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 磊,張瑞琛
(福建農林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福州 350002)
鄉村振興戰略是中國共產黨十九大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旨在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機制和政策體系,促進農業農村更快實現現代化。隨著我國經濟步入“新常態”,經濟增速已不再是人們關注的焦點,人們將更多目光聚焦于經濟發展質量。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對增強我國經濟創新力和競爭力、貫通國內國際雙循環具有重要意義。在當前經濟發展形勢下,找到新的經濟驅動力,挖掘新的發展機遇成為實現鄉村振興的關鍵問題。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0年)》顯示,2019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已達35.8萬億元,占GDP的比重高達36.2%。近年來,世界各國都將數字經濟作為制定國家發展策略和政策的重要內容,只有積極融入數字發展的時代變革才能在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隨著我國數字經濟的進一步發展,數字經濟對我國實現鄉村振興的賦能作用將進一步凸顯。如何發揮這種賦能作用成為一個極有價值的研究課題。
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得到學界極大關注,學者們對鄉村振興的概念、影響因素和衡量指標等都進行了廣泛探討。李長學認為,探討鄉村振興的本質內涵要從歷史與現實相統一的角度來看,它是在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下,以“總要求”為目標,扭轉鄉村衰落、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過程[1]。在影響鄉村振興的各種影響因素中,普惠金融特別是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對鄉村振興的積極作用已經得到普遍認同[2]。借助現代信息技術手段,數字普惠金融能夠幫助弱勢群體更加便捷地獲得金融服務[3]。而對于鄉村振興衡量指標的研究,早期大多是學者基于自身對鄉村振興的理解進行構造的,指標之間差異性很大。《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規范了鄉村振興的基本內涵,對鄉村振興發展指數的構造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眾多學者以此為基礎構造了省級、縣級等多個維度的鄉村振興發展指數,豐富了鄉村振興領域的實證研究[4-5]。
隨著互聯網融入我們的日常生活,數字經濟在拉動經濟增長方面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但目前學界對數字經濟賦能鄉村振興的實證研究還相對匱乏。已有研究大多是從理論層面分析數字經濟助力鄉村振興的子課題,涉及制造生產率[6]、區域創新績效[7]和經濟高質量發展[8]等。但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影響及作用機制亟須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結合我國數字經濟和鄉村振興的發展現狀進行實證研究,助力我國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和數字經濟的發展。
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推動作用,從微觀上來看,它促進了資源配置效率提升。借助大數據等先進技術,數字經濟打破了時空的限制,使勞動者可以更加便捷地獲得信息,更好地實現靈活就業和自主創業,極大地促進了勞動資源市場化配置效率的提升[9]。從中觀上來看,它促進了產業體系優化。數字經濟具有高滲透性特點,能夠與實體經濟的方方面面實現融合發展,通過發展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賦能鄉村振興建設[10]。從宏觀上來看,它促進了經濟的高質量發展[8]。數字經濟對推動技術創新和要素配置優化具有重要影響,而這兩個要素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所在[11]。然而,目前尚未有學者系統研究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影響機制。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建設有何作用?背后的影響機制為何?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影響是否存在區域異質性?本文采用2011—2019年省級面板數據,通過建立門限回歸模型和面板回歸模型,嘗試對這些問題進行回答。
隨著互聯網、大數據、區塊鏈和云計算等新興技術的發展,數字經濟不僅成為拉動全球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也在逐步向農業鄉村領域滲透,為鄉村振興建設提供了良好的發展機遇。首先,數字經濟可以優化農業生產結構和區域布局。長期以來,我國農產品一直存在供過于求和供給不足的問題,急需對農業產業結構和區域布局進行調整優化,而數字經濟借助技術手段可以整合共享農業農村數據,因地制宜發展農業生產[12]。其次,數字經濟可以推動農業生產管理現代化。傳統的農業生產模式生產效率低下,受自然環境影響較大,而借助現代信息技術,可以發展智慧農業、科技農業,助力鄉村振興建設[13]。此外,韓璐等的研究也表明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有效帶動城市創新能力提升,加速城市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進程,從而賦能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14]。葉胥等的研究則發現,數字經濟的發展盡管相對減少了第二產業、高技術和高就業產業等領域的就業人口,但有力推動了就業結構朝著高技術、高技能和制造化的方向轉化,為鄉村振興的數字化建設提供了大量人才[15]。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數字經濟可以促進鄉村振興建設。
從數字經濟的概念來看,學術界普遍認可其是依托現代信息技術來優化經濟結構和提升經濟效率的一系列經濟活動[16]。何玉長和劉泉林的研究也認為數字經濟的發展離不開數字技術的支持,數字技術對數字經濟效能的發揮意義重大[17]。陸岷峰和徐陽洋提到,數字技術的發展沖擊了傳統的金融模式,使農民等弱勢群體能夠更加便捷地享受金融服務,實現了鄉村振興過程中的科技賦能[18]。趙一凡的研究表明,互聯網等信息媒介技術的發展在促進居民就業、改善居民健康狀況等方面有積極作用,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鄉村建設過程中的“數字鴻溝”問題,有利于切實改善人民生活質量,促進鄉村振興[19]。不斷升級的網絡基礎設施、不斷發展的信息技術推動著數字經濟的發展變革,數字經濟賦能作用的發揮需要科技發展的支持。基于此,提出假設2:科技發展水平在數字經濟賦能鄉村振興發展過程中起調節作用,重視科技發展的省份數字經濟賦能作用更強。
我國各地區之間數字經濟發展差異性較大,在賦能鄉村振興方面可能存在異質性。從整體來看,我國東中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起步早,水平高,對數字經濟的利用程度較高;而在我國西部地區,數字經濟才剛剛起步,與東部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差距較大,在賦能鄉村振興方面仍有較長的路要走。另外,在東中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已相對成熟,而西部地區多依賴于傳統產業,數字化程度低。較西部地區而言,東中部地區對數字經濟的重視程度更高,能夠更好地利用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機遇,讓數字經濟更好地服務于鄉村振興建設。基于此,提出假設3:數字經濟賦能鄉村振興存在異質性,東中部地區能夠更好地利用數字經濟來助力鄉村振興建設。
為了研究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影響,建立模型如下:
Reii,t=α+βDigi,t+θ∑Controli,t+μi+λi+εi,t
(1)
其中,被解釋變量Reii,t表示i省份t時期鄉村振興的發展水平,解釋變量Digi,t表示i省份t時期數字經濟的發展狀況,Control代表可能影響各省鄉村振興發展的控制變量,μi、λi分別代表省份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εi,t代表隨機誤差項。
在檢驗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直接效應后,在模型(1)中加入數字經濟和科技發展水平的交乘項來檢驗各省份科技發展水平的調節作用,模型如下:
Reii,t=α+βDigi,t+ρTdli,t+δDigi,t*Tdli,t+θ∑Controli,t+μi+λi+εi,t
(2)
其中,科技發展水平Tdl用地方財政科學技術支出的自然對數來衡量。地方政府投入科學技術的資金越多,說明政府對科學技術的發展越重視,其技術發展水平也越高。
為了弄清楚數字經濟和鄉村振興之間是否存在異質性和非線性關系,首先按照地理位置和經濟發展水平將我國省份分為東、中、西三部分,討論區域間的異質性;然后,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作為門檻變量,討論不同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下的非線性關系,模型如下:
Reii,t=α+β1Digi,t(Digi,t≤ν11)+β2Digi,t(ν11
(3)
本文選取2011—2019年30個省份的數據作為研究對象(西藏部分數據存在缺失,故舍棄)。數據主要來源于2012—2020年的《中國統計年鑒》,數字普惠金融指數采用北京大學編制的《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20]。
1.被解釋變量。鄉村振興發展指數Rei。參考《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中的有關指標,借鑒葛和平和錢宇的研究[21],選取5類1級指標、14項2級指標、29項3級指標,構建了鄉村振興評價指標體系(表1)。

表1 鄉村振興的評價指標體系
2.解釋變量。數字經濟Dig。借鑒韓璐等的思路[14],采用主成分分析法來衡量該指標,指標包括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從業人員數、移動電話年末用戶數、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電信業務總量與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同時考慮了互聯網的發展和數字金融的發展,可以較好地反映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3.控制變量。為了更好地分析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影響,借鑒已有研究,選取如下控制變量:一是財政分權(Gov),用地方人均財政支出占中央人均財政支出的比重來衡量;二是產業結構狀況(Rind),用第二產業占GDP的比重來衡量;三是農業重視程度(Ac),用政府財政支出中農、林、水事務支出的自然對數來衡量。
4.調節變量。主要是科技發展水平(Tdl),用地方財政科學技術支出的自然對數來衡量。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特征
從表3的回歸結果來看,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影響系數為0.011 4,在5%的統計水平上顯著,意味著數字經濟能夠顯著促進鄉村振興的發展,假設1成立。數字化鄉村建設是當前發展的一大趨勢,利用數字化技術能夠激活傳統的資源要素,拉動一、二、三產業的深度融合,有利于創造新型內需市場、擴大內需整體盤面。隨著數字經濟的不斷發展,其在優化農業生產結構和區域布局、確保國家糧食安全、確保農產品質量安全、推動農業生產經營管理現代化和創新農產品流通業態等方面的作用日益凸顯,為鄉村振興戰略的推進提供了契機。

表3 數字經濟與鄉村振興
考慮到我國各省份之間經濟發展的差距,本文對數字經濟賦能鄉村振興建設的影響效果做了區域異質性檢驗。從表4來看,東部和中部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016 1和0.076 8,且分別在10%和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西部地區的影響系數并不顯著,假設3成立。可見,數字經濟發展在東中部地區表現為“數字紅利”,在西部地區則表現為“數字鴻溝”,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賦能作用存在顯著的區域異質性,區域經濟發展環境是影響數字經濟賦能作用的重要因素。

表4 區域比較結果
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作為變量進行門檻檢驗,通過自舉法獲得的檢驗統計量的顯著性水平如表5所示。可以看到,雙門檻和多門檻都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只有單門檻通過了檢驗。因此,本文通過單門檻模型對實證模型進行估計。

表5 門檻效應檢驗
從表6來看,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小于-0.317 2時,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影響系數為0.058 4,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表現為“數字紅利”;當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大于等于-0.317 2時,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影響系數為0.034 5,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也表現為“數字紅利”,但效應有所降低。

表6 數字經濟與鄉村振興門檻估計值
數字經濟是數字技術與經濟發展的深度融合,它對鄉村振興賦能作用顯著區域的異質性可能源于各省份科技發展水平的差異,因此建立模型(2)來檢驗科技發展水平的調節作用。從表7的回歸結果來看,數字經濟與科技發展水平交乘項的項系數為0.002 6,在10%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表明所在省份科技發展水平越高,數字經濟賦能鄉村振興的效果越好。科技發展水平的不斷提升為數字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表7 科技發展水平的調節作用
為了驗證研究結果的穩健性,本文還采用以下方法進一步檢驗:一是改變樣本周期,用2016—2019年的數據進行穩健性檢驗,二是使用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ifi來代替數字經濟指標,以考察對鄉村振興發展的影響是否會有差異。

表8 穩健性檢驗
在檢驗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對鄉村振興的影響時,易受到內生性問題的影響,本文采用的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遺漏變量對研究結果的影響。鑒于數字經濟近年來才得到快速發展,對鄉村振興的影響近年來才得以真正發揮,本文采用2016—2019年的數據對研究結果進行了穩健性檢驗。從回歸結果來看,研究結論沒有發生顯著改變。此外,本文還用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代替數字經濟指標進行了研究,它是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從回歸結果來看,賦能作用依然顯著。因此,本文的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
研究結果表明,數字經濟的發展能為鄉村振興注入新動能,助力鄉村振興數字化建設;東中西部地區數字經濟的賦能作用存在異質性,東中部地區更為顯著,西部地區并不明顯;科學技術水平在數字經濟發揮賦能作用過程中起調節作用,科技水平越高,數字經濟的賦能作用越強;數字經濟對鄉村振興的賦能作用存在單門檻效應,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不論高低都可以促進鄉村振興建設,但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賦能作用更為明顯。為此提出如下建議。
一是要大力發展數字經濟,為鄉村振興建設注入新的活力。作為鄉村振興建設的重要驅動力,數字經濟的作用不可忽視,要將數字經濟建設融入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全過程。其中,重點是要加快推動數字產業化,推進產業數字化轉型,以實現鄉村數字經濟產業的融合發展。近年來飛速發展的農村電子商務便是一條不錯的發展道路,各地區可以結合自身需求,打造電子商務農產品物流體系和服務體系,整合本地區閑置的勞動力資源、農機資源和土地資源,實現資源優化配置。此外,利用數字化技術人們可以更加便捷地進行信息共享和資源共享,通過挖掘本地各種特色資源來實現多元產業聯動協同發展。
二是要更加重視科學技術的發展,助力數字經濟賦能作用的發揮。隨著科學技術的蓬勃發展,數字基礎設施不斷完善,為農業農村的數字化建設提供了有力支撐。依托軌道衛星資源建立的數據感知網絡,方便了農業產業獲得實時的檢測數據,推動了智慧農業、現代農業的發展;依托數字信息技術和農業產業深度融合建設的物聯網體系,將農產品的加工、運輸、存儲等環節有機鏈接起來。為了更好地發揮數字經濟的賦能作用,必須重視科學技術的發展。
三是要協調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縮小鄉村振興建設差距。由于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存在較大差異,其對鄉村振興的驅動效應也存在較大差異。相關部門制定相關政策時,應當考慮各地區數字經濟和鄉村振興建設實際,針對性地推動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促進各地區鄉村振興建設共同推進。
總之,數字經濟的發展不僅影響著我們的日常生活,也深刻影響著鄉村經濟和產業的發展。在數字經濟發展大背景下,必須高度重視鄉村振興的數字化建設,數字經濟和鄉村農業各個環節的有效融合將進一步提升農村經濟發展的質量,加快推進鄉村振興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