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維分析模型下的浙東運河沿線語言景觀建設研究

■ 甄桂春

（浙江萬里學院基礎學院，浙江 寧波 315100）

浙東運河處于中國大運河的南端，是京杭大運河和海上絲綢之路的連接通道，有悠久的歷史，于2013年5月被納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并于2014年6月和隋唐運河、京杭大運河一起打包入選《世界遺產名錄》，成為中國第46個世界遺產項目。浙東運河西起杭州的西興古鎮，沿途經過紹興、余姚，至寧波市甬江入海口，使得京杭大運河得以連通世界，開啟海上絲綢之路。

2019年中央委員會、國務院聯合印發了《大運河文化保護傳承利用規劃綱要》，強調從國家的層面對大運河文化進行保護和利用傳承，從而更好地宣傳中國運河文化、展示中華千年文明，以更直觀真實的方式彰顯文化自信。而在大運河文化保護、傳承和傳播的過程中，語言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對大運河沿線的語言景觀進行調查研究很有必要，發現其語言特征、語言的多樣性、多語使用情況等，進而提出加強大運河沿線語言景觀建設的對策和建議，助力運河文化的傳播和運河文化的國際影響提升。

一、浙東運河沿線語言景觀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及研究方法

浙東運河始于蕭山的西興古鎮，到寧波出海口，具體包括蕭山段、紹興段、寧波段。本研究主要考察的是浙東運河的寧波段，有余姚丈亭老街的鄭家渡口、半浦村渡口、慈江大閘到剎子港、夾田橋、太平橋、小西壩、大西壩、西塘河、高橋、三江口、慶安會館、永豐庫遺址、水則碑。寧波境內的這些運河遺產點，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浙東運河的語言景觀狀況，也更能反映和寧波地域文化相關的運河語言景觀。筆者于2021年4-7月間通過影像記錄、隨行觀察、隨機訪談、問卷訪談的方式實地收集浙東運河寧波段的遺產點、附屬區域的語言標牌及人們對于語言標牌的態度，以考察浙東運河寧波段的語言景觀的現狀。分析語料時，采用量化分析和質性分析相結合的方法，對語言景觀的標牌和人們的體驗感受進行分類和整理。

（二）理論框架

語言景觀研究自1997年萌芽以來，已經形成了多種研究視角或理論構建。Landry和Bourhis[1]首先對語言景觀進行了定義，認為語言景觀主要由某個地區某個城市的公共標示標牌、街道名、街道路牌、廣告牌等構成，同時創造性地提出了語言景觀的兩大功能：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Scollon R和Scollon W[2]提出“地理符號學”的理論框架，其主要討論語碼取向、字刻設計和置放類型；Ben-Rafael等[3]提出了語言景觀的四大組成原則：突顯自我、充分理性、集體認同、權勢關系；Huebner[4]構建了語言景觀分析的模型SPEAKING，用于研究語言景觀的背景、參與者、動機、讀者及語言形式的關系；Trumper-Hecht[5]聚焦基于空間理論的三維分析模型——實體維度、政治維度、體驗維度，其分別是指不同語言在公共場所中的實際使用的情況、主流的意識形態對語言景觀構建的操控和影響、廣大受眾對語言景觀的態度和看法。

（三）研究問題

目前國內語言景觀研究尚在起步階段，以介紹國外的語言景觀理論為主，也有對某些地域或城市的海報、標牌、廣告等進行過實證性考察，重點主要集中在外語使用錯誤、語言規范等問題上[6]，缺乏對語言景觀的深度解讀，比如身份認同、權勢關系等[7]。張天偉[8]建議參閱國外理論和方法，合理創設研究框架，結合實際的中國國情和語言生活，凸顯問題意識，做一些微觀的、扎實的、基于問題的、融入中國元素的個案分析，在世界范圍內提出基于中國視角的特色理論框架和范式。

本文結合國內外研究的理論和成果，嘗試構建以雙功能為基礎的三維分析模型，對浙東運河沿線寧波段的語言景觀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進行解讀，信息功能對應三維分析模型的實體維度，以量化的方式積累語料，主要探討語言標牌的語言種類和語碼分布。象征功能對應政治維度和體驗維度，政治維度以話語分析的方法來分析官方對語言景觀架構的浸染、語碼特征、權勢關系和語言政策等。體驗維度以問卷和訪談等方式挖掘廣大受眾對語言景觀的看法、身份認同和文化認同。具體分析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廣大受眾對語言景觀的看法、身份認同和文化認同分析模型

據此模型，本文試圖回答以下幾個問題。

（1）浙東運河沿線寧波段的語碼種類和語碼分布如何？

（2）浙東運河沿線寧波段的語碼特征和優勢語碼是什么，體現了什么樣的語言權勢？

（3）浙東運河沿線寧波段的語言景觀體現了怎樣的身份認同？

二、浙東運河沿線語言景觀調查的結果與分析

（一）實體維度

就實體維度而言，語言景觀主要是指語碼種類和語碼分布情況，旨在揭示語言景觀的顯著表面特征。筆者對浙東運河沿線寧波段的語言標牌進行考察，通過拍照共獲取語言標牌400塊，400塊標牌均有漢語且處于第一位，純漢語標牌有187塊，占比為46.7%；漢英雙語標牌為111塊，占比為27.8%；漢英日三語標牌有97塊，占比為24.3%；漢英韓三語標牌有1塊，占比為0.2%；漢英日韓四語標牌有4塊，占比為1%。

浙東運河沿線的語言景觀中出現了包括漢語、英語、日語和韓語4種語言，所有標牌都包括漢語，因為中國相對而言是一個比較單一語言的國家，漢語在生活中占主導地位，中文為優先使用語言，符合我國的實際情況。除單語標牌外，當有外語出現在標牌中時，無一例外地都有英語，英語語碼出現頻率穩居第二，表明英語已經成為全球化的主體語言，體現了英語作為全球通用語言的地位。三語標牌中，大多數標牌的順序都是漢英日，漢語均排在第一位，大多數情況下，英語排列在第二位，但在個別標牌中，日語會排在第二位，反映出寧波與日本的歷史往來已久，日語在語言標牌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在慶安會館內介紹一位明代時期的韓國人士時則是漢英韓的語碼分布，沒有出現日語。在2018年升為5A級景區的天一閣月湖景區內的水則碑旁，語言標牌為四語，順序是漢英日韓，因此可發現在最新最規范的語言標牌中，日語和韓語都占有一席之地。總而言之，該區域的語碼種類有四種，語碼分布以漢英日韓為主，這些語言標牌從實體維度上體現了語言景觀的信息功能。

（二）政治維度

ScollonR和ScollonW[2]提出了優勢語碼概念，按照語言字體的分布位置、字體大小和字體顏色來確定主導語言。就政治維度而言，語言景觀意指語碼特征和優勢語碼，具體來講就是指語言標牌中官方標牌和私人標牌的分布情況，以及雙語或多語標牌中占據優勢地位的一種語言。

2017年寧波市政府公布了城市公共雙語標識系統建設實施方案，著力提升城市基礎設施的雙語化，重點推進城市重要街區、旅游景點、公共綠化、公共交通等公共區域的中英雙語標識系統建設[9]。可見當地政府的語言政策是以漢語為主導，英語為輔助性主導。浙東運河沿線寧波段的語言標牌單語標牌均有漢語，而在雙語或多語標牌中，漢語總是處于第一位、最上端或最左端，字體也最大最醒目；其次是英語，日語和韓語一般處于第三位或第四位。可見，在浙東運河沿線的語言景觀中，漢語是處于優勢的語碼，英語地位僅次于漢語，日語和韓語也都有出現，并且日語的出現頻率要更高一些，也可以看出日本和寧波在歷史上的經濟貿易文化交流往來更加密集，因此這樣的語碼特征和優勢語碼也體現了宏觀層面政府的用意和寧波地域文化的特征。

（三）體驗維度

就體驗維度而言，主要是調查某地的居民或其他語言使用者對語言景觀的認知和反應。具體來講，本文對寧波本地居民、外籍人士對浙東運河沿線語言景觀標牌的認識進行調研，以了解當地的各個群體對語言景觀標牌的意見和態度。

筆者訪談了兩位文化遺產所工作人員、六位沿線居民，對在寧波工作的外籍人士進行了簡單的問卷調查，文化遺產所工作人員和當地居民對語言標牌上的漢字持有肯定態度，認為地域文化就應該體現中國的民族文化，對漢語有極強的語言認同感。不過對大多數當地居民來講，外語標牌的出現更多呈現的是一種象征功能，都表示多語語言標牌上的外語增強了當地城市街區及景點的國際化。外籍人士也普遍認可語言標牌上的英語，認為官方的英語標牌有信息功能，能為他們提供大運河和浙東運河的信息，為他們了解中國的運河文化提供了便利。但是他們也指出一些標牌只包括漢語，讓想進一步了解運河文化的外籍人士無從下手，希望能加強多語語言景觀的建設；外籍人士還指出個別私人店鋪的語言標牌存在一些錯誤，讓人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主要原因是一些商家只是出于美化和提升店鋪國際化的感覺，使用了英語字母和字符，至于其是否符合語言習慣和語用習慣，沒有認真考慮。整體而言，居民、外籍人士等語言使用者對浙東運河寧波段的語言景觀比較認同，若能增加多語語言景觀標牌和加強語言景觀標牌的準確性，將會更好。

三、浙東運河語言景觀建設的建議

（一）語言景觀提升

在寧波境內與大運河有關的主要遺產達六十二項，其中全國文物保護單位有六處，列入世界文化遺產三處，寧波很多運河遺跡比如慶安會館、永豐庫遺址，是運河文化也是寧波海上絲綢之路的證明。但目前浙東運河沿線的很多語言標牌還只有中文，缺少英文類介紹。并且寧波與日本、韓國有一衣帶水關系，乘船來往非常方便，自古文化經濟貿易交流頗多。日本遣唐使、遣明使也多次在寧波登陸，現在的日本也留存有很多寧波的文化印記，日本稱寧波為“圣地寧波”；而對于韓國，北宋時期萬斛神舟從明州（寧波古名）出使高麗（朝鮮半島古國名），寧波市區現在都存有高麗使館舊址。浙東運河沿線寧波段的語言標牌上如有日語和韓語標牌，更能體現寧波地域文化和海絲文化特征。建議能以漢英日韓的順序對寧波境內的浙東運河沿線的語言景觀進行整體優化和提升，以凸顯寧波東出大海、西連運河、轉運南北、港通天下的地域特色。

（二）城市形象提升

世界文化遺產的歷史性、獨特性使不同的民族和國家增強交流和了解。浙東運河作為世界文化遺產的一部分，讓“海定則波寧”的寧波也進入了世界文化遺產的城市名錄。現中國意欲打造以大運河文化為特征的文化景觀和大運河文化公園，寧波要借此機會將相關的運河文化整理好、開發好，把大運河所孕育的地域文化傳播出去，講好寧波故事，進一步提升寧波歷史文化名城和國際化的城市形象。第一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即是把浙東運河沿線的語言景觀建設得規范有序，讓來自全球各地全國各地的旅居人都可以更清晰地了解浙東運河文化和中國大運河文化。

（三）語料庫建設

現在，海運、空運、公路運輸和鐵路運輸已經形成大的物聯網，大運河實體河的功能已經削弱，更多轉為了一條流動的文化的河。作為線性文化遺產，從北至南的大運河貫穿大半個中國，承載著諸多城市的巨大變遷和文化記憶，用多語傳播大運河文化更有利于擴大中華文明和中國文化的影響力。因此在整理規范好浙東運河沿線語言景觀標牌的同時，可以將其數字化和多語化，建設一個浙東運河文化多語語料庫，乃至建立中國大運河多語語料庫，這對于運河文化和中國文化的研究和傳播會有巨大作用，也更便于運河文化資料分享和應用運河文化于課堂教學。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漢語是浙東運河沿線的優勢語碼，信息功能明顯，是獲取一切信息的主要來源，其實體維度主要體現在語碼分布和語碼種類上，這也凸顯了漢語的官方地位和語言權勢，從政治維度和體驗維度上體現了語言景觀的象征功能。整體來講，浙東運河寧波段的語言景觀符合地域情況，希望在多語語言景觀建設和語言景觀的語言準確性上能進一步提升，從而進一步提升浙東運河沿線的城市國際化形象，更加助力于浙東運河文化及中國大運河文化的傳承和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