地體現新與舊的對話(圖27)。

24 設計生成:場地—日照—退臺—優化—深化

25 總平面

26 鳥瞰

27 西立面

28 景觀平臺

29 方印與疊院

30 院墻與城墻
為配合永寧門工程的需要,2021 年,西安市老年活動中心由永寧門外松園原址遷建至安定門外。場地位于環城西苑內,毗鄰城墻與護城河,近200m 寬的環城墻景觀帶提供了便利的城市交通和植被茂密的自然環境。方案舍棄了松園原址建筑群仿古建筑的風格,而保留了其北方園林式布局。方正的院落結構,以一枚抽象的“方印”意象傳達關中地區傳統書院的意境與氣質。在一枚方院內,營造中心庭院、下沉庭院、靜水院、跌水院、亭院、景院層層套疊的立體院落空間,形成高低、遠近、動靜、尺度皆異的院落層次。“方印”與“疊院”使院與苑的景觀內容呼應融合。院與院之間形成對景、滲透與交感,使人在院與苑的穿越和體驗中清明六根之體悟(圖28-30)。
設計所期望達到的是創造“院”與“城”的對話:院內的清水混凝土與院外百年歷史的青磚隔堤相望,“院”的套疊形成與自然環境的融合和對城市歷史的回望。
世界亙古不變之法為變。不同時代建筑師的使命和角色都在變化,尤其在當下百年未有之變革中。格迪斯(Geddes)認為,建筑、景觀和城市的設計應當遵循“適合”的原則,即與建筑目的相適合,與周圍環境相適合,與未來改建相適合[8]。城市文化遺產的保護與活化,需要以包容開放的文化態度,在歷史的永恒中,尋找與此時、此地、此景相合的適宜之道。
城市建設的趨向令建筑設計的對象已不再、也不能局限于建筑自身和用地范圍之內,而至少應擴展為一種城市視角下的復合行為。從單體到整體,建筑師不僅是建筑功能的策劃師,也是城市空間的協調者、日常生活的編劇、城市劇場的場景設計師。以尊重土地、尊重城市的態度和可持續發展的城市設計思考主導建筑設計,以適合的方式對土地加以利用,重新喚起土地的價值,或許是以空間營造推動城市可持續發展的本質。
城市是一個不斷更新的有機生命體,在演進中達到動態、復雜的平衡。因此不能以割裂的方式將城市遺產當做“木乃伊”,一味強調保護,而不去分辨哪些是能夠豐富城市日常生活的內容。適宜的利用就是最好的保護。讓古老建筑煥發青春并保持長久的活力,是最重要的保護方式和長久持續的綠色理念。與古為新,即不浮于對傳統形式的借鑒,以傳統文化精神的現代轉化為內核,通過具有社會意義的創造性轉化,促成永續利用。
以“和合”思想建立城市遺產與現代生活之間的連接與共生,令城市遺產成為日常生活場景中新的主角,是我們所希望實現的保護的關鍵:既能承載城市莊嚴悠遠的歷史與記憶,又能吸引更多積極鮮活的故事與事件;既能合理地融入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又能開啟更具公共性和可持續性的現代生活方式。
從靜態場地到活力場所,從功能城市到文化城市,從人文建筑到山水城市,唯有尊重土地,尊重城市,尊重生活,建筑才能具有永恒的生命力。
注釋
1) 《永恒與一日》是由安哲羅普洛斯導演的希臘電影,英文譯名“Eternity and a Day”,獲1998年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
2) 西安城墻共有城門18座,其中東西南北主城門4座,分別為長樂門、安定門、永寧門、安遠門,寓意“長安永安”。
3) 永寧門始建于隋代(公元582年)。
4) 9項原則包括:可持續性(對環境的承諾),可達性(通行便利性),多樣性(保持多樣的選擇性),開放空間(更新自然系統,綠化城市),兼容性(保持和諧性和平衡性),激勵政策(更新衰退城市與重建綠地),適應性(促進完整性與積極的改變),開發強度(搭配合理的公共交通,設計緊湊城市),識別性(創造和保護一種獨特和難忘的場所感)。
5) 西安火車站于1990年改擴建一次。
6) 丹鳳門是大明宮的正門,建成于公元646年。丹鳳門外大街寬約176m,是長安城中最寬的南北向街道。
7) 李華.含元殿賦.《全唐文》卷三百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