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床毛巾被：開國女將軍的“寒酸”遺物

策劃｜張 恬 張明棟

作者｜蘇 卓

文物源起

在中國共產黨長沙歷史館的陳列大廳，一床20世紀50年代生產的提花毛巾被靜靜地躺在玻璃展柜里，毛巾被長192厘米、寬139厘米，粉色的棉布底上織著黃色梧桐葉形狀的花紋。因其主人30多年的反復使用，它多處棉絨掉落、薄得透光，表面有些地方褪色嚴重。這床毛巾被的主人，是新中國第一位女將軍李貞。這位開國女將軍以其充滿傳奇的人生和艱苦樸素的作風為后人傳頌。

“吝嗇”的巾幗英雄

1955年9月27日下午，北京的中南海懷仁堂里莊嚴肅穆，新中國首次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官軍銜儀式在這里隆重舉行，在這些叱咤風云的將帥之中，只有一位女性，她就是李貞。李貞的丈夫甘泗淇也同時被授予上將軍銜，兩人成為開國將帥中唯一一對“雙子將星”。

1908年，李貞出生在湖南省瀏陽縣小板橋鄉的一個窮苦農民家里，為維持生計，母親含淚將6歲的李貞送去當童養媳，受盡虐待與折磨。1926年春夏，性格頑強的李貞毅然出走投身革命。次年，李貞加入中國共產黨，從此開啟了她的戎旅生涯，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中都有她戰斗的身影。

作為戰功赫赫的巾幗英雄，李貞在生活上卻非常清廉，甚至在外人看來，她對自己有些“吝嗇”。

20世紀50年代末，李貞將軍購買了這床舒麗亞牌的提花毛巾被，每年春秋兩季，李貞兩口子就會拿出毛巾被來使用，被子蓋破了，她就拿出針線來修修補補，一用就是30余年。

在李貞的家里，家具陳設一直十分簡單，家里會客室的沙發不知用了多少年，幾把藤椅，還是許多年前從湖南搬家帶到北京的，藤條斷了不少，她一直不讓扔掉。臥室里僅有一個衣柜，一個落地衣架，一張大床和幾把椅子。整個家里沒有幾件像樣的家具，清貧得完全不像一個“雙將”之家。

1982年元旦的前一天下午，一位領導來到李貞的家——位于北京香山腳下一個破舊的四合院里看望她。看到這個幾乎“一貧如洗”的家，這位領導感到很過意不去，深感內疚：“像李貞大姐這樣德高望重的老領導，生活得這么艱苦，是我們工作的失職！”李貞卻樂呵呵地說：“這些家具雖然破舊了些，但扔掉也可惜，修一修，補一補，還可以用嘛！你們不要為我操心了！”1984年春天，組織上反復勸說李貞搬家，她才同意搬到北京紫竹院附近的軍職干部樓房。

在衣著用度上，李貞對自己更是十分“吝嗇”。幾十年來，李貞穿的襯衣、外套，蓋的被子等，都是補了又補，縫了又縫。一雙棉鞋穿了十幾年，仍不肯換新的。除了組織上發的衣服外，李貞幾乎從不購置衣物，身上穿的大多數是多年前留下來的青布衣服，領子和袖子都是補丁疊補丁，到了冬天就在外面套上一件褪了色的棉布軍大衣。

1990年3月11日，李貞將軍病逝，勤儉節約一生的她，腳上仍然穿著一雙補丁疊補丁的襪子。

慷慨的將軍媽媽

由于艱苦的戰爭環境，李貞唯一的孩子不幸夭折，從此她再沒有懷上孩子，但李貞夫妻撫養的革命烈士的遺孤有20余人，他們像疼愛親生子女一樣，把最真摯的愛無私奉獻給了孩子們。

李貞夫妻的收入只有國家發的工資，可20多個孩子要生活，張口伸手都離不開錢，這些烈士的后代相聚在李貞家時，每次吃飯都有兩三桌，家里一度生活困難，但兩人寧愿自己艱苦一些，也要讓孩子們吃飽、吃好。他們擠出錢給孩子們訂牛奶，增強體質。星期天和節假日，李貞還抽空帶孩子們去看電影，逛公園，讓孩子們全面發展。

軍隊領導知道他們的情況，提出要給李貞夫婦更多的照顧，被夫妻二人拒絕了，他們沒有要分配的房子，沒有要多發的撫養孩子的津貼。李貞經常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戰爭年代十分艱苦，現在條件好了，我們不能貪圖享受，丟掉艱苦奮斗的好傳統。”實行軍銜制以后，這對將軍夫妻在生活上依然保持儉樸本色，將薪金都用在了這20多個孩子和其他有困難的干部子女身上。

在李貞夫婦言傳身教下，20多個孩子學習刻苦，從小養成了艱苦樸素的好習慣，生活上不講究，有什么事都能自己動手，獨立生活能力強。孩子們生活在一起，互相團結，勤奮上進，長大后都成為國家的建設人才，在醫療、文教、科技、國防等戰線積極發揮作用。

孩子們長大了，看到李貞媽媽一直用的這床毛巾被和一直穿著的舊衣服，想給她買新的，每次都被李貞拒絕了，她就是這樣省了又省，擠出錢來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這位戎馬倥傯的開國女將把自己艱苦奮斗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革命事業，人們含淚為她清理遺物時發現，這位參加革命64載的女將軍，家里除了記錄她赫赫戰功的四枚勛章外，只有四把破破舊舊，已經用了數十年還舍不得扔掉的舊藤椅，一個用了整整40年不肯更換的行軍箱，一臺用了14年的雪花牌單門電冰箱，幾件衣物和這一床用了30多年的提花毛巾被。看著李貞的遺物清單，在場的工作人員無不失聲痛哭。他們說，將軍心里總是裝著人民，唯獨沒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