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早的現代化公路橋

文 梅偉（北京）

既然三家店的板橋運輸繁忙，為什么不建設一座高標準的橋梁呢？原因非常簡單，一是當時的財力所限，二是沒有高超的技術能力。

流淌在華北大地的永定河，這是海河流域的七大水系之一。從空中俯視，永定河東臨潮白河、北運河，西依黃河南瞰大清河，全長七百多千米，流經內蒙古、山西、河北、北京、天津等省市自治區，覆蓋了四十多個縣市，流域面積四萬七千多平方千米。

永定河有兩條主要的支流：山西寧武縣的桑干河、內蒙古興和縣的洋河，這兩大支流的河水來到河北懷來縣的朱官屯，便匯合成為永定河，流入永定河大峽谷后水流湍急、洶涌澎湃。伴著兩岸雄峻的山峰，在百里山谷中前行，便來到京西出山口——三家店。從這里開始，永定河就進入了華北大平原。

永定河峽谷又稱幽州峽谷，在京西的群山之中是最雄偉的一段河道，也是永定河的精華所在。這時的永定河像一條桀驁不馴的蒼龍進入群山，形成了浩大的奔騰之勢。在春夏秋三季，游人可以看到兩側的山崖壁立，山峰林木茂盛，一派美麗與豪放的風光。但是千萬年來，每年一到汛期，永定河常常泛濫，帶給兩岸百姓無數的災難。因此在清朝以前，永定河被叫做渾河、無定河，也叫做小黃河。

面對永定河在汛期的濁浪滔天，從古至今人們想了許多辦法，比如說制造船只、搭建橋梁，方便過河。古代由于技術和機械的限制，搭建大型橋梁非常困難，不過還是搭建了一些簡易的橋梁。據記載明朝萬歷年間，在京郊的三家店村西出現了一座簡易木板橋，有百米多長。這座橋一直使用到清末民初，橋梁雖然簡陋，卻是幾百年間行人商旅從張家口去往京城的重要設施。

京西的三家店村地理位置極佳，正是永定河的出山口，河面窄狹適合架橋。還因為河道不寬，成為商賈云集的繁華渡口，是北京通往山西、陜西、內蒙古以致漠北的商道起點，明清時已經有了二百多家商號，有“京西第一村”的稱呼。

明朝萬歷年間，因為京城的皇宮，當然也因為眾多的百姓，需要煤炭取暖做飯，必然消耗大量的煤炭。而京西的煤炭運到京城，則必須經過永定河，因此在永定河上架起簡陋的木板橋，這在《帝京景物略》中有記載，據說萬歷皇帝也走過這座板橋。

三家店是個水旱碼頭，距京城25千米左右，路途不遠不近，所以成為京西煤炭、石灰、水果、糧食等商品的集散地。張家口以西以北的商販到了這個地方，可以把貨物在這里售賣，然后再購買生活用品等貨物返回張家口，來去都有利可圖。而京城商人到這里采購煤炭和山貨，販至城里售賣，形成了三家店的“三里長街”、商鋪林立，竟然十分繁華熱鬧。

這里在明清時期還是京城用煤的集散地，緊鄰河西的產煤區，距離阜成門只有幾十里的路程，具有地理上的優勢。

三家店是永定河的出山口，山峰聳立，所以這里的河面僅寬百米，適合架設橋梁。因為需要，當地鄉紳便在河中壘砌十數個橋墩、上鋪橋板，成為供行人商旅通行的木板橋。木板橋可以隨時拆除，每當夏季洪水到來之前，就要將橋板撤走，以防洪水將其沖走。秋季洪水期過去，再重新鋪上木板，在當時的條件下已經是一座很好的橋梁了。

那時修建的木板橋，先用柳條編成柳耙，圍成圓墩子，墩子里放置鵝卵石，以三個圓墩子為一組，置放河底作為橋墩，橋墩上鋪設木板。木板橋的成本低廉但結實，騾馬拉的煤車也可以從橋上通過。

當地設有專門管理木板橋的組織，以維護木板橋的正常運行，這個組織叫作“三家店橋道老會”。橋道老會每年向當地商號發起眾籌，集資搭建板橋，雇傭橋夫負責板橋的日常維護，并收取一定的過橋費。

三家店橋道老會在當地聲望極高，即便是洪水突然暴發，板橋被沖毀并沖到下游，下游百姓只要看到木板上有“三家店橋道老會”的字樣，會馬上送回三家店，或通知橋道老會派人來取。

民間把維護木板橋的橋夫工作處稱為“囤房子（或墩房子）”，為此，筆者專門向年歲大的村民打聽囤房子，可是因為年代久遠，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是“囤”還是“墩”了，就連“囤房子”的后人也不清楚，但是根據此地老人的發音，應該是“囤房子”。

說到永定河上的橋梁或者渡口，在離三家店不遠的下游麻峪村（今天的石景山區麻峪村），就有一個渡口，卻沒有橋梁，那時有一條方頭大渡船，一根粗鋼絲繩鏈接兩岸，渡船由擺渡人拉拽鋼絲繩移動渡船，送人過河。

既然三家店的板橋運輸繁忙，為什么不建設一座高標準的橋梁呢？原因非常簡單，一是當時的財力所限，二是沒有高超的技術能力。

1919年，即民國八年，京兆尹撥款大洋20萬元修建了北京城到門頭溝的京門公路，主要是用汽車運輸京西的煤炭，致使運輸量大增，但永定河卻成為京門公路的瓶頸。為解決瓶頸問題，在民國十年（公元1921年），京兆公署又一次撥款大洋30萬元，開始修筑橫跨永定河的三家店永久鋼筋混凝土公路橋。這座大橋長255.5米、寬9米，中心車道6米，兩邊留有人行道。該橋高18米，有8孔，孔與孔之間為30米。這座大橋由法國工程師設計，于民國十一年（1922年）開工建設。據參加施工的一對張氏兄弟說，當時的日工資是50個銅元，可以買50個燒餅。還說工程所使用的材料除鋼材水泥是進口的，砂石就地取材。

民國十二年（1923年）建成通車，設計荷載4噸，使用限期20年。大橋建成后的第二年，永定河又一次遇到洪水，6米高的洪峰沖刷橋基，但大橋安然無恙。當時的老百姓因為橋梁使用的是鋼筋水泥，所以俗稱“洋灰橋”。“洋灰橋”橋頭設有收費站，由路警管理并征收過橋費，汽車、騾車每次通過征收8個銅元，牛馬驢騾小車每次收2個銅元。

1982年，“洋灰橋”服役將到60年之際，門頭溝公路部門收到了一封來自法國的信函，告知該橋的設計使用壽命是60年，如今時間已到，應立即停止使用。這封信函并不是來自當年的設計者，而是他的后人所寄。門頭溝公路分局工程科一位工作人員表示，每次提起這件事總是讓自己心里緊張，不自覺地去認真工作。他說：“真的，這件事就發生在我們身邊，盡管已過去了很多年，但它始終像鏡子一樣。”

公路部門收到信函以后，立即組織國內權威公路專家對該大橋進行檢測，發現“洋灰橋”主體結構依然完好，不存在承重問題。不過，為保護老橋，同時滿足已增長的通行需要，2001年，緊鄰“洋灰橋”建起了一座寬24.6米的新橋，結構和式樣與老橋完全一致，兩者連成一體。目前，老洋灰橋歷經90年滄桑，完成了歷史使命，已經停止使用，而是作為文物保留下來。現在它是區級保護文物，也是永定河上的一個觀賞景物。

現在，在該橋的西頭，立有一塊三家店水閘公路橋說明的石碑，記載了該橋的歷史：三家店水閘公路橋由法國工程師設計，京兆尹公署撥款30萬大洋，華洋義賑會法商承建。1921年4月開工，1923年12月竣工通車。大橋跨越永定河，是京西地區與京城的重要通道。橋全長253米，總寬九米，高14米。上部結構為鋼筋混凝土三肋拱、兩鉸拱橋，上承式組合體系，下部結構為鋼筋混凝土空心橋墩。該橋造型新穎、輕巧玲瓏，是中國橋梁史上首次出現的新式結構，也是我國最早修建的一座最大的現代化公路橋，在世界橋梁史上占有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