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磊青 Xu Leiqing 易欣蕾 Yi Xinlei
自1986 年《渥太華憲章》發布以及世衛組織的“健康城市工程”(healthy city project,HCP)項目開展以來,全球健康城市、健康社區運動逐步深入,各國政府和相關機構陸續出臺了健康社區的各類評估體系和建設標準,為健康社區的實踐提供了指導。標準中最早出臺的是世衛組織于1987 年編寫的《健康城市評價標準》,該標準為后續美國、加拿大、新加坡、澳大利亞、英國等國家的標準提供了基礎。因發展時間較長,目前,國外的健康社區建設標準和評估體系成熟度較高,經歷過實踐檢驗且受到廣泛認可,適用性強。其中,最具影響力的是國際健康建筑研究會(IWBI)和綠色建筑認證協會(GBCI)共同編寫的《WELL 健康社區標準》(WELL community standard),以及美國綠色建筑委員會(USGBC)編寫的《LEED-ND 綠色社區認證體 系》(LEED for Neighborhood Development)。表1 對國外健康社區標準進行了梳理。

表1 國外健康社區建設標準和評估體系梳理
國內的相關標準則主要以規范和導則的形式發布,包括指導性文件《健康中國2030 規劃綱要》,以及健康社區、建筑、住宅規范和技術章程等。這些規范和技術章程大多包含空氣、水、舒適、健身、人文、服務等幾個方面,有控制項和評分項,為健康社區的建設提供了強有力的指導(表2)。筆者認為,在這些國家和地方出臺的一系列健康社區標準或導則中,以中國城市科學研究會最近頒布實施的《健康社區評價標準》最為綜合、系統,該標準涵蓋了空氣、水、舒適、健身、人文、服務、提高與創新幾個大項,并且考慮了運營評價,具有較好的實施性。

表2 國內健康社區建設標準和評估體系梳理
在評閱了國內外近年來發布的各種健康社區標準后,可以發現,這些健康社區標準的指標體系大部分是自上而下的,以專家和學術精英的意見為主,從居民角度出發來探討的還不多。同時,隨著中國城鎮化進入下半場,除了新建社區以外,存量更新成為社區建設的重要陣地。以上海為例,存量的社區建設一般分為三種類型:里弄住宅、老舊小區、新型商品化小區,其中,后兩者較為適宜開展以健康為導向的社區更新。對于這些存量的社區而言,目前國內的健康社區的相關標準,如以城科會編制并已經付諸實行的《健康社區評價標準》為例,其指標體系和各指標權重是否能反映居民的需求,是否適合作為社區更新的指導?本研究希望在這方面進行探索,這也構成了本研究的核心問題:從居民視角出發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應該是怎樣的?它們的指標構成和各部分權重如何?
本研究希望在國內外現有標準和評價體系的基礎上,探索基于居民看法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為當前的社區更新服務。為了達成這個研究目標,需要對居民進行問卷調研和采訪。研究分為三步,首先,通過分析歸納法,梳理和優選現有標準,構建相對完善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其次,設計專家問卷,通過層次分析法算出各指標權重,再利用重要性指標篩選法剔除權重較低的指標,形成初步篩選后的指標體系;最后,基于篩選后的指標體系設計居民問卷,根據居民對各指標重要性的看法計算居民權重,并和專家權重綜合后分析、優化健康社區建設指標,獲得最終結果。研究路徑見圖1。

圖1 研究路徑
國內外現有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所涉及的因素眾多,以較有影響力的WELL 社區標準為例,其包括:空氣、水、營養、光、健身、熱舒適、聲環境、材料、精神等10 方面,有110 項條款,包括200+部分,涉及700+要求。考慮到我國國情,本研究構建的建設指標主要基于國內的規范和導則,如《健康社區評價標準》(T/CECS 650—2020,T/CSUS 01—2020)、《健康住宅評價標準》(T/CECS 462—2017)等,并參考了《WELL 健康社區標準》和《LEED-ND 綠色社區認證體系》等國際上較為成熟的標準。通過對這些標準各項細則進行梳理和歸納,可以發現,這些標準雖涉及的領域非常廣,但還是主要側重于空氣、水質、光環境、熱環境等直接影響居民健康的環境因素,在活動、設施、服務、精神等方面分類較為模糊,因此,本研究希望對其進行修正。因健康受到廣泛社會因素的影響,本研究的分類思路是將現有標準中各項細則按照領域歸納為幾大類,盡量減少交叉,然后再歸納二級指標。如將空氣、水等環境因素歸為一類。
在初步擬定建設指標的過程中,筆者參考了孟丹誠、徐磊青(2021)的健康社區研究,他們提出了健康社區建設的九大領域,包括健康居住、健康環境、健康交通、健康設施、健康衛生、健康活動、健康服務、健康社會和健康政策機制[6]。其中,前四項更加側重于社區需要提供的硬性設施,通過改善社區的物質環境能夠較好地實現,后五項則更加需要社區在物業服務、社區管理、居民共治等方面進行提升。本研究在剔除政策研究領域的健康政策機制后對其他八個領域進行細分,可以獲得包含8 項一級指標和44 項二級指標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表3)。

表3 初擬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
本研究通過問卷采訪了22 位在建筑、社區規劃、綠建、環境可持續方面平均從業時間約為15 年的專家。讓專家們利用托馬斯·賽締(T.L.Satty)的1~9 標度法,分別對于各一級指標和各二級指標兩兩比較后的重要性進行打分,并將結果輸入Yaahp 軟件構建判斷矩陣,計算權重[7]。由于指標模型層級較多,節點數量過大,因此,在計算時分兩步計算,第一步計算準則層(B)對目標層(A)的權重,第二步計算標準層(C)對準則層(B)的權重,最后相乘獲得標準層(C)對目標層(A)的權重。經過Yaahp 軟件自動修正,本次22 位專家的矩陣的一致性比例均小于0.10,通過檢驗,結果可靠。計算出的權重顯示,一級指標中,健康環境、健康居住和健康衛生是專家認為權重最高的指標(圖2)。

圖2 健康社區建設一級指標的專家權重
獲得計算結果后,利用重要性指標篩選法,將44 項二級指標的權重按照從大到小排列記作X1,X2,X3…Xn,其和x為1,設定重要性常數a為0.85,求得m=33 時,因此,后11 項 權重較低的指標可以剔除,這些指標主要和室外物理環境、生態環境、智慧服務有關。指標的篩選情況如圖3 所示。

圖3 健康社區建設指標的篩選過程
本研究通過問卷的形式來了解居民對建設指標中各指標重要性的看法,并利用數據獲得居民權重。居民問卷主要是對篩選出的33 個指標進行詢問。問卷調研在上海市既有社區中展開。上海市既有社區主要分三類:1949 年以前的里弄住宅、1998年前建設的老舊小區、與1998 年后開始建設的商品房一同構成的新型商品化小區。本調研只針對老舊小區和新型商品化小區開展。調研在徐匯、楊浦、寶山、嘉定、浦東等區的9 個老舊小區和8 個新型商品化小區中進行(表4),由各居委會協助召集居民線下填寫,并輔以內部業主群推送、定點推送等小范圍的網絡問卷,收集到了年齡層次較為均衡的樣本數據。本次調研共回收問卷703 份,剔除未完成、填寫時間較短、抄襲的問卷后,共獲得548 份有效問卷,其中,老舊小區回收276 份,新型商品化小區回收272 份。問卷回收有效率78%。

表4 調研選點
從受訪居民的年齡結構和性別比例上看,兩類社區十分相似,都有約2/3 的受訪者為女性,受訪者年齡大都在18 歲以上,19~40 歲,41~60 歲和60 歲以上的居民數量基本一致,各占1/3。老舊小區居民住宅面積多為31~90 m2。新型商品化小區居民則多為61~120 m2(圖4)。

圖4 居民基本信息分析
根據居民問卷數據,利用頻度統計法可以計算出兩類社區的居民權重。通過折線圖可以發現,兩類社區居民和專家的八大一級指標權重趨勢基本一致,權重較高的有健康環境、健康衛生、健康交通和健康居住幾項,居民權重比專家權重更平均,專家對健康交通、健康居住和健康環境的賦權與居民差異較大(圖5)。相反的是,在二級指標對一級指標的權重方面,專家權重較為平均,而居民權重傾向性明顯,專家和居民權重相差較大的指標主要有室外空氣質量、室內濕熱環境、社區騎行環境、交往活動、綠化設施、食品銷售供應服務、康養及健康服務、社會公平和健康韌性,多集中在環境、活動、服務和社會幾大領域(圖6)。

圖5 專家和居民的準則層(B)對目標層(A)的權重對比

圖6 專家和居民的標準層(C)對準則層(B)的權重對比
在兩類社區的權重對比方面,差異較大的領域主要是健康環境、健康交通、健康活動、健康設施。老舊小區居民對于水質、室內空氣質量、道路規劃、交往活動、綠化設施等方面較為看重,而新型商品化小區居民則更看重室內采光照明、停車設施、游樂活動和市政公用設施等。總體而言,居民更加重視貼近日常生活的指標,如戶型設計、總體規劃設計、空氣質量、水質、步行環境、公共交通系統、環境衛生、健身活動、綠化設施、食品銷售供應等。
結合專家和居民意見,可以得出健康社區建設指標的權重。利用SPSS 進行相關性分析后可以發現,社區類型對于居民權重的影響性不顯著,因此,可以將兩類社區的權重以各占50%的方式獲得居民權重,再和專家權重綜合。雖然專家意見較為權威,居民作為社區的主要使用者其看法也非常有代表性,因此,在準則層(B)對目標層(A)的權重和標準層(C)對準則層(B)的權重上,均以居民和專家權重各占50%的方式來計算最終權重,詳見表5。

表5 健康社區建設指標的權重
獲得指標權重后,體系可以進一步優化。目前的體系存在兩個問題:①準則層的指標系數不均,差別較大,如健康環境的權重是健康社會的兩倍多,不利于未來社區更新中的指標選定。②各準則層一級指標下的二級指標數量差異較大,導致部分一級指標中,幾乎所有的二級指標重要性都非常高,如健康居住,而部分一級指標中,幾乎所有的二級指標重要性都很低,如健康交通。
因此,可以根據健康社區涉及的領域,從要素分類供應的角度出發,把某些準則層的一級指標合并,即把健康交通和健康活動合并、健康設施和健康服務合并、健康衛生和健康社會合并。健康交通中的步行、騎行等系統可以促進健身活動,并為活動提供引導,同時,居民出行也屬于一種活動,因此,可以直接并入健康活動;健康設施是服務的載體,是服務提供的基礎,可以直接并入健康服務;健康社會中的健康韌性、社會公平等也與社區的公共衛生服務息息相關,也可以直接并入健康衛生。合并后對二級指標權重進行重新計算,優化后的建設指標見表6。新的指標準則層權重較為平均,同時,每個準則層一級指標下的二級指標數量差距變小,整個指標體系更加科學合理。

表6 優化后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及其權重
在優化指標體系后,獲得了一個包含五大一級指標和33 項二級指標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五大一級指標中,健康活動、健康衛生、健康環境為最重要,三者權重均大于0.2。而33 項指標中,權重大于0.03 較為重要的指標有總體規劃設計、戶型設計、住宅無障礙設計、室內外空氣質量、室內采光照明、水質、社區步行環境、健身活動、環境衛生、社區醫療、社會公平、市政公用設施、綠化設施和食品銷售供應服務等。
將本研究的建設指標和國內的《健康社區評價標準》和《WELL 健康社區標準》進行對比可以發現(圖7),兩大現有標準在健康舒適的物理環境方面權重非常高,幾乎占整個指標的50%,相應的條文也較多;而在其他如居住環境、活動、衛生、服務等方面權重較低。本研究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中涉及的各大領域權重更為平均,可以更加全面地對健康社區進行評估。

圖7 健康社區建設指標的對比
本文研究的是社區更新下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是基于居民對指標重要性的評判為導向的。從與國內外有影響力的健康社區標準對比來說,本研究提出的健康社區建設指標,更傾向于社區的建設,包括健康活動、健康服務、健康衛生等。二級指標中除了環境要素以外,也強調了社區步行環境、社區醫療、社會公平、市政公用設施、綠化設施和食品銷售等方面,是一種落地性可實施性較強的健康社區建設系統。在以健康為導向的建成社區治理中,建設者不僅要關注居住建筑、室內外環境的舒適度,還需關注社區的規劃、交通、活動、設施、服務、管理等諸多方面,全面提升社區的建成環境和管理服務,才能更好地促進居民健康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