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邏輯與實施方略

夏杰長 劉怡君

近年來，交通運輸與旅游融合發展問題備受關注。2017年，交通運輸部等六部門聯合發布《關于促進交通運輸與旅游融合發展的若干意見》，提出要“進一步擴大交通運輸有效供給，優化旅游業發展的基礎條件，加快形成交通運輸與旅游融合發展的新格局”。同年11月，交通運輸部辦公廳發布《關于組織開展旅游公路示范工程建設的通知》，要求實踐探索旅游公路建設經驗，為進一步開展旅游公路建設、推進公路交通與旅游融合發展提供有益借鑒。隨著國民旅游需求的顯著增長，交通和旅游的融合發展不僅衍生出了新的市場需求，而且進一步促進了交通和旅游兩大產業的轉型升級。2019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交通強國建設綱要》提出要加速新業態新模式發展，深化交通運輸與旅游融合發展，推動旅游專列、旅游風景道、旅游航道、自駕車房車營地、游艇旅游、低空飛行旅游等發展，完善客運樞紐、高速公路服務區等交通設施旅游服務功能。2021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國家綜合立體交通網規劃綱要》進一步明確提出，要推進交通與旅游融合發展，充分發揮交通的基礎性作用，形成交旅協同發展的良性互動格局。這標志著交旅融合進入新的高質量發展階段。

交通運輸作為人員流、物流、信息流、資金流等空間流動的重要載體，是旅游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旅游資源的不可移動性，旅游流的空間位移對區域交通系統有著高度依賴性，交通為旅游業的發展提供了重要支撐。當前，交通產業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的勢頭強勁，但縱觀整個發展歷程，二者在融合過程中仍存在一些問題和難點，如定位不清晰、認識不到位、程度不夠深、效果不夠好等，導致交通設施與旅游發展不協調、旅游景區內部和周邊交通循環不合理、交通運輸與旅游業規劃聯動程度不夠等問題，單一化的發展模式沒有得到根本性解決。進入新發展階段，優質旅游產品供給不足、旅游服務水平不高等問題成為抑制旅游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因素。因此，交通產業和旅游產業的深度融合，一方面，要能夠為旅游者提供從出發地到目的地的基礎支撐，在滿足市場需求的同時有效擴大交通運輸供給，改善交通運輸條件；另一方面，還需借助旅游活動的繁榮為交通產業創造新的發展空間，釋放產業活力，真正實現二者的共生共融、互補發展。

全域旅游的推進和大眾旅游時代的到來，對旅游業的高品質發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交通產業作為促進旅游業成功的關鍵因素，能夠實現對人和消費的“搬運”，從而為地方經濟發展帶來新動力。交旅融合是產業轉型升級的內在要求，是實現交通功能旅游化、旅游交通便捷化、交旅產品共享化的重要方式，也是突破“核心—邊緣”發展模式的有效途徑，更是激活各類旅游資源的現實通道。進入新發展階段，交旅不僅要實現深度融合，而且要實現高質量發展，而在這其中深度對接、功能提升、不斷創新是關鍵。深入研究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理論機制，總結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主要模式，探索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實施路徑，有著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一、相關文獻綜述

（一）交通與旅游發展的關系

針對交通產業與旅游產業發展關系的研究，國外學者開展得較早，也較為深入。大量學者從交通可達性的角度探討了交通對旅游業的影響，認為交通運輸對旅游業的發展至關重要，因為它直接聯結了供給與需求，為旅游目的地提供了可達性。如果沒有交通可達性，旅游業根本無法發生。可達性不僅被定義為向游客提供到達目的地的能力，而且被界定為游客在到達目的地后使用運輸服務的能力。交通可達性的因素包括交通方式、運輸網絡的連接性、旅游成本等，這些因素不僅影響著游客在途中的感知，而且影響著旅游目的地的吸引力。交通對旅游產業的影響是多維的，涉及交通成本變化對旅游業發展及其空間格局的影響、交通基礎設施改善如何增強旅游目的地的吸引力以及推進區域旅游一體化進程、交通方式變革對旅游行為及其空間模式的影響、交通網絡對旅游業發展的影響等方面。

國內對交通產業與旅游產業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交通對旅游經濟、旅游生產率的影響，以及交通與旅游消費的關系等方面。交通設施對旅游經濟發展具有促進作用，但不同的交通設施對區域旅游經濟發展的影響不盡相同。鐵路設施對我國區域旅游經濟發展的作用不顯著，但二級公路、民航航線、一級公路、高速公路和內河航道設施均對我國區域旅游經濟的發展產生了影響。交通對旅游業效率的改進有著直接的促進作用。羅金閣等基于引力模型測算和分析了粵港澳大灣區鐵路交通運輸網絡通達性和區域旅游經濟的關聯度。他們的研究表明，交通網絡結構及其通達程度對提升區域旅游經濟效率至關重要。還有學者對我國各區域旅游發展綜合水平進行了測度，發現旅游交通對區域旅游發展水平有較大的驅動作用。影響旅游消費的因素很多，居民收入和消費者行為是最基本的因素，但交通條件的改善對旅游消費的促進作用不容忽視。姚紅的研究證實，高鐵開通既能夠擴大旅游產品的供給，又能增加居民出游的機會，從而擴大城鄉居民的旅游消費規模。隨著我國交通條件的不斷改進，其旅游消費賦能效應還將不斷凸顯。

（二）交通與旅游系統的聯系

研究交旅融合發展，樹立系統思維至關重要，要把發展旅游交通看作一個系統，而不是服務旅游業的單獨的個體。正如傅云新所指出的那樣，交通是為旅游者提供其在常住地與目的地之間和旅游目的地內部的空間移動以及由此而產生的各種關系的總和，交通和旅游是國民經濟中密切相關且互為促進的兩個領域，二者擁有相互利用的資源要素，且都具備拉動內需、促進經濟方式轉變的重要特征。交通是國民經濟發展的先導條件。構建起較發達的交通網絡系統對優化資源配置和促進經濟社會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旅游系統是經濟社會系統重要的子系統之一，與交通系統密切相關。在保繼剛和楚義芳看來，交通發揮著連接客源地和目的地的橋梁和紐帶作用，也會影響旅游者出行決策和對旅游目的地的滿意度，是旅游業發展的先決條件。王新越等則把這個領域的研究更推進了一步，他們運用動態因子分析法研究交通運輸和城市旅游經濟的關聯強度，發現旅游交通因子是我國主要旅游城市旅游業發展的影響因子之一。總體來看，旅游交通在旅游業中的地位和作用越來越突出，旅游交通是旅游最基本的要素之一，是重要的旅游吸引物，直接影響了旅游目的地和旅游者的旅游體驗質量。而且，二者有不少共有的功能屬性，比如交通運輸和旅游產業都具備就業增收、扶貧減貧等功能，在服務相關產業發展、帶動地方經濟增長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

（三）交通與旅游融合發展的任務

近些年，隨著交通技術的進步、交通條件的顯著改善、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以及休閑時間的增加，我國旅游需求持續增長，交旅融合的深度和廣度有了明顯提高。新技術驅動所產生的影響交通與旅游業變化的新因素、新模式與新業態，客觀上對交旅融合研究提出了新的理論與實踐需求。在此背景下，以交旅融合為背景的學術研究逐步增多。有學者提出了交旅融合研究的三個主要任務：科學認知旅游出行與交通活動的時空規律及其經濟地理基礎；合理規劃與建設旅游交通基礎設施、組織旅游運輸服務，以有效滿足旅游出行需求；科學認知交通運輸與旅游發展的關系，促進交通與旅游協同、融合發展。此外，還有學者從微觀視角探索了交旅融合發展問題，主要包括交旅融合視角下的旅游公路建設、服務區建設與發展模式、綜合信息服務平臺設計、大數據應用、高鐵與旅游協同發展。

（四）相關文獻評述

綜觀國內外相關文獻資料，有關交通產業與旅游產業發展的研究涉及比較廣泛，尤其是交通對旅游業的影響、交通運輸與旅游業發展的關系、旅游對交通方式的選擇等方面有較多研究，在很多問題上達成了共識，比如，都認識到交通和旅游是緊密關聯和互為促進的關系，二者擁有相互利用的資源要素，且都具備拉動內需、促進經濟方式轉變的重要特征。從共有的功能屬性來看，交通產業和旅游產業都具備就業增收、扶貧減貧等功能，能夠服務相關產業發展，帶動地方經濟增長。但對交通運輸與旅游發展耦合協調規律、人文環境下交通運輸對旅游地域系統的作用機制、交通運輸對旅游需求時空變化的響應機制、交旅融合發展背景下旅游線路與產品設計、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邏輯和實施路徑等研究還較少。我國地域廣闊，自然地理、經濟地理以及文化、民族和風土人情等人文環境地域差異較為顯著，具有典型的區域異質性，關于如何開展交旅融合的差異化研究與相關政策設計，學術界的相關研究還比較缺失。隨著我國綜合交通運輸體系的不斷完善和旅游經濟的不斷發展，交通與旅游的融合發展已成為二者轉型升級的新趨勢。因此，深入探討交旅融合的理論機理、模式與路徑具有重要意義。

二、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內涵與內在邏輯

（一）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內涵解析

1.交旅融合的內涵與特征

產業融合是現代產業體系的重要趨勢，通常是指在技術進步和制度變革推動下產業之間交叉滲透和互為影響，最終形成了新產業、新領域和新業態。交旅融合則是指交通和旅游要素之間在技術進步、設施建設、產品開發、空間優化、運營管理和客戶服務等方面相互滲透、交叉匯合或整合重組，彼此交融而形成的協調共生現象與過程。此外，交旅融合還包括理念融合、技術融合和功能融合等方面，有助于實現交通拓展旅游空間、旅游帶動交通轉型的雙贏發展局面。交通和旅游的融合發展作為一種動態優化的過程，能夠在實現交通和旅游業態創新、功能升級、產業轉型的基礎上，衍生出新的市場需求，實現消費水平和規模的擴大。交旅融合發展逐漸成為全國許多地區發展的重點任務之一。交旅融合一般通過對交通運輸的提質升級、旅游資源的深度挖掘、市場要素的優化配置、交旅融合的產品開發、服務水平的綜合提升等形式實現，以形成“1+1>2”的復合疊加效應。

隨著交旅融合的不斷深入，交旅融合的特征也更加清晰，主要表現為以下方面：一是速達性。交旅融合發展意味著旅游者從所在地到達旅游目的地的交通運輸條件不斷改善，進出旅游目的地更加通暢高效、快捷便利，既為旅客提供多選擇性的交通組合產品，改善出行質量，提升旅游者的幸福度，又有助于提高交通部門和旅游行業經濟效益。二是拓展性。隨著交通網絡的不斷延伸、交通工具的日益豐富和旅游交通條件的日臻完善，旅游者的旅游半徑必將不斷拓展，對擁有豐富旅游資源但交通不便的地區有著深刻的影響，可直接推動區域旅游快速發展。三是可融性。可融性是指交通與旅游屬于不同產業，但又有許多相通性。比如，都需要空間移動，都是典型的流量經濟。正是兩者的共同特性，使得兩者具有天然的“可融性”，兩者在融合滲透的過程中，必將不斷衍生出新的旅游交通產品和產業業態。

2.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內涵與關鍵

我國經濟正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追求經濟高質量發展是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必然要求。交旅融合是經濟社會發展的一種重要現象。當前，地方政府和有關部門高度重視交旅融合發展，取得了初步成效，未來的著力點是如何實現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那么，什么是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呢？我們認為，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是通過交旅融合所形成的“1+1>2”的復合疊加效應，實現交通功能旅游化、旅游交通便捷化和交旅產品共享化，推動交通和旅游產業取得更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并帶動相關產業和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通過交通產業和旅游產業的深度融合，不僅能夠促進交通運輸業提質降本增效，帶動沿線地方經濟快速發展，而且能夠深化旅游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旅游產業發展提供新的增長極，最終實現兩大產業的轉型升級，促進二者的協同高質量發展。

交旅融合的目的在于實現多產業和多業態的整合，即在旅游需求的引導下，充分整合雙方資源，有效培育經濟發展的新動能，在發展路衍經濟的同時，服務相關產業的高質量發展，從而帶動區域經濟的顯著增長。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包括三個方面。

一是深度對接。交旅融合不是交通和旅游簡單的要素疊加，而是一種互動的資源整合，是要通過系統內部的耦合關系促成兩者產生“化學反應”，從而達到“1+1>2”的集聚效果。欲實現這一目標，首先要厘清交旅融合“融什么”的問題。基于產業融合理念，產業間融合是指不同產業或同一產業內不同行業相互交叉與滲透，最終融為一體且形成新產業或新業態的動態優化過程。交旅融合是系統性多元方式的交融，包括交通和旅游在理念、技術、產品、功能、空間、服務等多方面的融合。其次，我們面臨的是交旅融合“如何融”的問題，即以何種渠道融，以何種方式融。在基礎設施、運輸服務和管理服務三個方面促進交旅的深度融合，進一步提出交通設施、交通組織和交通媒體與旅游融合的三種模式。基于此，才能科學地回答如何促進交通產業和旅游產業的深度對接，找到二者之間的契合點，促進交旅深度融合發展。

二是功能提升。旅游功能結構系統包括旅游客源地、旅游目的地和旅游交通。旅游交通作為連接旅游目的地和旅游客源地的重要紐帶，是游客實現高質量旅游的重要前提，應當將旅游交通作為旅游產品來考量，從而滿足快進慢游的需求。因此，交旅融合的關鍵還在于二者功能的同步提升，表現為旅游業能夠通過其強大的延伸產業鏈功能，帶動上下游產業關聯發展，交通運輸則通過其對旅游空間格局、資源開發、游客偏好以及旅游經濟等方面產生影響，實現融合發展。對于現在的交通系統而言，除了具備傳統的交通運輸功能、接待服務功能外，還應增加民生功能、拓展產品功能、延伸文化功能等，形成獨具地域特色的復合功能型交旅融合產品，最終實現從原來的單一交通功能向綜合旅游功能的轉變。此外，完善的交通樞紐網絡也是匯集旅游流的基礎，因此，還應對交通樞紐功能進行系統性的提升，既要借助樞紐功能實現對周邊旅游的控制力，又要能使目的地與樞紐功能融合發展。

三是推陳出新。交旅融合，貴在摒棄傳統思維，勇于開拓創新。在數字經濟、新基建轉型和智慧高速發展的背景下，創新是引領交旅融合發展的第一動力。然而，現有的旅游公路、旅游風景道、旅游服務區、旅居車營地、交旅融合文創產品還處于初步發展階段，能夠在特色、功能、價值、核心吸引物上有創新的交旅融合產品較少，尤其是一些交通道路的封閉性過強，對沿線土地的利用率不高，存在路衍產業開發率低、服務品質不高等問題。同時，大多數服務區、休息驛站等仍處于較為傳統的發展階段，普遍存在經營業態單一、商業布局簡單等問題，忽視了大眾在旅游途中的體驗感，難以滿足人們高品質、多樣化和個性化的旅游需求。因此，還需不斷創新交旅融合的發展模式，強調交旅融合的思維創新、理念創新、體制創新、產品創新、技術創新、服務創新、人才創新等，注重打造具有吸引力的交旅融合產品、業態、模式，以實現交旅融合新的突破。

（二）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邏輯

交通和旅游是相互促進、相得益彰的關系，交通是旅游業發展的重要引擎，旅游業的發展又會進一步要求更高品質的交通服務，交通產業與旅游產業的融合發展具有內在邏輯的統一性。從旅游角度來看，一方面，交通是旅游六要素的必備要素之一，作為旅游業發展的基礎條件，交通可達性會對旅游目的地的吸引力、客流量以及經濟效益產生直接影響。另一方面，交通本身也可以作為旅游景區、景點，吸引旅游者。交通產業與旅游產業若想實現高質量的融合發展，必須具有內在邏輯的統一性，主要通過體制、資源、產品、科技、服務和人才等維度的融合來體現。其中，體制融合是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保障，包括交旅融合運行機制、交旅融合發展規劃、交旅融合法律政策體系等；資源融合是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基礎，包括交旅融合資源的類型、數量和等級，其中產業融合是資源融合的核心，包括上下游產業鏈的覆蓋程度、“交旅+”新型產業業態的打造等；產品融合是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主體，包括產品供給的目標，現有產品的豐富度、個性化、特色化、創新化程度；科技融合是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支撐，包括交旅融合的信息化程度，對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現代信息技術的普及和應用程度等；服務融合是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過程，包括基礎設施建設、配套設施建設、運輸服務功能、管理服務水平等；人才融合是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支撐，包括交旅從業人員的數量、比重、學歷、行業從業年限等（見圖1，下頁）。

圖1 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簡要邏輯關系

三、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主要模式

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重點在于將交通線路與旅游線路、交通設施與旅游設施、交通資源與旅游資源、交通站點與旅游景點、交通主體與旅游主體等多方面進行深度融合，從而形成交旅融合發展的新格局。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模式主要包括：依托交通服務設施的交旅綜合體模式、依托交通道路升級的旅游目的地模式、依托交通運輸工具的旅游產品線模式、依托交通和旅游主體的融合發展模式。

（一）依托交通服務設施的交旅綜合體模式

交通服務設施是滿足游客交通需求、促進地方旅游經濟增收的重要抓手，主要包括服務區、公路驛站、慢行驛站、觀景區等。隨著旅游休閑、文化傳播、商品展銷、高端食宿等功能的融入，交通服務設施不再僅是解決觀景、停車、加油、餐飲、衛生間等基本功能需求的場所，而且變成一個個小型的交旅融合綜合體，能夠為游客帶來全方位的旅游體驗。以服務區為例，“服務區+旅游”的發展模式取決于服務區及線外用戶的需求，包含了旅游服務、餐飲住宿、商業購物、休閑娛樂、文化展示、接駁集散等一系列拓展服務和延伸服務功能。在距離“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地”武夷山風景區僅7公里的武夷山服務區，除設有餐飲、購物、休閑等區域外，還設有采摘園、戶外拓展基地等，是集“高速+生態休閑+度假購物+自駕車營地”于一體的旅游型服務區。浙江桐廬服務區作為杭千高速公路的主要服務區，被譽為國內首個最美高速公路旅游休閑服務驛站，服務區內專門設有女性停車位、殘疾人停車位等無障礙設施，還能提供旅游咨詢、送貨到車邊、上網茶吧等20余項便民服務。秦嶺隧道群之間的秦嶺服務區，更是變身歷史文化景觀，向人們展示了蜀道的發展歷史，詮釋了文化、旅游和交通融合的深刻內涵。通過從基本服務向多樣化服務的逐步拓展，依托交通服務設施的交旅融合綜合體模式，為提升公路附加值、創新旅游空間提供了新的方式，這是市場環境下的商業選擇，也是滿足游客多元化、高品質需求的重要手段，更是加快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

（二）依托交通道路升級的旅游目的地模式

作為交旅融合的重要載體，交通道路升級除了能夠滿足旅游者在途中的體驗感外，還能將原有的通道變成旅游風景道、自駕道等，形成以交通方式和設施為主要體驗方式和目的地的旅游形態，比如美國66號公路就是將公路本身作為體驗對象，而將行駛過程作為旅游目的的典型案例。就旅游風景道而言，其生態環境、森林植被覆蓋率和空氣質量能夠為人們提供各式各樣的旅游消費場景，通過將其沿線的各類資源、線路和產品有機相連，打造新型旅游目的地，從而促進旅游傳統業態的轉型升級。以四川樂山大渡河旅游風景道為例，它將大渡河沿線的旅游資源、佛教文化與水路、公路、鐵路等交通道路聯系在一起，通過文化體驗與旅游空間的有機整合，形成了參佛、拜山、渡河于一體的交旅融合目的地。同樣，杭州千島湖環湖騎行風景道通過將沿線所有景區和旅游特色村的人文、自然旅游資源串聯的方式，融合了全域旅游各類業態，并依托觀景平臺、騎行營地和精品民宿等配套設施，吸引了大量國內外游客。此外，被稱作“此生必駕”公路的318國道，集雪山草原、湖泊冰川的壯麗美景和東西漢藏、南北羌彝的人文歷史于一體，依托其開放式的旅游資源，將現有道路從單一的交通項目升級為具有市場認知度的世界級旅游目的地。依托交通道路升級的旅游目的地模式的關鍵在于，基于差異化的道路景觀并依托現有的交通線路進行各類旅游服務功能的創新，將小眾的自助游、自駕游目的地，轉變為面向大眾市場的旅游目的地。

（三）依托交通運輸工具的旅游產品線模式

《國家綜合立體交通網規劃綱要》提出，要強化交通網“快進慢游”功能，支持紅色旅游、鄉村旅游、度假休閑旅游、自駕游等相關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健全重點旅游景區交通集散體系，鼓勵發展定制化旅游運輸服務。近年來，隨著游客旅游需求的不斷提升，交通運輸服務業也愈發向品質化、多元化和個性化方向發展，游客的在地消費更多地拓寬到在途消費，以點對點形式為主的傳統接駁工具逐漸演變為集“食住行游購娛”于一體的綜合旅游體驗空間，專列客車、觀光巴士、郵輪等旅游交通創意產品應運而生。以專列客車為例，穿過粉色桃花海遠眺長城的北京S2線可謂此類模式的典型，被譽為“開往春天的列車”，極具市場吸引力。同時，開行于四川成都的“熊貓專列”，集旅游觀光、休閑度假、研學旅游于一體，不僅能夠暢享娛樂服務，還能專享主題文化餐廳，體驗用模擬燈光打造的沉浸式夜空。2021年浙江省交通運輸廳印發的《浙江省水運發展“十四五”規劃》中也提到，要推進“內河+旅游”的融合發展，豐富完善水上客運旅游產品，創新交通與經濟融合發展模式。基于此，杭州西溪濕地、千島湖、錢塘江、富春江等多地推出了“游船夜游+沉浸式演出”的新模式，在原有單一的游船夜游基礎上，加入不同于傳統的劇場定點演出，打破了游船空間概念，打造出水上交旅融合的新興產品。此外，重慶“黃金5號”郵輪也推出了都市夜游項目，涵蓋餐廳、影院、客房、購物街、健身房、劇院、兒童游樂場、直升機停機坪等設施，不僅能夠在江上欣賞洪崖洞的燈火及兩岸風光，而且能品嘗重慶美食，體驗多樣化的娛樂設施，刺激游客多重消費，成為獨具特色的交旅融合創意產品。此類依托交通運輸工具的旅游產品線模式，能很好地將旅游消費場景與公共交通融合，通過發掘具有吸引物價值的公共交通線路項目和產品，將運輸過程變為旅游過程，將“途旅分離”變為“途旅一體”，有效推動“交通線”引領“風景線”，實現“詩和遠方”的完美結合。

（四）依托交通和旅游主體的融合發展模式

隨著交旅融合發展的不斷深入，交通產業和旅游產業的主體之間也開始呈現融合發展的態勢。具體分為三種類型：一是交通主體與旅游的融合。一些汽車制造企業、物流服務企業開始逐步進軍旅游業，通過設立專門運營和管理交通旅游產品的機構，拓展新興發展領域。例如，鐵路工程建設集團成立了專門投資運營旅游業的公司，實現了企業的轉型升級。黑龍江省交通投資集團通過與牡丹江市的合作，建設了一批精品汽車營地，開通了鏡泊湖直升機低空觀光等項目，在豐富旅游業態、增添特色體驗的同時，形成了集旅游觀光、休閑度假、自駕體驗、戶外運動于一體的生態旅游產業鏈。二是旅游主體與交通的融合。以在線旅行社、旅游景區為主的旅游主體開始大力開發交旅融合產品，在便利游客出行的同時，豐富市場供給，踐行企業社會責任。《“十四五”旅游業發展規劃》中提到，要推動停車場、旅游集散中心、旅游咨詢中心、游客服務中心、旅游專用道路等的數字化、智能化改造升級。基于此，同程旅行開始加速布局智慧交通領域，利用智能技術持續開發慧行系統，為游客破解出行“痛點”。三是交通主體與旅游主體的相互融合。雙方以成立交旅集團的方式，將原有單一形式的交通投資集團和旅游投資集團，通過戰略轉型升級為交通旅游投資集團，比如重慶交旅投資集團、遵義交旅投資集團等。通過雙方優勢資源的整合，加速交旅融合新業態和新模式的發展，推動一系列交旅融合產品的打造，促進交通運輸和旅游服務功能的整合，全面推動交通產業和旅游產業的融合發展。

四、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實施方略

推動交通運輸和旅游產業高質量融合發展已成為業界共識，但二者高質量融合問題不能只停留在理念和構想上，而是要找準切實可行的實施方略，突破體制機制障礙，形成推動交旅融合發展的政策合力，多管齊下，全力實現其預期目標。

（一）理順體制機制

現階段，交通和旅游融合體制機制仍存在一定程度的制約，主要表現為發展內容、發展方式和發展主體的差異。交通運輸向旅游產品和服務轉化的體制機制仍存在障礙，包括航空運輸工具的飛行空域、航線的前置審批問題，自駕車房車露營地的用地問題等。因此，體制機制的完善與磨合是實現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前提條件。一是建立健全交通運輸與旅游融合發展的運行機制，制定相應的法律法規和政策體系，在頂層設計上持續發力，規范交旅融合的發展秩序，保障二者可持續發展。二是持續推進交旅融合的體系建設，將交旅融合作為新發展引擎，融入推動區域協調發展、助力鄉村振興、統籌脫貧攻堅，強化交通產業與旅游產業在市場、產業、資源、技術等多方面的深度融合。三是推動交旅規劃與其他發展規劃的有機銜接。積極推進交通運輸規劃、旅游發展規劃與經濟社會發展規劃、城鄉建設規劃、土地利用規劃、風景名勝區規劃等的相互嵌入，實現多規合一，從而化解制約交旅融合發展的體制機制因素，實現二者高質量融合發展。

（二）整合相關資源

交通擁有的資源是“物”，旅游擁有的資源是“人”，“人”和“物”的融合是高質量交旅融合的前提。通過將各類資源有效整合，不僅能夠實現交旅融合的高質量發展，而且能促進地方經濟和相關產業的快速發展。一是構建互聯互通的旅游交通體系。建設跨區域骨干公路網，結合縣鄉公路改造工程，提高鄉村公路等級，推動支線機場之間“支支互聯”，強化城市間快速聯通。二是實施“景區景點通工程”。大力建設旅游環線交通游覽體系，加強內部道路建設，全力提升通往各景區（點）的道路質量，努力減少斷頭路，強化集散中心與重點旅游景區之間的聯系，以及景區與景區之間的聯系，鼓勵和引導公路客運企業開辟通往景區的旅游專線。同時，要進一步加強對旅游客運市場的監管，積極引進域外資金或有實力的旅游客運企業。三是交通產業要以更多元、更開放的理念助力旅游消費，為游客構建更加舒適暢通的“快進慢游”網絡，盤活路域資源，創新消費形式，打造路衍經濟。四是對具有歷史文化價值的交通遺跡，如“絲綢之路”“茶馬古道”“蜀道”“京杭大運河”等，實現科學與創新相結合的保護、利用、傳承和弘揚，為創新交通旅游產品、促進二者高質量可持續發展貢獻智慧。四是通過實施“交旅+”戰略，有效推動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通過找準產業結合點，在推進高鐵旅游、服務區旅游、房車旅游、游艇旅游、郵輪旅游等已有的交旅融合發展業態提質升級的基礎上，開發兼具二者特色的新業態，打通上下游產業鏈，通過交通旅游與制造、物流、文化、體育、農業、康養等相關產業的融合，催生新的業態，實現一二三產業的融合發展。以珠江為例，應通過將其碼頭岸線資源、港口配套資源等交通資源與沿線的紅色教育基地等紅色旅游資源相結合，充分發揮其港口文化、海絲文化等優勢，在打造沉浸式紅色旅游體驗的同時，進一步推動郵輪、游艇的聯動發展。此外，就資金資源而言，交通產業和旅游產業的各類市場主體可以通過設立產業基金的方式，創新項目投資模式，破解資金籌措難題，為實現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提供支撐。

（三）促進產品升級

目前，交旅融合的產品開發仍存在定位不明確、地方特色不突出、規劃設計不合理等問題，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例如，在旅游公路的建設過程中，地方政府或規劃部門對當地旅游資源和歷史文化的了解程度不夠，定位不明晰，規劃設計理念較為固化，導致交通運輸公路在建設時缺乏地方特色，與沿線的旅游景觀、歷史文化等不相匹配，缺乏吸引力。為此，一方面，要明確優質旅游產品供給的不同目標。面向國內大循環背景下的國內游客的優質旅游產品和面向國際大循環背景下的入境游客的優質旅游產品供給是不同的，通過交旅融合所實現的文化傳承和文化傳播也對應著不同的要求，對于具有重要民族傳統文化和歷史價值的交通遺跡遺存，應當進一步推動交通文化發展與交通精神的傳播。另一方面，應當深度整合交通運輸與旅游資源，促進交旅融合產品的提質升級。交通產業在發揮承載、運輸作用的同時，還應充分發揮創新創意優勢，將交通資源轉化為交通創意，深入挖掘地方特色。就旅游公路而言，應當在遵循交通和旅游各自規律的基礎上，打造集交通運輸、旅游體驗、生態景觀、信息服務等功能于一體的創新型交旅融合道路，深度串聯各地優質旅游資源，建立獨具地方特色的旅游環線，推動交旅融合產品升級。就旅居車營地、旅游驛站而言，可以將其打造成為高品質的區域性旅居車網絡，開發具有通達性、娛樂性、教育性等復合功能的交旅融合產品和路線。就低空旅游而言，在注重旅游觀光的同時，還應加入研學、運動體驗等主題產品的打造，加速低空旅游與休閑度假、野外探險、農林觀光、婚禮慶典等業務的跨界融合，有效提升低空旅游產品的消費者黏性。通過實現交旅產品的創意融合與提質升級，形成一批具有高知名度的交旅融合品牌，示范帶動交旅融合的高質量發展。

（四）推動科技創新

人工智能、大數據、5G、物聯網等新興技術的不斷發展，以及以智能、融合融通為特征的新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蓬勃興起，深刻地影響了交旅融合的發展。然而，現階段交旅融合仍存在數據未共享、智能化程度不高、缺少智慧決策支持平臺等問題。因此，以科技創新賦能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成為應有之義。為此，一要建立交旅融合大數據中心，實現基礎地理信息、交通基礎數據、視頻監控數據、環境信息、景區信息、游客、事件的融合，破解智慧化服務與信息孤島的矛盾。就游客而言，可以通過計算分析其交通需求、客源地信息等，實現旅游交通的精準服務。就景區而言，通過將交通和旅游兩大行業的數據融合，能夠實現景區接駁運輸監測、交通態勢分析、周邊道路態勢監測，提升景區周邊道路運行情況的監測、保障和信息服務水平。比如，可以利用大數據，實時發布景區游客人數、景區游客舒適度指數等，為游客出行提供便利。二要打造交旅融合數字化平臺。通過建立涵蓋旅游資源信息服務、全景漫游展示、環境動態監測、智慧出行、智慧泊車、無人機監控等子系統的交旅融合綜合信息服務平臺，推動“數字平臺出游網”建設。三要通過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方面的技術加持，快速布局智慧交通領域，讓遠方更易抵達。通過推動智慧交通行業在公交、樞紐、停車、車輛監管、道路數字感知等方面的應用，提升交通運輸數智化水平，以“技術下沉”推動欠發達地區、鄉村地區汽車票的數字化，提升支付方式的多樣性和出行軌跡的可追溯性，打通更多出行的“最后一公里”。四要通過發揮智慧產業的牽引作用，將傳統的高速公路、鐵路等與倉儲物流、鄉村旅游、產業扶貧等融合，形成輕資產、高科技含量、高附加值的“新基建+新消費”的發展新模式。

（五）提升服務質量

服務質量和效益的提升是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具體而言，一是做好交通服務基礎設施建設和景區配套設施建設。一方面，構建高效率的“快進”網絡。提升干線公路的技術等級和路況水平，充分發揮對沿線景區景點的串聯作用，優化高速服務區、旅游驛站等的服務配套設施。持續推進航空運輸服務創新，提升個性化服務水平，優化旅客體驗，增加航空旅行的吸引力。另一方面，構建高品質的“慢游”系統。根據沿線自然景觀、地方特色、民俗文化和旅游資源，打造集暢通、體驗、娛樂、運動、康養、文化于一體的復合型交旅融合線路。注重對沿海、環山等地公路建設，加強對自行車道、步道等慢行設施建設，完善農村公路網絡、鄉村旅游線路建設，提高農村公路網密度和通達深度。二是充分拓展交旅融合的運輸服務功能。根據旅游業的實際發展需求，優化配置旅游城市、旅游目的地的客運班次，加強服務景區客流的公共交通運輸組織。例如，強化城鄉之間客運線路的基礎設施建設和旅游服務質量，開發具有廣泛影響力的民族特色線路，增添紅色旅游、鄉村旅游等專線和旅游班車，支持閑置客運巴士向旅游專車的轉型升級。同時，注重交通站點的有序銜接，構建層次分明的交旅服務網絡。三是提升交旅融合管理服務水平。通過建立共享的交旅融合信息服務平臺、數據收集系統和智能指揮中心等，實現對旅游客流在流量、流向、流質、流效等多個方面的有效管理，加強部門間協作，做好旅游安全工作，完善網約車管理，多渠道豐富“最后一公里”出行方式供給，共同解決好游客出行可能遇到的難題。同時，健全并完善交旅行業的服務監督機制與評價模式，打造宜居宜游的交旅融合高質量服務網絡。

（六）加快人才培養

交旅人才的培養是引領交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抓手。一方面，應優化頂層設計，通過推進學科建設、調整專業設置、引進教育新理念、革新教學方法、搭建人才集聚高地等方式，從政策層面打破交通人才和旅游人才培養各自為政的現象，為交旅人才培養提供行動指導。同時，還應拓寬培養渠道，大力推進國際合作，注重資源共享。另一方面，應當注重交旅實踐平臺的打造，鼓勵建設交旅融合創新創業基地、交旅融合研學基地、交通和旅游產業學院等，開展交旅融合創意策劃大賽、交旅融合論壇等競賽或項目，在提升專業能力的同時，強化理論與實踐的結合。隨著時代和科技的不斷進步，交旅融合人才需求的變化對人才培養提出了新的要求。具體而言，一要強調積極向上的素質要求。在推動交通強國和旅游強國建設的背景下，提升交旅人才的思想政治素養顯得尤為必要。交旅從業者應當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堅定文化自信，強調自身服務意識、強化自身抗壓能力，勇于創新、敢于擔當，增強自身責任感與使命感。二要強調綜合型知識要求。既要掌握交通產業和旅游產業宏觀層面所需的基礎性專業學科知識，又要提升跨學科知識掌握能力，加強交通、旅游、文化、體育等不同專業間相互滲透與聯系，掌握多學科視野，打通專業壁壘，培養適應新時代發展的復合型交旅人才。同時，還應加強語言能力的提升，注重國際型人才的培養。三要關注新技術運用能力要求。隨著科技的不斷發展，交通和旅游領域對新興科技的應用有了更高的要求，這也對交旅人才的培養提出了更高的標準，要在深刻把握交通和旅游領域關鍵技術要素的基礎上，提升對新技術、新業態的掌握能力，如視頻處理能力、數據分析能力、創新策劃能力、新技術運用能力等。Refo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