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中共中央書記處》：最后一封“請戰書”

作者｜全紫紅

年僅17歲的任弼時在奔赴蘇俄留學時，給父母的信中曾有這樣一段話：“只以人生原出于謀幸福，冒險奮勇男兒事，況現今社會存亡生死，亦全賴我輩青年。將來造成大福家世界，同天共樂，此亦我輩青年的希望和責任，達此便算成功。”短短的幾十個字，是少年時代的任弼時為實現民族解放、人民幸福、社會進步而立下的錚錚誓言，亦是其一生的踐行。

1950年6月26日，任弼時寫了《致中共中央書記處》的一封信，也是其向中共中央書記處遞交的“請戰書”。全文共計400余字，主要介紹了任弼時自蘇聯治病回國后的身體恢復狀況，其目的在于向中共中央書記處申請恢復部分工作，以期能再次投身于新中國建設之中。信中，任弼時用300余字詳細介紹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以及醫生關于其可以開始工作的建議。為了能得到中共中央書記處的應準，他詳盡陳述了自身的身體狀況和請求工作的期望：“最近幾天內，每日看電報、文件及報紙，總共在四小時左右，尚能支持得住，不感覺太疲倦，自然初期不要過分疲勞，但做點工作，如分管組織部和青委，我想是可以的，請加考慮。”第二天，即6月27日，毛澤東給予了如下回復：“同意弼時意見，試做工作，每日不超過四小時，主管組織部和青委。”

任弼時之所以會給中共中央書記處一封如此文風樸實、言辭懇切的“請戰書”，源于其一生恪守的“能堅持一百步，就不該走九十九步”的赤子情懷。在早期革命實踐活動中，任弼時曾兩次被捕入獄，其間飽受酷刑，對其身心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加之長期艱苦的革命斗爭生活，其身體狀況并不十分理想，但其始終抱病積極主動承擔著繁重的工作。至中共七大時，任弼時的身體就出現了較嚴重的狀況，他常常感到疲勞、頭暈，甚至不能正常參加中央書記處的會。抗日戰爭結束后，蘇聯米爾尼科夫醫生來華給黨的高層領導干部做了一次身體普查，這次身體普查的結果反饋是：“除了任弼時外，所有干部的身體都是健康的。”任弼時的檢查結果顯示：一、動脈血管硬化已到相當程度，并還在發展；二、有糖尿病，這和高血壓互相影響；三、由于血管硬化影響到腦血不足，也有破裂的可能，還可能影響瞳孔視力。基于這一身體檢查結果，米爾尼科夫醫生給出了如下建議：“任弼時的病情是嚴重的，隨時都會發生問題，如果護理好，還可能維持一個時期，建議馬上休息。”隨后，黨中央便作出了讓任弼時休息的決定，讓其住院治療。但任弼時并沒有真正休息，而是帶病與毛澤東、周恩來等人轉戰陜北，他便成為中央領導中身體最差，卻同樣繁忙的一個人。行軍每到一處，他都要親自安排住房，布置警衛，協調各戰略區的物資調配和后勤支援。而對于病情，任弼時則是始終持以樂觀態度，常說他對病有“適應性”。長期在其身邊工作的人員有這樣一句評價：“他就是這樣一個忘我的人，工作起來好像病都被趕走了。”1949年春的一天，已是凌晨三點，任弼時仍處于緊張的工作狀態，警衛員邵長便找來米爾尼科夫醫生一起勸其休息，任弼時的回答是：“現在，你們倆的任務是休息，我的任務是工作。咱們各不相擾。”而此時任弼時的血壓升到了220，脈搏達到了每分鐘110次。當米爾尼科夫醫生和邵長堅持勸他休息時，他回答道：“沒有關系，我們都是共產黨員，肩負著革命的重擔，能堅持一百步， 就不該走九十九步。”

1949年4月11日，任弼時帶病出席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并在會上做了政治報告。但他剛講完一部分，便開始感到頭暈、心悸和氣喘，其余的只好由榮高棠代他宣讀，但他一直坐在主席臺上，直到會議結束。會后，經心臟專家和眼科專家會診，確認任弼時病情很嚴重，中共中央書記處作出決定讓他休息養病。隨后，在主治醫師黃樹則、特別護理劉佳武陪同下，任弼時前往玉泉山休養。10月底，蘇聯克里姆林宮醫院內科主任瓦西林柯和神經科主任康諾瓦諾夫教授專程趕到北京任弼時的家里為他檢查病情。會診報告顯示，任弼時患有嚴重的高血壓癥，腦血管有明顯硬化之狀，心臟初期機能障礙、腎臟初期硬化、肝臟肥大，并有糖尿病等病癥，且病情在嚴重發展，建議任弼時去莫斯科休養治療。1949年11月下旬，任弼時前往莫斯科治療，其間每天仍然堅持讀書、讀報。1950年5月任弼時回國后，盡管黨中央決定讓他繼續休息一段時間，但在身體略有好轉時，任弼時就向黨中央提出了恢復工作的申請，于是便有了《致中共中央書記處》這封“請戰書”。

在得到中共中央書記處允許其恢復工作的批復后，任弼時便立即忘我地投身于工作之中。他立即聽取了中央組織部和團中央的匯報，詳細了解一年多以來的工作發展和當前的安排，特別是對當時朝鮮的戰局和美帝國主義在中朝邊境的挑釁更為關注。而每天工作量則是遠遠超出了醫生的建議和要求，他以難以想象的意志，克服著疾病帶來的痛苦，拼命地工作著。他先是把工作時間由醫生限定的每天4小時增至5小時，后來又增加到8小時，甚至常常會超過8小時，而這一工作狀態持續到了其生命的最后一刻。1950年10月19日，為了準備召開全國組織工作會議，重病中的任弼時專門召集河北省武安縣委書記和部分區委書記、黨支部書記就組織工作中的問題進行調查研究，并親自做了詳細的筆記，會議從上午八點進行到下午兩點。10月24日，任弼時白天工作一天，晚上同工作人員探討即將召開的全國組織工作會議的有關問題，之后研究查看朝鮮戰爭形勢圖，思慮朝鮮戰局，直至深夜。10月25日早上7點，任弼時突發腦溢血，右半身癱瘓，血壓升至230，脈搏每分鐘100次，病情嚴重。10月26日，病情惡化。10月27日12時36分任弼時逝世，年僅46歲。

任弼時作為我黨、我軍卓越的領導人，他的生命雖然只有46年，卻為黨和人民盡心工作30年。正如葉劍英所說：“他是我們黨的駱駝，中國人民的駱駝，擔負著沉重的擔子，走著漫長的、艱苦的道路，沒有休息，沒有享受，沒有個人的任何計較。他是杰出的共產主義者，是我們黨最好的黨員，是我們的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