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20日到5月11日,西交利物浦大學國際商學院與瑞典駐上海總領事館和德國漢斯·賽德爾基金會合作舉辦“斯德哥爾摩會議50周年系列紀念講座”,其間,德國漢斯·賽德爾基金會山東代表處首席代表邁克爾·克勞斯博士就“中國農村地區的可持續發展”做專題講座,分享他來華工作十年來長期在中國農村地區開展有關農村土地整治和農村發展的體會心得及對鄉村振興的建議。借此機會,我與克勞斯博士就講座中他提到的觀點特別是對中國鄉村振興與可持續發展方面的思考進行了探討。
克勞斯博士在華全職從事空間規劃和學術交流工作已逾10年。在漢斯·賽德爾基金會工作期間,他按照德國“城鄉等值化”發展理念,以農村地區綜合發展、空間規劃和土地整治為出發點,參與了5個自然資源部中德合作土地整治與農村發展示范項目以及1個教育部中德雙元制職業教育農民培訓目。2017年9月,被評為“山東省人民友好使者”,2018年獲教育部“國家級教學成果特等獎— 助推縣域三農轉型升級的中等職業學校教育改革研究與實踐”,2021年,被評為“山東省榮譽公民”。




山東代表處是漢斯·賽德爾基金會在華5個代表處之一,山東代表處踐行“城鄉等值化”理念,在山東、重慶、寧夏、四川等地開展多項土地綜合整治和農村發展示范項目,旨在將德國土地治理、空間規劃和農村發展領域的經驗同中國實際相結合,促進各項目地區經濟發展。我于2012年8月1日來華為漢斯·賽德爾基金會工作。據我所知,發展農村是山東省人民政府的重要目標。1987年,中國山東省和德國巴伐利亞州簽署了合作諒解備忘錄,建立了友好省州關系。此后,雙方希望利用人才培養等手段進行村莊革新和土地整理。他們雙方確定了合作的領域,并且跟隨中國的改革開放政策向前推進,開始了國家級的土地管理培訓。山東省的南張樓試點項目始于 1989年,村民們從中國去往德國,學習德國經驗。
我認為,職業培訓和農村地區的發展是不能分開的,因為當土地變少時,一些農民將失業。如果我們開展土地整理,就能實現機械化作業,而這意味著需要為村民提供職業培訓,讓其獲得新技能。為此,我們為農民開辦職業培訓學校,使他們獲得新理念、新技能,從而獲得新職業、新的收入來源,使他們的村莊變得更好。但我們并不是照搬德國模式,而是帶來了相關的專家和顧問,與他們一起因地制宜開展農村教育培訓工作。




所以,當我們討論可持續發展時,農村和城市在發展機會上是平等的。當我們抓住這些平等的機會時,我們也消除了城市地區的發展壓力。因為當前中國的城市化意味著農村用地的大量閑置,人們遷往城市地區,村莊空心化。我們需要考慮如何應對城市和農村地區之間的競爭,使他們得到平等的對待。



克勞斯博士(左二)在田間了解土地種植情況
城鎮化和生態文明是可以兼容的。我們需要健康的城市、干凈的空氣、美好的環境,這些要素和人們的福祉息息相關。以往的高密度發展的城市模型并不符合生態文明需求,我們需要更好的城鎮化,即分散集中的原則,不是幾十層的住宅樓,也不是無序散亂的村莊,而是經過規劃調整之后和諧的居民點分布模型。中國現在正在這一道路上不斷前進,通過疏散城市密度,建設城市綠帶、生態廊道等形式不斷提升城鎮化品質。


空間公平的模型涵蓋以下四個方面。

首先是機會公平。機會公平意味著受教育的機會相同,也意味著獲得高薪工作的可能性相同。這表示在全國范圍內都要有大學,因為如果人們為了上大學,離開鄉村去往城市,他們可能不會再回到鄉村。如果人們有相同的受教育機會,全國范圍內提供相同質量的教育,那么教育就具有可比性。但在中國,高校教育機會不均等。此外,德國的教育部門或行政部門是沒有區別的,無論在大城市還是在小城市工作,同一層級的行政人員在收入上是一致的,大學教授在城市或農村工作,收入上也沒有差別。
其次是分配公平。例如,寶馬希望擴大在慕尼黑工廠的規模,但州政府只允許他們去農村地區。于是寶馬去往鄉村地區,為當地提供職業培訓。這不僅為當地帶來了資金,而且使該地區得到了發展。現在,這里已經成為寶馬在德國最大的分公司。此外德國還有很多農村地區的隱形冠軍,他們也是促進區域經濟發展的保證。
再次是程序公平。這意味著程序一致。例如,柏林、慕尼黑、法蘭克福等城市,在土地使用規劃上和小城市有同樣的限制。在一個城市區域里,我們必須非常清楚地說明這片區域發展什么,并提前考慮有多少建筑面積,處理建筑面積的要求和程序是一樣的,慕尼黑市像小村莊一樣需要經過同樣的規劃審批,不能說因為慕尼黑是大城市,就要采取不同的程序或者搞特殊程序。程序公平意味著,大城市和小城市一樣,有著同樣的發展機會。
最后是代際公平。發展必須考慮對后代的影響和對未來的影響。現在我們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我們的債務增加,由誰來償還債務?從我們現在的角度來看,很明顯我們的后代必須為生態和財政的影響付出代價。所以,我們在進行發展時要考慮到子孫后代的發展權益,這就是代際公平所提倡的原則。


《中華人民共和國鄉村振興促進法》自2021年6月1日起施行,提出產業振興和人才振興。我認為,要想在農村地區實現產業振興,培養鄉村本土人才是關鍵。鄉村本土人才可以為當地企業發展出謀劃策,為企業生產高質量產品,創造優秀業績,提出針對性建議。這不僅適用于工業,也適用于服務業和建筑業。農村地區的企業可以為鄉村本地提供就業崗位,為村民提供社會保障,為農村地區創造稅收和收入。這些收入讓更多資金留在農村地區,增加農民的收入,并讓其他領域從中受益。
但目前的情況并不理想。現在人們依然認為接受職業教育的學生是現行教育體制的失敗者,上大學仍是絕大多數父母對子女的最大期望,導致目前在中國接受職業教育的學生們積極性往往不高,因為他們認為職業教育找不到出路或無法改變他們的處境。我們認為,接受教育的方式多元化,實現橫向滲透可以為學生提供更多發展空間。
當前,職業和學校的選擇并不是基于學生們的興趣,而僅僅基于他們的成績。許多實踐能力強的學生往往無法出彩,成為現行教育模式的失敗者。他們將高考作為唯一的目標,父母也為此一起努力。另外,許多學生在職業教育中也認為自己是失敗者,認為職業教育沒有前景,因此也不認真投入學習。我們需要教育理念變革,讓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新修訂的職業教育法也是這樣明確的,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除了社會認可外,還要開放當前的教育體制,使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彼此靠近,甚至實現互通,那么即使是從普通大學轉到職業院校上學,只要能夠實現自己的社會價值,也沒什么丟人的。


其次,我們要考慮,社會組織如何參與此類項目。跨學科方法讓學生有機會從專業的視角了解其他學科的工作方式和目標,認識到他們自己的行為對其他學科的影響,其中既有沖突,也有協調。此外,學生們還要學會在項目中溝通,以及如何通過溝通將目標和想法轉化為所有人都支持的行動或在專業層面提出建議。我認為這是學生在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中需要具備的基本經驗。
最后,英語里有一個表述“thinking out of the box”—打破思維定式,即我們要了解和學習其他人如何行動,他們的目標是什么以及如何達成目標。在我看來,有必要將這類項目納入大學課程。在單獨的院系內或跨院系之間,教授和其他教師可以召開圓桌會議,就可持續發展如何融入教學領域和/或可持續發展如何影響教學展開交流。在圓桌會議框架內,跨領域、多學科的協同作用得以發揮,還可以開展聯合教學或聯合項目。
如果各高校在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框架背景下提出一個年度理念或開展一個項目,也是對可持續發展的一種推動。各院系、教師和學生都可以為此做出貢獻。大學也可以承擔起終身教育的責任,為可持續發展做出貢獻。他們應該為校友提供繼續教育,在可持續發展的背景下設定主題并對知識進行新的解讀。我們要相信,現在的計劃和行動都會對后代產生影響,因此可持續性尤為重要,后代應該做出他們自己的決定,而不是被我們現在創造的框架條件所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