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劉紹寬《厚莊日記》為例"/>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呂孫偉
(河南大學,河南 開封 475001)
災害史研究中“見社會不見人”的非人文化傾向受到了學界的關注,一個完整的災害過程理應包括人類和人類社會對災害的反饋[1],突出以“人”為主體的個體災害史研究可豐富當前災害史研究的內容和面相。筆者基于劉紹寬(1867—1942)所撰的《厚莊日記》,試圖勾勒劉紹寬的“個體災害史”,展現個體在面對自然災害時的生命體驗和心理、行動反饋,以此折射從“舊學”到“新知”的個體知識轉型和地方士紳的責任意識。
溫州地區屬于亞熱帶季風氣候,災害性天氣時有發生。其中,臺風及暴雨、伏旱天氣所造成的臺災及水災、旱災對農業和人民生活的威脅較大[2]238-245。在《厚莊日記》中,劉紹寬屢次提到農民久旱逢甘霖后欣喜若狂的場面,但對于臺災的記錄多半是寥寥幾筆,甚至只在日期旁邊寫上短短的“連日颶風大雨”,表1將劉紹寬對旱災、臺災的記錄情況如實陳列:

表1 《厚莊日記》中對旱災、臺災的記錄
劉紹寬對本地災情的記述并不全面,頻率也不高。除卻1898、1899、1900 三年連續記載外,1900年至1912 年的災情記錄相隔12 年,此后記載相隔時間較長,間隔幾年不等,最后兩次記載偏向于時政記錄。
相較于日記的整體篇幅,劉紹寬對溫州本地災情的記錄篇幅極少,并不是因為溫州本地災情頻率不高、不嚴重。查閱溫州地方志,自1888 年21 歲的劉紹寬開始寫日記至1942 年75 歲停止寫日記,溫州地區遭受比較嚴重的旱災年份為1893 年、1894 年、1902 年、1907 年、1911 年、1929 年、1933 年,溫州夏季兩個月時間不下雨是常見的,80 天不下雨乃至140 天不下雨,也有記錄[2]245-246,而溫州地區遭受比較嚴重的水災或臺災年份共有30年[2]243。可以說,在劉紹寬生活的時間里,溫州幾乎年年有災。
《厚莊日記》中所載的災情不僅頻率低且與地方志中所載的高烈度災情不符,甚至多數不重合,其可能性有三:第一,方志所載的災情有一定的區域性。劉紹寬目力所及之處和方志所載的災情發生的區域未能重合。第二,劉紹寬對農事失敏。從家庭背景來看,劉紹寬的父系宗族是“世居白沙,歷有年”的白沙劉氏,其養母來自“關西之巨族”楊氏,父母雙方都來自地方素有名望、財產雄厚的豪門。后來劉紹寬以教書為業,1890年他就“設塾于家”[3]25,成了專職于教書的地方知識分子。由此,劉紹寬從土地中慢慢地抽離,對實際發生的災情失敏,只能捕捉并記錄到“久旱逢甘霖”后“農人喜慶”的情況,以及對他能造成直接影響的災害。第三,隨著年紀的增長或因工作漸忙,劉紹寬對常發的氣象性災害多見不怪導致失敏,同時對日記所載內容取向發生了變化,對記錄常發的災害失去興趣。如1911年平陽颶風大水,平陽三港各鄉淹沒居民數萬。八月末又發臺風,降水量超過2 909毫米,為歷史最高紀錄,永嘉、瑞安、平陽淹死數萬人,飛云江上死尸橫流[2]243-249。據《劉紹寬日記》序言,劉紹寬此時為溫州府官立中學堂教師,諸事繁忙“漸入事界”,導致“省記遂疏,作輟無定”[3],1911年6月到1912年6月便沒有寫日記,也就沒有記錄這次嚴重的災情。1912年溫處大水災,“波及者十余縣,死者廿萬人,其奄奄垂斃者更不知其凡幾”[4],但劉紹寬此時正忙于事業。1912 年8 月15 日,他“辦公文二件,一為小學補助金照會各小學”;9 月17 日臺風襲來,他“辦公文一件,審定女子模范兩等小學議案”;9 月18 日暴雨,他“辦公文三件”[3]543,因而直到9 月23 日才將此次大水所造成的影響簡要記錄在日記內,實際發生的災情對劉紹寬的生活影響不大,他仍能在臺風天氣中完成自己的工作。隨著年齡的增長,60歲后的劉紹寬對臺風所帶來的影響便不再記述。
災害對于劉紹寬來說只是偶發的生命體驗,體驗后也并不一定在日記中詳列。劉紹寬對地方災害的記錄并不能全面地反映溫州地區整體的災害史,卻能從中折射出地方士紳對災害的個體感悟,勾勒個體的災害史。
行龍認為:“災害有多種多樣,它給社會和個體帶來的影響程度不同,不同的社會群體對不同的災害有著不同的體認和應對,甚至對同樣的災害也有不同的體認和應對,如此等等,紛繁復雜?!盵5]具體到劉紹寬這個案例上,作為知識分子的劉紹寬曾在日記中對災害發生的原因進行過思索,展現出“舊學”到“新知”的轉型;作為地方士紳的劉紹寬時常思考救荒的手段和方法,并參與救濟災荒的過程中,體現了其地方士紳的公共責任意識;作為個體的劉紹寬因災害帶來周遭世界的變化也波及個體的內心深處,使其產生新的哲學思考。
清末地方士紳獲取外界信息的手段有限,視野原本是狹窄的。類同于1902年溫州地區暴發疫災后,劉紹寬表弟病故,親戚“自湖北奔喪回”,劉紹寬才得知“湖北瘟疫亦甚盛”[3]335。隨著近代媒介的普及,報紙拓展了地方士紳的視野。1890 年,劉紹寬成為平陽訂閱《申報》第一人[6]380,劉紹寬在日記中對災難的記錄也延伸到了全國乃至全世界范圍。尤其是在1931年后,隨著中華民族、國家危機的不斷加深,地方士紳加大了對時政的關注,劉紹寬在日記中時常謄抄全國各地的災情,如“湘水災百年僅見,溆浦掩埋尸骸數千,六日午間洪水暴發,湘水暴漲”,“閱報紙,連日大雨,蕪湖決堤,淹田廿萬畝,南京市盡成澤國……鎮江秋收無望,江陰大雨三晝夜,水災奇重”,“水勢近至大江左右,遠及南之珠江流域、北之黃河、永定河等,約計兩廣、蘇、浙、皖、贛、兩湖、豫、魯、冀等十余省,均罹水澇”,“浙水災后,浙西產米之區秋收無望”[3]1122-1124。
跟隨報紙的報道,地方士紳的視野更進一步地拓寬到了全世界范圍。1934年6月,劉紹寬根據報紙謄錄全球災異情況:“報載,六月二日,美國中部酷熱,死者已有四十人,而蒲持、孟泰那反有風雪,一夜間積雪數寸。又云芒太那州、華盛頓州、埃韋賀州在六月初旬居然有雪暴,而威①底本作“盛”。斯康辛州之蜜爾華基城與芝加哥則溫度高至一百零二三度②華氏度,換算攝氏度為38.9℃至39.4℃之間。,皆僅見之奇熱也。土耳其波魯區域大雪,柏勒第及基齊伽哈曼兩地已凍斃羊四十四頭、牧人一名”,又載“馬賽陡起颶風,直撲法國南部伏喀呂斯與拿爾兩省,致遭重大損失……朝鮮,二日黃海道西洋海岸大暴風雨”[3]1383-1384。這種偶發性的對國外災情的關注,推測是劉紹寬此時在思索有關世界局勢的話題。另外一種記錄國外災異的原因是情感的宣泄。1938年7月,劉紹寬聽聞“日本于六月間山崩有千余處,又于七月五日本鄉原川縣發水,死百余人”,他感嘆道:“此等天災,在黷武用兵之后,應是亡國之癥,而近世全不警畏,豈無真天道歟?”[3]1842
除了視野的拓寬外,“新知”即西方科學知識的傳入,也改變了劉紹寬對自然災害的看法。早年的劉紹寬多從云雨變化中預測未來天氣,實際上這利用了傳統的風水知識。1892年六月二十四日③該段論述均采用陰歷。,溫州多日未雨,劉紹寬見云狀便大膽預測:“廿二日晚日落,云氣紅紫,占有風雨。昨宵海鳴徹旦,本日云色甚異,雨當在即”,結果應驗。七月十日,劉紹寬見“今晚云色變異,似有將雨之象”,此時久旱,農民“望雨甚切”。七月十五日,劉紹寬見“午后云似魚鱗”,查占云:“魚鱗不雨亦風顛”,結果隔日風雨大作,“河水盡通”[3]61-62。1892 年冬天,“河水鎮日作凍,冰厚二寸余”,老人說“此奇冷,三十余年矣,又云明年秋季必稔”,老農的說法卻沒有應驗[3]64。1893年四月八日,劉紹寬根據“俗以是日雨”,判斷當年有旱情[3]70,結果當年從十月中旬開始,樂清連旱90天,其他縣也受到旱災影響[2]246。隨著劉紹寬不斷地閱讀諸如《第十二次環游地球記》《原善》《算學公式及原理》《初等代數學講義》《物理小識》等科普讀物[7]25-27,一些用近代科學知識解釋自然現象的案例在《厚莊日記》中出現。如1899 年七月十三日,溫州遭遇龍卷風天氣,因遠看積雨云呈漏斗狀舒卷下垂,古人誤認為龍下掛吸水,俗稱“掛龍”。劉紹寬在日記中分析:“俗云‘掛龍’,旋晤金君伯昭,云:云為颶風所旋團而下,垂至海,帶水而上,中有電,能吸水也。按,此猶置水于盤,以于攪而旋之,水旋中亦有低洼之處,即此理也。”[3]254便是利用了科學知識分析天氣現象。1899 年七月二十五日的午后,驚雷擊中“本村龐九德之屋脊,循柱而下,擊碎其谷秤,而柱并不傷”[3]281,劉紹寬前去核驗情況,發現“蓋秤鉤系鐵所為,故引電而下也。柱上懸有羅篩,并無傷損,緣羅系絲質,不能引電故也”。此處是他學習了有關絕緣、避雷針的知識后,對雷擊現象做出的科學解釋。
在日記中謄抄報紙上登載的科學知識也成了劉紹寬的“日?!薄H缢`抄報紙上有關1931年長時間暴雨天氣的科學解釋:“上海天文臺臺長意氏,謂淫雨原因有二:一、中國珠江流域在赤道以北之低緯度地帶,照氣象慣例,欲淫雨停止,必先有颶風。今年颶風同本降臨,且揚子江流域最近受到安南與南華之濕氣侵入。而揚子江以北,氣壓較高,空氣較冷,是以濕氣與冷氣相遇,即凝結為雨,與赤道下之新加坡、西貢等處無異。二、揚子江流域湖沼河流之薰蒸,與空氣間冷氣接觸,故暴雨愈益增加?!盵3]1124
劉紹寬在日記中對災害的探究,涉及了災害的成因、災害的特點等。早年的劉紹寬由于閱讀視野狹窄,近代科學知識積累較少,對天氣的預測依靠傳統方法,此后由于不斷地閱讀和接納近代科學知識,對災害的思索也逐漸地“科學化”,表現出從“舊學”到“新知”的個體知識轉型過程。
清末民初以降,民生凋敝,由災變荒的頻率越來越高,災害造成的負面影響也愈發嚴重。劉紹寬作為地方士紳對民生凋敝切身所感,也出于地方士紳的責任心對災害治理進行了有益的探討和思考。
1931 年江淮大水災情嚴重,總計5000 多萬人口受災,40多萬人死亡,受災農田近1.5億畝[8]。劉紹寬在《書高吹萬螟考后》中思考了歷代災害和秕政的關系:“乃今螟蟲之害如彼,政治之寙如此,又安能禁人之不言耶?且夫民國締造以來,天災時變,無歲蔑有,豈特螟之一端哉!今歲水災泛濫十六行省,試取《五行志》而稽之,所言致災之由,又無一不有。論者舉以水利不修,痛心疾首于連年之兵禍,是則然矣,然亦思連年兵禍之所以不息者,不更由然者哉?”[7]22實指政治的黑暗導致了連年災禍的發生。他又在日記中寫道:“五千萬災民,一萬萬公債,平均每人只得二元,其中還要扣除賑災官員之辦公費,若再減少一半,則每一災民至多得賑數角耳。如前年陜甘旱災,中央及各慈善家匯去款項數百萬元,被馮玉祥電令陜甘兩省當局,用‘賑款暫撥軍糧’六字,完全斷送之。”[3]1129表明他對賑災實際效用的極大憂慮。劉紹寬認為:“這個慘災,實是由于歷年武裝同志們窮兵黷武,致使森林水利不修而釀成?!盵3]1133
1933年5月11日,劉紹寬在日記中論述了農村的救濟問題,他認為重要的任務是:恢復農民的生產能力,籌備農民生產所必要的條件,使農民能擺脫帝國主義的榨取,使農民能理脫高利借貸的剝削、改良農業生產技術。具體的解決辦法為:首先,成立農民資金借貸所,成立農具、種子借貸所,成立墾荒或移民事務所,大規模地疏江導河、筑堤建閘、開渠鑿井。其次,實行貿易國營,有害及無益商品無由輸入、原料勿使漏出;使帝國主義者不得吸膏吮血及高利借貸。同時,他又論述了中國農業凋敝的原因:一是連年內亂,田地荒蕪;二是水利久弛,旱澇為災;三是交通阻隔,邊地失墾;四是米捐滯運,外來糧輸入;五是農術不精,收量淺??;六是禁米出口,阻礙流通;七是關稅無法制止外輸[3]1289。劉紹寬的觀點不算新奇,卻也是地方士紳積極思索農村問題的一種表現。
1934 年11 月6 日,劉紹寬謄抄有關賑災救濟的報論,載為:“報論,江蘇發行二千萬公債,十分之九用以興修水利,根本不談振(注:賑的本字)字,而實際上努力以工代賑之工作,其所及于災民之澤甚溥。浙省工賑注重于筑路,如臨安來客述及該縣田畝十九均赤地,昨日於潛來省請愿代表,謂該縣災民達六萬四千余人,此種災民欲其能利用公路以推進建設,實不可能。吾人茍不能積極興修內地之水利,一面改良農民之生活,轉為帝國主義者加緊侵略利便之機會,而貽來日無窮之大患云云?!眲⒔B寬對此評論道:“興修水利為工賑,此所謂因民之所利而馮國璋利之也。若以筑路為工賑,則非利民,而轉以厲民矣。”[3]1433表明了對工賑最終收益獲歸軍閥的擔憂,又暗示了對農民的不信任。這種對農民的曖昧態度在日記中常有出現。如1941年8月5日,劉紹寬見萬全鄉農民去年收成之后“忽以風災歉收,再請減租,于是全鄉效尤,并無報災而有留欠者,皆起而援例以爭之”。因災荒連綿、民生凋敝,農民自發性的請減租活動屢見不鮮,但劉紹寬認為“余田在西戈、水閣兩地,農民入會者多,最為刁預,將夫年所欠者概執不交,計谷有千有余斤。農會之為厲階,乃至于此!”。農民欠了劉紹寬千余斤谷,傷害到了劉紹寬的切身利益,他便在日記里諷刺農民“刁預”。半個多月后,劉紹寬忍無可忍,在日記里口誅筆伐:“余每見鄉人以事來訴,覺風俗之日薄日甚一日。如江南一區、儀山錢庫、河前、蘆浦等市集之地,白沙一帶魚鹽出產,人民口聚,皆易多事。南鄉蠻悍,惟北鄉橫河、徐家莊、陳家宅等地村落最為安靜,今日風亦變矣!涂廠初皆南港僑民,每為白沙土人所侮,今亦大變。小南塘川,山水清幽,余嘗覺其地靜謐,今亦覺其俗極壞。即此以推,則世風愈趨愈下,大劫未滿,獨惜少數善良分子墮其劫中,玉石不分,無可如何耳!”[3]2100鄉人“以事來訴”,在劉紹寬這樣有權有勢的地方士紳眼里是“風俗日薄”的體現,安靜才是他欣賞的品質。
除了對災害所衍生出來的現象進行探討外,劉紹寬也積極加入地方救濟災荒中。1888 年,獲得拔貢身份的劉紹寬正式加入了地方士紳的行列,1900年他被推舉為地方團練組織的副董,鎮壓了金宗才領導的神拳運動,從此以后“始知家國憂,匹夫與有責”[7]8,便頻繁地參與公共事務。民國初,劉紹寬擔任了平陽教育會會長,1913 年他調任永嘉第一科科長、第三科科長等,在政界中劉紹寬自覺“多沾不良習氣”,本打算復歸鄉里“不復入政界矣”[3]534,但因為擔心他主編的《平陽縣志》被阻撓刊印才繼續混跡政壇。1922 年劉紹寬出任縣議會正會長,忙于各種公共事務。1925年,由于政治凋敝,劉紹寬出任議長的三年時期內自覺“殊無成績”,本想一辭了之,卻被鄉人勸阻,仍然留在了議長的位置上,繼續為地方的公共事務出謀劃策[3]784。
劉紹寬晚年的日記中,多出現“救濟院點卯”、“育嬰所點卯”等記載。1934年劉紹寬在救濟院開會,當年浙省七十六縣,除鄞縣、瑞安、平陽、樂清、玉環五縣無災外,其余都受亢旱[4]1431。劉紹寬記錄了地方議會決定的籌款辦法:一、組董事會;二、捐募田畝及銀錢。田畝請獎銀錢,用開彩法行之[3]1357。
劉紹寬的日記中出現了不少對災害治理的探討和實踐記錄,體現了地方士紳的公共責任心。
面對自然災害,劉紹寬也曾產生過一些哲思。1896年6月,劉紹寬乘船橫渡飛云江,因“津渡風雨甚大,劉紹寬“衣履盡濕”。當日他在日記中寫下了這么一段話:“遇事順則心怡,逆則心迫,驟而狂風大雨,則心神俱盛。俄而日朗天清,則心神俱泰,此皆治心不能定靜,胸無主宰之故。此處最可覘學問,欲學力有進,須于此等處著力,能于此立定腳跟,窮通得失,以貫之矣。作事有畏難心,有憚煩心,即是私意。”[3]148處事波瀾不驚、泰然處之,似乎是劉紹寬所追求的人生境界,但這時的劉紹寬可謂是“心煩意亂”。彼時,29 歲的劉紹寬開設私塾已經接近9 年時間,養母和生父分別在他23、26 歲時離世,留下幾個年幼的弟弟妹妹讓他這個“一家之主”照顧,日子過得十分艱苦[7]8,于是他感慨“連歲居喪,為生平最刻苦之時,全年家用不到百金”[9],然而在科考上他并無精進,又有諸事纏身:“說書,聽背誦,改卷,皆館課正業,紛至沓來”[3]145,簡直是“勞心勞力,辛苦異?!盵4]88。學生郡試全軍覆沒,劉紹寬難免“不以動躁”,當天他寫下“求在外事,一點不能勉強,吾盡吾教而已”[3]145,也算給自己一個開脫??ぴ嚱Y束后第5 天,劉紹寬發現一名學生“館課全無進境”,原來是因為他“廉得日看無用之小說”,他勃然大怒,“喚來責之”。給學生的測驗考試結束后,他又反省自己“期望心太切,每致動氣。此太切,即偏私也,須先去之”[3]146,不料沒過幾日又一次測驗考試后,他對學生“不察底細,遽加斥責”,再次反省“以后怒時,勿遽加責,須先察之”,當天還倒霉地“為暑所傷”,半夜腹痛肚瀉,請醫生用藥后“腹尚小痛”,胃尚未清,屢屢作惡”。種種挫折接連不斷,于是就有了臺風來臨之際劉紹寬所產生的的“人生感悟”,他希望自己能夠做到“作事有畏難心,有憚煩心”,只不過他沒過幾日心里的煩躁又起:“館課紛至沓來,有憚煩心,便非,須件件做去。誨徒學不長進,遂生忿恚,亦非,須求善法叫他”[3]148-149,如此反復折磨,似是舉杯消愁愁更愁。
1940 年,73 歲的劉紹寬面對一場猛烈的臺風,心境又發生了變化。他感嘆:“每靜觀風云雷雨之變化,而可悟人情之變幻。蓋天清地明,本無事也,自風動而云興,激而為雷,降而為雨。雷轟則雨驟,風暴則的雨疾,雷、風又自相搏為迅雷,為烈風。云又能挾風,能蓄雷,能注雨,凌滄搖岳,發屋拔木,壞山襄陵,淹沒人畜、百谷、草木,無所不至,而一至消散,依然寧靜。人情之幻,如是如是。今世界變約如此,人心、世道、政治、風俗無一不隨變幻,而吾何可再隨而幻化乎?”[3]2017-2018劉紹寬觸自然現象之“景”而生“情”:風云雷雨變化和人情變化類同,又和世界變化類同,皆在“變幻”之中,可謂是人情無常、世道無常。能發出這樣的感慨大抵是因為垂垂老矣的劉紹寬不再是那個動輒心躁忿恚的青年了,幾十年過去,他歷經了人間的滄海桑田、悲歡離合,又在亂世的浮塵中篤佛多年。他多病纏身,或自知時日無多,年逾古稀的劉紹寬面對紛繁蕪雜的世界,發出了“而吾何可再隨而幻化乎?”的追問。實際上,此時距離他的生命結束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災害帶來周遭的變化,改變了劉紹寬的內心世界,引發了他個體關于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的哲思,他審度自己過往的人生和所在的社會,發出具有時代特征、個體特征的感嘆。
總而言之,劉紹寬的“個體災害史”從記錄的層面上看,不僅記錄了發生在本地的災害,同時亦隨著新的傳播媒介的視野關注了全國乃至世界范圍內的災害。從個體的反饋層面上看:一方面劉紹寬作為具有公共責任感的地方士紳,擔負起了對災害的探討和實踐的責任,從中折射出劉紹寬從“舊學”到“新知”的知識轉型;另一方面作為受災的個體,他對災害所產生的個體哲思,不僅反映了他一段時間內的心境,也影響了他的整個世界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