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前期常平倉略論

步桂新 新疆師范大學

我國自古就是農業(yè)大國，受地理環(huán)境和自然因素等的影響，災害頻發(fā)。所謂“民以食為天”，面對荒災，倉廩便成為救荒措施之一。現(xiàn)試圖對北宋熙寧年間王安石變法之前常平倉設置完備之緣由、前期職能及運行中存在的弊端進行淺析。

常平倉的主要作用是平抑糧價。常平之策始于齊國的管仲，其發(fā)現(xiàn)常平之策具有平抑糧價的作用。因為年歲有好有壞，所以谷物價格不一。如果國君發(fā)現(xiàn)了問題卻不及時治理，商賈們就會牟取厚利，最終使百姓受苦。因此，國君應該散開囤積，在豐收之年將多余的糧食囤積起來，在豐歉之年調劑余缺，以保證人民的供給。到了戰(zhàn)國時期，魏國李悝在變法過程中運用了管仲的“平準”之策，實行“平糴法”。這種能夠穩(wěn)定市場物價、富國強民的倉廩制度得到了歷代王朝的認可。雖然后代對常平倉的建制有所興廢，但常平倉對國家的治理和賑濟災民仍有著重要作用。

太宗淳化三年（992）開始設置常平倉。因這一年京畿收成好，谷物價格下降，于是太宗頒詔，命曰常平，遂為永制，宋代常平倉自此設立。真宗景德三年（1006），常平之法在全國范圍內真正得到推行。到天禧四年（1020），又進一步將常平倉推行至北宋疆域的主要地區(qū)。

關于北宋常平倉設置較前代完備之原因

常平倉在北宋之前就已設立，到了北宋，由于戰(zhàn)亂、災荒等原因，其在北宋前期逐漸趨于完善。

前代戰(zhàn)亂

自唐后期安史之亂以來，中原人民流離失所，苦不堪言，最終北宋結束了這樣長期混亂的局面。為恢復經(jīng)濟發(fā)展，北宋政府采取招集流民、獎勵墾荒等方式，在山坡、江畔、海涂開辟出很多農田。北宋初期的墾荒制度，使農民土地面積得到大幅度增加，也使北宋初期太宗淳化三年（992）京畿大豐收。之后，常平倉在運行中不斷完善，董煟在他的《救荒活民書》中寫道：“常平之法遍天下，蓋非漢唐所能及也。”由此可以看出北宋常平倉設置確實較前代完備了不少，且常平倉在北宋經(jīng)濟發(fā)展過程中起到了主導作用。

自然災害影響

宋代處于第二個寒冷期，并且自然災害頻繁發(fā)生。“建隆元年（960）十月，棣州河決，壞厭次、商河二縣居民廬舍、田疇。”“太祖太平興國二年（977）正月，京師旱。”“淳化元年（990）正月至四月，不雨……河南、鳳翔、大名、京兆府……同等州旱。”以上史料可以說明宋代災害之頻發(fā)，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宋代自然災害的嚴重性和普遍性，使得農民流離失所，土地流失。鄧云特先生利用數(shù)據(jù)分析法，將宋代發(fā)生大自然災害的頻次進行了整理，雖可能不完全準確，但足以證明宋代受災害影響之嚴重（如表1）。

表1 宋代自然災害種類及次數(shù)（轉自鄧云特《中國救荒史》）

從表1中可以看出，宋代發(fā)生大自然災害的次數(shù)為874次，水災甚為嚴重，旱災次之。旱災直接關乎農民的糧食問題，《宋史》中有記載，旱災是四大災患之一，直接關乎國計民生，故宋朝政府采取了一系列防治和救災措施，在治理中了解到了倉儲對于備荒的重要性，所以宋代倉廩種類頗多，常平倉就是其中的一種，在備荒中對常平倉的準備必然也會更加完善。

宋代開墾面積增多

中國古代的“農本思想”根深蒂固，歷朝都對農業(yè)的重視程度極高。宋初，在結束前代長期割據(jù)混戰(zhàn)的局面后，進行土地開墾勢在必行，故宋初招攬流民，開荒墾田，使得墾田面積得以擴大。加之宋朝時期人口增多，為土地開墾提供了大量的勞動力，使宋朝經(jīng)濟得到了快速發(fā)展；同時淳化五年（994）在耕牛缺乏的地區(qū)推廣“踏犁”，不僅減輕了農民的勞作壓力，還使其農具有了進一步的發(fā)展。隨著南北農作物的“交流”，宋朝科技得到了創(chuàng)新，糧食產量也遠高于前代。宋代糧食多，面對災荒會采取相應措施，將多余糧食儲備起來，建立常平倉（倉儲類型之一）。

圖1 常平倉圖片（圖片來源：網(wǎng)易號平臺）

人文思想原因

宋朝以“文”治理天下，重用文臣。隋唐開創(chuàng)的科舉制度在宋朝定型，以儒家思想為主要內容的科舉考試，幾乎成為人們進入仕途的唯一合法途徑。宋朝十分注重發(fā)展科舉，且科考嚴格。宋太宗時期舉行了第一次科考，宋仁宗時期，僅進士一科就錄取了4500余人，可見其重視程度之高；同時宋朝也給予文臣優(yōu)待。在這種文治之下，宋朝人文思想濃厚，故在應對災荒時考慮得也更加周詳，常平之法的制度也更加全面。

關于北宋前期常平倉職能

北宋前期，常平倉的主要職能是平抑糧價、賑災濟民、借撥軍費等，這對解決災荒時期人民的生存問題起到了很大作用。

平抑糧價

漢宣帝時期，耿壽昌奏請設置常平倉，用于在豐收之年以高于市場的價格買進，在豐歉之年以低于市場的價格賣出，以達到平抑糧價的目的。宋代延續(xù)了前代的設置，淳化三年（992），太宗頒詔，設立常平倉。自常平倉設立后，其切實起到了平抑糧價的作用，在真宗景德時期，“凡歲半，官以時價糴貯之，歉以元價糶給于民”。常平倉的職能得以發(fā)揮出來。

圖2 古代曬糧食圖片（圖片來源：網(wǎng)易號平臺）

賑災濟民

宋朝是災害頻發(fā)的一個時期，災害會直接給人民帶來災難，所以賑災濟民成了統(tǒng)治者的治國安邦之本，其中最主要的賑災濟民之策就是設倉積谷。董煟在他的《救荒活民書》第二卷中重點講述了救荒之法，尤其重視常平倉，可見常平倉在賑災濟民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宋代前期，常平倉賑災濟民的方式主要有賑給、賑貸、賑糶等。

1.賑給

賑給是向受災民戶無償提供救濟物資的一種賑濟方式。“按義倉法，唯充賑給，不得他用”，義倉的主要職能是賑給，但在義倉興廢不定之時，常平倉就已實行。地方政府在進行賑濟時，常平倉就已經(jīng)發(fā)揮了賑給作用，只不過還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之后，隨著賑給制度的完善，在沒有設置義倉的地方或義倉糧食不足時，常平倉也發(fā)揮著賑給的作用。

2.賑貸

賑貸是災荒時期及青黃不接時節(jié)，將救濟物資借貸給民戶的一種救濟方式。學術界關于宋代常平倉在神宗之前是否具有賑貸功能，以及賑貸是否有息存在爭議。筆者認為神宗以前常平倉具有賑貸功能，北宋賑貸是否有息則是根據(jù)當時的具體情況而定的。景祐元年（1034）二月，詔：“開封府界出常平倉粟貸中等戶以下，戶一斛。”這說明常平倉的賑貸與戶等、災傷份數(shù)相關。常平倉借貸，在北宋太祖太宗以后就有，且三等戶以上出息，四等戶以下免出息。常平倉在神宗以前就分有息與無息兩種，一般情況下是災傷七分對第四等以下戶進行免息賑貸。

3.賑糶

賑糶是指國家向受災民戶提供救濟物資，一般是低于或等于市場糧食價格賑濟的一種方式，目的是使受災的缺糧民戶度過災荒。宋初，賑糶以調節(jié)物價為目的，但隨著災害頻發(fā)，其成了賑濟方式之一。賑糶是常平倉賑荒的主要表現(xiàn)，且北宋前期，常平倉賑糶救災頻繁（如表2）。

表2 北宋前期常平倉賑糶（轉自鄧云特《中國救荒史》）

表2中顯示的是北宋前期常平倉的部分賑糶，雖未完全涉及，但可以看出常平倉在賑糶過程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其涉及范圍之廣泛，影響之大。元祐年間，蘇軾利用常平倉賑糶救災，取得了良好效果。可見，常平倉的賑糶可以作為長久之計，且其受惠面較廣。

4.其他方式

除了上述幾種賑濟方式外，還有工賑、施粥等方式。工賑是在災荒之年雇傭災民興修工役，使其獲得勞動報酬的一種賑濟方式。可以說，宋朝前期的賑濟方式是因地制宜、各自發(fā)揮優(yōu)勢且相互補充的，這樣可以使常平倉的功能發(fā)揮得更好，起到更加有效的賑濟災民的效果。

圖3 糧倉圖片（圖片來源：網(wǎng)易號平臺）

借撥軍費

真宗大中祥符六年（1013）十一月，三司建議“在京及諸路常平倉斛斗，若經(jīng)二年，即支作軍糧，以新者給還”。可見政府曾以常平倉糧充作軍糧。常平錢物也曾被撥充為軍費，正所謂“民以食為天”，更何況是征戰(zhàn)沙場的軍民呢？在兵食不足的情況下，常平倉常充當軍隊的臨時借支，以解軍隊燃眉之急。

綜上可知，宋代前期常平倉功能就已有很多，通過宋朝前期對常平倉的管理，不難發(fā)現(xiàn)宋朝在國計民生方面做得十分到位。

北宋前期常平倉的弊端

北宋前期，常平倉在運行的過程中還存在很多弊端，如常平倉錢谷被挪用、官吏徇私舞弊、前期常平倉設置地區(qū)有所局限等，這使其運行受到了一定阻礙。

常平倉錢谷被挪用

常平倉設立之初就規(guī)定不得挪用常平錢谷。真宗大中祥符年間，政府將常平倉糧挪用為軍糧，仁宗康定元年（1040）也將常平錢挪用為軍費。長此以往，常平倉錢谷頻繁被挪用，導致倉儲不足，遇有豐歲，則無錢收糴；遇有饑饉，則無米可糶，嚴重影響了常平倉職能的發(fā)揮。

官吏徇私舞弊

董煟提出，常平倉在運行中最大的隱患在于官吏為奸，糴糶過程中出現(xiàn)“低價滿量，豪奪于民”的情況，可見在糴糶過程中官吏舞弊行為層出不窮。夏秋豐歲收糴時，上層官吏只問糴米數(shù)額，不問糧價。下層官員不能準確平抑糧價，只能進行廣泛的儲備以得到賞賜。可見官吏玩忽職守，徇私舞弊，不了解糧價，糴糶不以時等。官吏的舞弊不但會影響常平倉的正常運行，而且會使國家安邦治國受到巨大影響。

圖4 糧倉圖片（圖片來源：網(wǎng)易號平臺）

常平倉設置地區(qū)局限

常平倉大多設在城郭，這就使得常平倉設置不能惠及鄉(xiāng)下之人。《宋史》記載：“常平、廣惠之物，……所及者不過城市游手之人。”宋代常平倉雖設置在全國各路，但在距都城較遠的鄉(xiāng)村是沒有設置的，因設置地區(qū)有局限，某些偏遠地區(qū)的民眾受惠極小。常平倉所設地區(qū)的局限，限制了常平倉作用的發(fā)揮。

總而言之，常平倉在運營中雖有積弊，但政府也確實采取了措施加以規(guī)范與完善，使其可以更好地正常運行，從而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綜上所述，北宋設置常平倉是值得肯定的，其使常平倉得到了推廣和普及，也使百姓受惠，且常平倉在前代的基礎上設置得更加成熟。宋代常平倉職能上的擴充尤其值得肯定，賑給、賑糶、賑貸、工賑等方式被綜合運用于賑災濟民中；在社會救濟、保障方面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其為后期王安石變法提供了借鑒，對后世治國安邦產生了深遠影響。深而遠之，在面對天災等重大問題時，國家相關部門也可以此為據(jù)采取相應的應對處理措施，以保證人民的正常生產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