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沈惠勤
錢坤站在一堆雜物中,眼梢忽然瞄見門口一個人影閃進小院,那人自來熟,熱情招呼道:“你忙活著吶,什么時候搬?”
“就在這兩天。”拆遷期間,來的陌生人還真多,錢坤道,“你是干什么的?”
“收古董的。”陌生人環顧著周遭那些東西。
“嗨,咱這農民的家,哪里會有什么古董。”
“你呀,別藏藏掖掖的。我剛才聽你鄰居說,你老祖宗有錢有勢,你家有塊石碑,起先做過洗衣板的,還在嗎?”
“倒真是有。不過,那是祖傳的東西,怎么好隨便估價賣人。”
“先別把話說死了,拿出來看看。”
錢坤嘀咕:“一塊石頭有什么好看的。”
錢坤很是疑惑,不過看古董商一副留戀的樣子,錢坤倒也起了心思,會不會真的有什么特別之處?在古董商的再三請求下,錢坤答應第二天等他整理好東西后掘地挖碑。
第二天一早,錢坤拉著老婆來到客廳,指指磚地,說:“金梅,這里有寶。”
“什么?”金梅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你還記得嗎,我們原先平房的老宅基,這里是一個院子,中間有口井,后來平房上起了樓房,井沒有填,直接蓋了一塊石板?”
“是啊,難道井里藏了老祖宗的金銀財寶?”
“我們家傳到我手里一窮二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說,這里說不定有我們家唯一的祖傳寶貝。”
“什么東西?”
“還記得那塊石碑嗎?”
“你是說,那塊被我放在天井洗了幾年衣服的碑?我們造房子時突然不見了,你不是說被人偷了嗎?”
“當時我是想把老祖宗唯一留存的東西藏好,就把它墊在客廳,又怕你心驚膽戰的,就沒告訴你。今天有個收古董的要來看碑,他問我碑上有沒有什么字樣。你回想一下,以前洗衣服的時候,看到過什么字?”
“有倒是有,兩排小字,我記不得了,只認得一個‘橋’字,還有模模糊糊的一叢竹子。”
“我也不記得有什么特別,但那收古董的說,他今天要來看,說不定是有些來頭的。”
“那還不快點撬起來看看。”
錢坤趕忙掘地挖寶。搞了半天,鐵鏟觸到了一只塑料袋,盛著一兜黑乎乎的東西,金梅警覺起來:“袋里藏的什么寶?”
“一抔泥土,做個記號,下面就是碑了。”錢坤拎出袋子,用那雙干了大半輩子農活的布滿老繭的手,小心翼翼地抹開上面散落的泥土。
錢坤順著那人的目光,看到“板橋”的字樣,他實在不懂這又是“板”又是“橋”的字有什么特別的。錢坤抽空打電話讓兒子查一查,不一會,兒子發來信息:“板橋,是古代一個大畫家鄭板橋的號,大有來頭,我們家祖上會不會和他有什么關系?這可能是那個大畫家的真跡。”
錢坤腦子飛轉,他依稀記得爺爺說過,祖上有人當過舉人,與一個大畫家有過交往。看來,這有可能是鄭板橋的真跡。
一場議價拉鋸戰開始了。
古董商愿給5萬。
錢坤說這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不賣了。
古董商加價至10萬。
錢坤滋滋地抽著煙,不吭聲。
古董商又加價至30萬。
錢坤仍然滋滋地抽著煙,默不作聲。
古董商再次加價。
錢坤咬緊牙關說:“不賣。”

古董商果然再次闖到了錢坤家門口,可卻吃了個閉門羹,見他家大門緊鎖,便向鄰人打聽。鄰人說碑已經失蹤,錢坤去報案了。古董商后悔不已,為什么那天不直接拿下呢。他悻悻地走了。
古董商有所不知的是,錢坤去的是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一塊古碑,照出了兩種不同人的品格。商人的唯利是圖,與農民的毫不利己。“以小見大”是小說突出的特色,從一個“買碑”的個案,讓人聯想起當前社會上的種種事態,從而給人以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