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 ,陶杰,史政榮
(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肝膽外科,重慶 400016)
原發性肝癌是我國發病率第四位的惡性腫瘤,死亡率居第三位,是常見的惡性腫瘤之一[1]。目前其治療措施眾多,根治性方案包括肝切除、肝移植、局部消融,姑息性方案有經動脈化療栓塞術(Transcatheter arterial chemoembolization, TACE)、系統治療、放射治療等,系統治療包括免疫治療和靶向治療[2]。原發性肝癌起病隱匿,我國50%-60%的患者就診時處于中晚期,或因嚴重肝硬化導致肝儲備功能差,僅20%-30%的患者能夠根治性切除[3,4]。TACE是中晚期肝癌的主要治療方法,同時多種免疫治療藥物(納武利尤單抗、帕博利珠單抗、卡瑞利珠單抗等)相繼獲批肝癌適應證,為晚期肝癌患者帶來治療的新突破,但二者聯合治療的報道極少。本研究旨在探索TACE聯合免疫治療在不可切除肝癌患者中的近期療效及安全性,提供肝癌治療的新方向。
回顧性分析2019年1月至2020年8月我院肝膽外科首次診治的31例原發性肝癌患者臨床資料,病例均達到原發性肝癌的臨床或病理診斷標準。納入標準:不滿足根治性切除要求或不愿接受手術治療,肝功能Child-Pugh分級為A級或B級,治療前未接受針對肝癌的任何治療措施,至少有一個能測量的可評價病灶。排除標準:存在TACE或免疫治療的禁忌證,伴有其他嚴重疾病,合并其他惡性腫瘤,臨床資料、輔助檢查資料或隨訪資料不完整。所有患者根據治療方案不同分為聯合組(TACE聯合免疫治療,n=15)和介入組(僅TACE治療,n=16)。本研究經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并獲得患者及家屬的知情同意。
介入組僅行TACE治療,定位單側股動脈,以Seldinger技術穿刺插管,置入導管鞘,使用RH導管行腹腔干、腸系膜上動脈造影,根據術前影像學結果決定是否尋找其他供血動脈,明確病灶數目、分布、大小及血供,然后超選腫瘤供血的靶血管,注入多柔比星、雷替曲賽、奧沙利鉑等化療藥物,同時根據腫瘤大小、血供情況和治療目的選擇不同栓塞劑,如碘化油、PVA顆粒、空白微球等,以阻斷腫瘤供血動脈。術后常規予以保護肝功能、質子泵抑制劑抑酸、補液等治療,穿刺處鹽袋加壓8小時,囑患者臥床24小時。根據患者的治療反應、影像學評估結果及不良反應嚴重程度,決定TACE治療次數。
聯合組在TACE基礎上,第一次TACE術前1-2天開始予以免疫治療(卡瑞利珠單抗、替雷利珠單抗或信迪利單抗200mg),每21天給藥1次,藥物不可耐受或疾病進展則終止給藥,結束隨訪。
TACE術后1周內觀察患者栓塞綜合征(如發熱、惡心、嘔吐、肝區悶痛、腹脹、厭食)、肝膿腫、肝腎功能損傷、骨髓抑制等發生情況,治療過程中觀察心肌損傷、皮疹、瘙癢、腹痛腹瀉、甲功異常、疲勞等免疫相關不良反應的發生情況。根據美國國家癌癥研究所常見不良事件評價標準(CTCEA)5.0版本進行不良反應分級。
所有患者開始治療后隨訪1年或至患者死亡,每4-6周行相關輔助檢查進行隨訪,包括腫瘤標志物、血常規、血生化、心肌損傷標志物、凝血功能、甲功、增強CT或增強MRI、心電圖等,并進行療效評估,比較兩組患者的客觀緩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ORR)、疾病控制率((disease control rate, DCR)、無進展生存時間(開始治療至出現疾病進展的時間,progression free survival, PFS)、1年生存率,以及不良反應發生率等。
評估近期療效時,采用修訂的實體腫瘤療效評價標準(modified response evaluation criteria in solidtumors,mRECIST):(1)完 全 緩 解(complete response,CR),所有選定的可評價病灶動脈期強化消失;(2)部分緩解(partial response,PR),以所有選定的可評價病灶直徑總和為基線,動脈期強化直徑總和至少縮小30%;(3)疾病進展(progressive disease,PD),所有選定的可評價病灶動脈期增強的總直徑最小值為參考,直徑總和(動脈期增強)至少增加20%,或出現新病灶;(4)疾病穩定(stable disease,SD),不符合 CR 或 PD的病例,即縮?。?0%或增加<20%??陀^緩解率=完全緩解和部分緩解的例數之和/總例數,疾病控制率=客觀緩解率 +疾病穩定的例數/總例數。
采用SPSS 23.0統計學軟件,以均數±標準差表示計量資料,并檢驗其是否滿足正態分布,使用獨立樣本t檢驗進行兩組間差異的比較;計數資料的組間采用Fisher 確切概率法進行差異比較,中位無進展生存時間采用Kaplan-Meier法生存分析,并描繪生存曲線。如果P<0.05,則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共納入31例患者,均獲得完整隨訪,其中男性25例,女性6例,年齡38-71歲,CNLC 分期Ⅰ a 期 3 例,Ⅰ b 期 10 例,Ⅱ a 期 2 例,Ⅱ b 期3 例,Ⅲ a 期 11 例,Ⅲ b 期 2 例。其中聯合組 15 例,介入組16例,兩組患者基線資料對比見表1。兩組患者性別、年齡分布、CNLC分期、Child-Pugh分級、腫瘤最大徑、甲胎蛋白、TACE治療次數等的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

表1 聯合組與介入組患者基線資料
介入組無CR病例,PR3例,SD 3例,PD 10例,ORR 18.8%(3/16),DCR 37.5%(6/16); 聯合 組 CR 1例,PR 4例,SD 5例,PD 5例,ORR 33.3%(5/16),DCR 66.7%(10/15)。聯合組總體有效率及疾病控制率均高于介入組,但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近期療效
介入組1年生存率37.5%(6/15),聯合組1年生存率60%(9/15),聯合組1年生存率高于介入組,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289)。以Kaplan-Merier方法分析兩組的PFS,介入組和聯合組患者中位PFS值分別為6.0(95%CI 3.4-8.6)個月和9.0(95%CI 7.2-10.8)個月,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4.803,P=0.028,圖1)。
兩組患者TACE術后均出現栓塞綜合征的不同表現,腹痛、腹脹、發熱、惡心、嘔吐、血壓升高等,臨床癥狀較輕,予以對癥支持治療后均緩解,其中介入組兩例患者術后因排尿困難予以導尿。聯合組8例患者出現肝功能異常,6例患者出現骨髓抑制,其中1例患者骨髓抑制為3級不良反應,所有患者均無明顯皮疹、瘙癢、甲功異常、心肌損傷等免疫治療不良反應。介入組10例患者出現肝功能異常,4例患者出現骨髓抑制,其中1例患者肝功能異常為3級不良反應。兩組患者均無4級以上不良反應發生。
不可切除的中晚期肝癌患者,主要采用TACE、靶向治療、免疫治療等方案,但治療效果有限,總體生存率偏低。TACE是不可切除肝癌患者的主要治療方法,其使用栓塞材料阻斷腫瘤血供,同時局部灌注化療藥物,兩者聯合起到抑制腫瘤生長的作用。既往研究表明,不可切除肝癌予以TACE治療,1年生存率 57%,2年生存率 31%,3年生存率26%,中位生存時間19.4個月[5-6]。免疫治療是近年來熱門的腫瘤療法,其通過阻斷PD-1與其受體PD-L1/PD-L2結合,恢復T細胞免疫活性,減弱腫瘤免疫逃逸、抑制腫瘤免疫耐受,從而發揮抗腫瘤作用[7]。既往一項肝癌隨機臨床試驗結果(CheckMate 459),免疫單藥治療ORR 15%,mPFS3.7個月,OS 16.4個月[8]。近年來,Nivolumab、卡瑞利珠單抗、替雷利珠單抗等免疫治療藥物相繼獲批肝癌適應證,在中晚期肝癌患者中應用廣泛。
晚期肝癌預后較差,聯合療法較單一治療通常療效更好,TACE聯合靶向治療、免疫治療聯合靶向治療均有研究證實[9-11]。TACE聯合免疫治療目前研究較少,CHAO J[12]等人曾報道一例45歲男性患者,初次診斷為右肝巨塊型肝癌(15×12cm),經TACE聯合Tislelizumab治療三個療程后,腫瘤體積明顯縮小,然后行根治性切除,且術后病檢提示腫瘤邊緣大量淋巴細胞浸潤。本研究初步證實了TACE聯合免疫療的療效,結果顯示:聯合組ORR 33.3%,DCR 66.7%,介入組ORR 18.8%,DCR 37.5%,聯合組近期療效高于介入組,但差異無統計學意義,進一步進行生存分析顯示,聯合組1年生存率及中位PFS均高于介入組,僅中位PFS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可能與本研究納入病例數較少相關。關于TACE聯合免疫治療的機制,有研究表明,TACE可導致腫瘤局部壞死,釋放腫瘤抗原,被抗原提呈細胞識別后,腫瘤浸潤的細胞毒性CD8+T細胞增加,從而增強腫瘤特異性的免疫反應[13-15]。TACE術后外周血中Treg細胞數量減少,利于增強全身抗腫瘤免疫反應[16]。Montasser等人[17]通過對肝癌手術標本的研究,證實TACE增加肝癌組織中PD-1和PD-L1的表達,可通過TACE聯合免疫治療增強療效。
本研究安全性良好,無嚴重的4級不良反應發生,僅2例出現3級不良反應,發生率較高的栓塞綜合征、肝功能異常、骨髓抑制等予以對癥治療后均緩解,暫未觀察到明顯的免疫治療相關的不良反應,可能與本研究納入患者身體狀態好、樣本量較小有關。
綜上,TACE聯合免疫治療安全性良好,可提高近期療效,改善患者預后,為中晚期肝癌患者的有效治療方案。但本研究為小樣本的單中心回顧性研究,且隨訪時間較短,對遠期療效證據不足。關于TACE聯合免疫治療,目前有大量的臨床試驗正在進行中,期待高級別的循證醫學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