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域城鎮化背景下的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研究
——以四川省岳池縣為例

方 怡，王琪林，楊 霞

(西華師范大學 地理科學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9)

伴隨著我國城鎮化進程加快，城鎮發展日趨完善，然而農村地區衍生出了大量問題，尤其以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最為嚴重。近年來，從事農業生產活動帶來的收入已無法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消費需求，農村勞動力尤其是青壯年勞動力大量外出，常住人口數量不斷減少，人口空心化問題凸顯。不少學者就農村空心化問題做了大量的分析研究，主要內容概括為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農村空心化形成機理與影響因素，如程連生等[1]利用家庭預算曲線和地價理論，探討了空心化聚落的成因機制；王成新等[2]通過實地調研，以山東省新泰市北公村為例，總結了村落空心化發展的三個階段，闡明了影響村落空心化的內在機制是村落向心力與離心力失衡、經濟發展迅速和觀念意識落后、新房建設加速和規劃管理薄弱三大矛盾；王介勇等[3]采用GIS、遙感和實地調查相結合的方法，分析了山東省76個村莊的農村空心化程度，并探討其可能的影響因素。二是農村空心化演化特征與動力機制，如龍花樓等[4]結合高分辨率航片和入戶調查數據，基于平原農村空心化演化的案例研究，剖析了農村空心化演化的動力機制。三是農村空心化程度測度，如王良健等[5]采用綜合測評法，從縣域尺度對農村人口空心化程度進行測度，并剖析了時空分異特征及其原因；楊忍等[6]利用環渤海地區分縣社會經濟數據和土地利用數據，采用神經網絡確定權重，對農村空心化程度和耕地利用集約度進行綜合測評；潘竟虎和李瑤[7]利用PCA-ESDA空間分析方法，測度了甘肅省縣域農村空心化程度總體和局部空間差異格局。現有關于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的研究大多是基于經濟學和社會學的視角，相較之下，在縣域城鎮化背景下依據人口數據研究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的較少。

根據全國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全國普查縣級單元總人口約占全國總人口的61%，縣(市)城鎮人口約占全國城鎮人口的43%；2000—2010年全國新增約2.1億城鎮人口，51%增長在縣級單元[8]。加之當前國土空間規劃在全國范圍內廣泛開展，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成為國土空間規劃在農村地區開展實施所面臨的主要問題之一。作為統籌區域資源空間配置、開發管理和布局優化的總體規劃，國土空間規劃的實施既要考慮到區域資源空間的豐富度，也要顧及區域常住人口數量的多少。農村人口空心化對農村居民正常生活、生產等各個方面的發展都會造成較大的影響。

鑒于此，文章在縣域城鎮化的背景下，以四川省岳池縣為例，選取縣域各鄉鎮戶籍人口、常住人口等數據測度人口空心化率，運用全局自相關分析和熱點分析等方法分析岳池縣農村人口空心化的空間格局及其特征，并從縣域城鎮化視角分析其形成的影響因素，最后提出減少農村地區人口外流的對策，以期緩解農村地區人口空心化。

1 區域概況與研究方法

1.1 研究區概況

岳池縣位于四川盆地東北部，地理位置介于30°15′—30°48′N，106°7′—106°44′E，地勢西北高，東南低，中部為平壩地貌，位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1小時經濟圈內。北與南充市高坪區毗連，南與重慶市合川區接壤，東與廣安市廣安區相鄰，西南與廣安市武勝縣相連，西北與南充市嘉陵區交界。2019年，岳池縣域面積1478.71 km2，戶籍人口116.4萬人，常住人口78.2萬人，凈流出人口約38萬人，約占戶籍人口的32.6%，是典型的人口空心化縣城。近年來，隨著外出打工人群帶動家人進城，出現了鄉村人口越過場鎮直接向縣城集中的新現象，使得岳池縣農村地區人口持續外流，人口空心化程度逐漸加重。以岳池縣為例對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進行研究具有代表性和一定的現實意義。

1.2 數據來源

本文對岳池縣各鄉鎮開展實地調研，調研時間為2019年8—9月，采取實地走訪、集中訪談等形式，對岳池縣各鄉鎮相關部門、工作人員、村干部、農戶等主體進行了問卷調查與訪談，深入了解岳池縣各鄉鎮常住人口、外出務工人口、產業發展情況等數據。戶籍人口等數據來源于歷年《岳池統計年鑒》以及統計公報。由于岳池縣人民政府于2019年底公布撤鄉并鎮方案，截至調查時點鄉鎮行政區劃尚未完全完成改革，故本研究以2019年11月以前的鄉鎮行政區劃為研究對象，即對岳池縣原有的22個鎮、21個鄉開展調研。

1.3 研究方法

1.3.1 人口空心化率

農村空心化現象是在城鄉轉型發展過程中，由于農村人口就業的非農業化而引起[9]。因此，文章從鄉鎮外出務工時間超過一年人口數著手，利用調研數據以及岳池縣統計年鑒中的戶籍人口數來計算人口空心化率，計算公式為[10]：Pi=Opi/Rpi,式中：Pi為i鄉鎮的人口空心化率，Opi為i鄉鎮外出務工時間超一年人口數，Rpi為i鄉鎮戶籍人口數。

1.3.2 全局空間自相關分析

空間自相關分析是用來描述一些變量在同一個分布區內的觀測數據之間的潛在依賴性。莫蘭指數是度量空間相關性的一個重要指標，反映空間鄰近區域單元屬性值的相似程度[11]。本文將空間自相關作為分析人口空心化空間分異特征的一個重要工具，探討岳池縣人口流出情況的空間關聯性與集聚特征，計算公式為：

在閱讀中也需要傾聽聲音。 因而并非每個“讀普希金的人”都跟普希金有什么共同之處，只有諦聽說話的普希金的聲音，體會一個活著的人的所有語調，才能與普希金產生共鳴。 誰在翻書時聽不見“活著的普希金”，誰就等于沒讀普希金，而只是在讀一個代替他、跟他差不多、“有著同樣的文化修養和才華、寫著同樣題目的人”，但不是他本人。[3]98-99

1.3.3 熱點分析

2 岳池縣農村人口空心化時空分異特征

2.1 人口發展時間演變趨勢

岳池縣2000—2019年城鎮常住人口、農村常住人口和農村戶籍人口的變化趨勢如圖1所示。岳池縣城鎮常住人口數量總體呈上升趨勢，農村常住人口和農村戶籍人口數量總體呈下降趨勢，農村人口空心化程度總體上不斷加深，具體可以分為兩個階段。

2000—2006年，岳池縣農村人口空心化程度表現出緩慢加深的趨勢。城鎮常住人口數量緩慢增長，由2000年的12.62萬人增長至2006年的15.42萬人；農村常住人口和戶籍人口數量緩慢下降，分別由2000年的77.01萬人、102.98萬人下降至2006年的72.48萬人、102.81萬人。這一階段中央不斷出臺取消農業特產稅、農業稅減免、糧食直接補貼、良種補貼、農機具購置補貼等一系列惠農支農政策以減少人口外流[14]；此外，農村工業的發展推進帶來大量的非農就業機會，極大地提高了本地農民來自非農產業的收入，2006年全國農民的人均純收入連續三年實現6%的增長[15]。惠農政策的出臺以及農民本地收入的提高對岳池縣減少農村人口外出務工或促進農民工的返鄉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

2007—2019年，岳池縣農村常住人口遠遠小于戶籍人口，且差值在逐年增大，這反映出岳池縣農村人口外流現象逐年加重，農村人口空心化程度逐年加深。城鎮常住人口數量由2007年的16.46萬人增加至2019年的30.40萬人，農村常住人口和戶籍人口數量分別由2007年的66.69萬人、103.88萬人下降至2019年的47.1萬人、94.72萬人。這一階段國家開始大力推進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我國總體上進入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發展新階段，但城鄉差距顯著，加之城鄉之間物質和信息交流便捷程度的提高，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依然沒能減緩農村人口外流。此外，國家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實現東西部教育、衛生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實施了西部大開發戰略，這一戰略的實施加快了西部地區經濟的發展，但發展往往都是城市先于農村地區，而經濟發展首先需要人口的集聚，因此，西部地區農村人口開始大量涌入城市，岳池縣的農村人口不可避免地大量外流，農村人口空心化程度也就快速加劇。

2.2 人口空心化空間特征

2.2.1 總體空間特征

2.2.2 局部空間特征

運用ArcGIS進行可視化處理，得到如圖2所示岳池縣人口空心化冷熱點空間格局圖，分析可得：①冷點區域分布在岳池縣縣城所在地九龍鎮及周邊，并向北部蔓延；②次冷點區域主要集中在岳池縣與南充市高坪區、蓬安縣的交界處以及縣城東南部；③一般區域占比較多，主要集中分布在與重慶市合川區、廣安市武勝縣以及華鎣市接界的鄉鎮；④次熱點區域位于以賽龍鎮為代表的南部、北部的天平鎮和團結鄉，以及西南部的嘉陵鄉和坪灘鎮；⑤熱點區域位于以西板鄉為代表的西部區域，也是空心化程度最高的一帶。根據2019年12月四川省人民政府發布的廣安市鄉鎮行政區劃調整方案，整理資料并進行可視化處理，得到岳池縣撤并鄉鎮分布圖(圖3)，將其與岳池縣人口空心化冷熱點格局圖進行比對，發現有7個空心化熱點鄉鎮被撤并，占44%，表明研究結果與鄉鎮撤并方案相契合。

3 岳池縣農村人口空心化的影響因素

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城鄉差異愈加明顯，農村人口不斷涌入城市，導致農村人口空心化程度不斷加深。首先，經濟收入作為城鄉之間最明顯的差異時刻影響著人們對務工地的選擇，農村勞動力對城市務工收入的期望便成了農村人口空心化的基礎誘因[16]。其次，相較于農村地區，城市有著更健全、更專業、更優質的養老、醫療、教育資源，這些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進一步吸引農村人口舉家遷入城市。再次，隨著互聯網與大數據時代的出現，人們對信息的交流與獲取不再受制于地理距離，而是傾向于在自然條件更為優越的地方聚居，地形地貌等自然條件成為影響農村地區未來發展前景的重要因素[16]。考慮到已有諸多研究從城鄉收入差距[9]、公共服務設施水平[11-13]、資源稟賦[14]、自然環境[10,17-18]等方面分析了農村人口空心化的影響因素，所以本文從縣域城鎮化角度來分析農村人口空心化的影響因素。

3.1 人口流動規律轉變

國土空間規劃是統籌區域資源空間配置、開發管理和布局優化的總體規劃，正確判別區域人口及其流動規律有助于規劃的合理開展。通過調研發現，現階段岳池縣農村地區人口流動從“村—鄉鎮—縣城”的層級集聚形式轉變為“村—縣城”的方式。在綜合交通體系和信息網絡設施逐漸完善的現在，傳統的城鄉層級流動關系已不能滿足村民對勞動崗位及薪資的需求，大量農村人口越過鄉鎮直接涌入城市，導致城鄉差距更加極化。因此，未來的城鎮村關系將逐步淡化層級關系，形成以縣城為中心，城與鎮、城與村、鎮與鎮、鎮與村、村與村的廣泛聯系的網絡化結構關系[19](圖4，5)。

岳池縣農村人口越過鄉鎮直接流向縣城，加快了農村人口空心化進程，相較于流入鄉鎮，流入縣城的農村人口返回農村的概率更低。從國土空間規劃的角度來說，出現上述現象的主要原因在于規劃的差異，當前階段全國各地大力開展鄉村振興，城鄉融合發展逐步推進，使得農村地區的發展規劃緊跟鄉鎮規劃的步伐，個別農村區位優勢獨特、資源稟賦優越，其發展規劃甚至優于鄉鎮，農村和鄉鎮之間差距逐漸縮小，但兩者與縣市之間的發展規劃仍存在較大差距。發展規劃的差距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經濟發展、公共服務、務工收入、就業機會等的差距，因此，農村人口越過鄉鎮直接流向縣城以追求更高的收入、更好的社會福利等。

從岳池縣人口空心化空間分布特征也可以看出，人口空心化程度高的地方大多是距離縣城較遠的鄉鎮，這說明距離縣城越遠的農村地區人口流入城市的越多。分析原因，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城市的擴張速度加快，從規劃角度考慮，靠近城市周邊的農村地區隨時可能被征地成為未來城市的一部分，農村人口很少流向城市，大多是在當地發展；或者是白天去城里務工，晚上回家。因此，人口空心化的地區多分布于距離縣城、市區較遠的區域。

3.2 鄉鎮產業發展同質化

傳統的鄉鎮規劃是在鄉鎮現有人口和資源特色的基礎上進行，鄉鎮往往會依據具體情況分為重點鎮、一般鎮、鄉三種類型，配套對應等級的公共服務設施[20]。在岳池縣整體人口收縮的背景下，各個鄉鎮的人口數量與質量差異不大；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使得鄉鎮之間產業發展同質化現象較為嚴重，競爭加劇，使得人們在鄉鎮務工的收入難以提高，農村人口開始流向城市，農村人口空心化現象加劇。鄉鎮產業發展同質化嚴重很大程度上歸咎于鄉鎮規劃缺乏創新性，沒有明確定位，一些鄉鎮規劃僅僅憑借美食、購物作為支撐，沒有文化特色；一些鄉鎮擁有文化特色但宣傳不到位，缺乏成熟商業模式等；一些網紅項目在某一鄉鎮爆紅之后，周邊鄉鎮往往競相開設，導致產業同質化愈加嚴重，形成惡性競爭，且許多產業生命周期短，難以獲得穩定收入，農村人口逐漸流向城市以追尋更穩定的工作和更高的收入。農村人口對城市務工穩定收入的期望是農村人口空心化的基礎誘因[14]。

鄉鎮的產業發展規劃影響著農村人口外流的意愿，對岳池縣各鄉鎮現有的初具規模化的第一、二、三產業進行統計，得到岳池縣產業資源分布(圖6)，可以看出，岳池縣資源分布較為集中，且主要分布在縣城所在鄉鎮周邊人口空心化率程度較低的區域，而人口空心化率較高的鄉鎮很少有產業分布，因而產業分布是影響岳池縣農村人口空心化的主要因素之一。

岳池縣作為農業人口大縣，其第一產業卻相對滯后于第二、三產業。岳池縣2000—2019年三類產業發展情況如圖7所示，第一產業發展幾乎沒有提升，第二、三產業發展趨勢相對較好，從事非農業活動的人口正逐漸超過從事農業活動的人口。從國土空間規劃角度來看，第一產業的發展規劃很大程度上影響著農村人口外流的意愿。

4 建 議

4.1 經濟角度

城鄉經濟收入的差異是農村人口流向城市的主要因素之一，從經濟角度來規劃農村地區是解決農村人口空心化有效方法[21]。農村地區主要依靠農業帶給農民收入。從岳池縣產業發展現狀出發，基礎好且有產業支撐的鄉鎮可以圍繞養老、旅游、親子等具有本土特色的主題進行發展。未來人口收縮規律無法阻擋，岳池縣不適宜建設大規模的農民新村，而應該鼓勵盤活閑置農地和發展規模化的種植和養殖農業，加快土地流轉，農旅結合盤活宅基地，不能盤活的進行復墾；以城帶鄉、城鄉互動，實現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保障農民在本地獲得長期穩定的生存手段[22]；積極引進鄉鎮企業，為農村剩余勞動力提供就業機會，促進農業發展、增加農民收入，吸引更多的農民回鄉建設家鄉，減少農村人口的流出。

4.2 社會角度

首先，提升岳池農村地區公共服務設施水平，加強養老場所的普及，著重建設老齡友好型公共空間，建設健康宜居的老年友好型社會；其次，在鎮域內合理規劃配置學前教育資源，并加強中小學師資力量的建設，創造更加優良的教育空間；另外，加強農村基礎醫療設施的建設，推進鎮級醫療衛生機構標準化，在村域內普及衛生院或衛生室，以滿足居民的求醫需求；最后，完善農村社會保障體系，創新惠農政策，發展地區特色產業，吸納返鄉農村勞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