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 清,潘 超
(山東青年政治學院 會計學院,濟南 250103)
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里,經濟學家們以為已經破解了經濟增長的秘密。他們把非洲拉美地區的一些貧困國家作為經濟增長理論的試驗田。1957年,英屬殖民地加納獲得獨立。基于權力版圖的爭奪,華盛頓和莫斯科爭相給這個新生國家提供包括貸款和技術在內的支持。風云際會,加納似乎可以改天換日了。況且恩克魯瑪政府又有一眾經濟學大家阿瑟·劉易斯、尼古拉斯·卡爾多、達德利·西爾斯(Dudley Seers)、阿爾貝托·赫希曼(Hirschman)和托尼·基利克(Tony Killick)出謀劃策,但理論上可以期待的“沃爾特奇跡”并未照進現實。經濟學家的方案是對基礎設施和機器投資的援助可以促進增長,這種見解可以回追到埃弗塞·多馬(Evsey Domar)1946年的論文《資本增長、經濟增長率和就業》。不過,多馬模型的本意并非研究經濟增長,對于研究經濟增長也沒有什么價值,而且作為一個模型還受到多馬本人的批判。比較諷刺的是,多馬模型已經成為而且現在依然是經濟史中最廣泛使用的模型。[1]其實,多馬模型的思想內核并不深奧,經濟增長與投資之間存在一個比例關系是相當古老的觀點。黑格爾的無限理論就強調比例作為無限的質的規定。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蘇聯經濟學家《計劃經濟》的編輯科瓦列夫斯基(N.A.Kovalevskii)就使用增長-投資固定比例預測經濟增長。這個以“比例”為核心的理論完全可以用一個淺顯的事實類比:農田里的莊稼長勢需要肥水適配。從結果上看,使用一個經濟模型去拯救貧苦國家并不成功,至少說明用這個模型去理解現實產生了偏差。休謨在他的《人類理解研究》中把人類理性的對象分為兩種:觀念的關系(Relations of ideas)和實際的事情(Matters of Fact),它們不能在同一方式下考究。[2]而人們可能犯的錯誤就是混淆了理解問題的不同方式。像“勾股定理”這類“觀念的關系”只憑思想的作用,就可以把它們發現出來,并不依據在任何地方存在的任何東西。最初研究美國經濟衰退與投資之間關系的多馬模型被用來解決一個新生非洲國家的發展問題,只是借助了“觀念的關系”,而非“實際的事情”。
1960年,對蘇聯心有陰影的羅斯托(W.W.Rostow)出版了暢銷書《經濟增長的階段》,用不一樣的修辭“起飛”重復了多馬和劉易斯的理論,并推斷“起飛階段”唯一的決定因素是投資率能否從5%上升到10%。這正如黛爾德納·邁克洛斯基所說:“經濟學是各種文學形式的集合,其中一些采用了數學表達形式。”[3]1963年,諾獎得主西蒙·庫茲涅茨(Simon Kuznets)就指出,他所掌握的歷史事實與羅斯托的理論并不一致。后來的經濟學家用1965—1995年88個受援助國家數據進行統計檢驗,結果絕大多數未能通過檢驗。[5]及至后來,經濟學家從羅伯特·索洛余值中似乎又一次發現了經濟增長密碼,他們也據此修飾了理論的樣貌,將機器設備投資視為經濟增長的首要因素,名曰“資本決定論”[6],后來“資本”把加里·貝克爾的“人力資本”也劃在名下,結果“索洛余值”也沒能指導貧困國家走出貧困。索洛既沒有嘗試研究不同國別的收入問題,也沒有在任何文章中研究過貧困國家,只是別人“淮北種橘”。
黛爾德納·邁克洛斯基在《經濟學的花言巧語》中談到,20世紀80年代早期,這位經濟史專家決定學一點哲學、語言學、文學批評、科學史和其他人文知識,并且她覺得應該告訴其他經濟學家:經濟學家的工作很大程度上屬于文學領域。[7]那么,文學能否勝任經濟學的部分工作呢?
羅伯特·希勒開創性地分析了經濟敘事的心理傳導機制及其對經濟變化的影響,敘事被視為一個真實、顯著且重要的經濟變化機制和一個關鍵的經濟預測因素。[8]因此,希勒在經濟敘事的傳播與現實的經濟變化之間建立起一種因果聯系。“因果推斷”是人類這一物種的獨特發現,并由此創造出了有組織的社會,繼而建立了鄉村和城鎮,直至創建了我們今天所享有的科技文明。所有這一切都源于我們的祖先提出了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為什么?[9]“為什么”推動了人類事務的敘事性發展,人類的敘事習慣反過來又促進了人類事務的進步。休謨說:“習慣(custom or habit)是人生偉大的指南。只有這條原則可以使我們的經驗有益于我們,并且使我們期待將來有類似過去的一串事情發生。如果沒有經驗的影響,那我們……完全不知道別的事情,我們將永不知道如何使自己的手段來達到我們的目的。”[10]而習慣和經驗則是敘事的兩條拉纖繩。雖然敘事蘊藏著無限的創造力,但是,正如藝術理論家拉基米爾·雅科夫列維奇·普羅普(Vladimir Propp)總結出的俄國民間故事的敘事規則、敘事“公式”以及31種敘事“功能”,為人們所廣泛接受的敘事必然符合人們“生活于其中”的“習慣”與“經驗”。
經濟學中的數學模型由兩個要素組成:一個數學結構和一個可以用這個結構講述的故事。[11]哈羅德多馬模型講述的是美國短期經濟衰退的故事;“索洛余值”講述的是美國經濟增長。把它們用到新獲獨立的加納,事實上應用場景變了,敘事也就變了。如果模型拋開歷史實在的對應物,就成了經濟學家手中的概念工具。華盛頓還天真地認為加納人渴望理解美國人的故事并會為之所吸引,以至結果膝癢搔背。1957年,時任副總統的理查德·尼克松帶隊援助新加納。尼克松向一群黑人記者問道“獲得自由的感覺如何”,他們回答道:“不曉得,我們來自阿拉巴馬。”[12]
自伽利略以來,科學以“為客觀性而奮斗”來定義自身存在方式,經濟學則是整個社會科學里的“科學主義”的旗手。著名思想家卡爾·波普(Karl R.Popper)就曾樂觀地宣布,經濟學已經進入了牛頓革命的前夜,其理由是數理經濟學的興起。但是,經濟學的“形式化、數學化、客觀性和價值中立”并沒能使經濟學取得實質性進步,經濟學仍然只是一種流行的意識形態。[13]在進行經濟活動分析時,即便“經濟化模式”(最大化、最優化、最小成本)再精細,也必然要求研究者作出主觀判斷,“睿智的主觀性比任何客觀性都更能闡明我們所處的這個實在世界”[14]。弗洛伊德認為,我們的心理構成在我們給自己講述自身生活的故事時得以最好地提了出來。敘事讓你把握實在,它給你提供了某種對于構成你生活故事要素的眾多細節的組織。敘事是一個工具,一個極其有效的工具,給我們生活于其中的世界賦予意義。[15]格爾茲也說:“我們人類用隱喻來思考,通過故事來學習”[16]。敘事讓人們更容易理解身處的世界,敘事讓經濟學更接近世界的真實面貌。
經濟學的一個主要功能就是認識世界、解釋世界。同樣,“文學具有幫助我們認識實在的功能,而文學(尤其是現代詩歌和小說)的功用,常常是向我們展示出我們誤以為自己所熟稔的生活中極其陌生的一面,從而讓我們看到世界和人生的不同面相。”[17]美國著名劇作家阿瑟·米勒曾經說過一段意味深長的話:在社會現實的外衣之下隱藏著另外一個現實,那是一種潛在的存在,它是一種尚未進入大眾意識的真實。作家的使命之一便是對這種現實進行勘探與發現。[18]就西方小說而言,把握世界現實的愿望自始至終都相當強烈。比如,三百年前的《魯濱遜漂流記》和杰克·倫敦的小說就傳達了早期資本主義的敘事:一個人如何通過堅持不懈的努力而變得富有。[19]魯濱遜·克魯索非常恰當地被許多經濟理論家用作他們的“經濟人”的理論圖解[20],而亞當·斯密曾因這項“發明”備受指責。丹尼爾·笛福筆下的人物摩爾·弗蘭德斯、杰克上校、辛克頓船長等幾乎都是經濟個人主義的化身。他們追逐金錢,熟練使用收益損耗的賬簿,這被馬克斯·韋伯認為是現代資本主義的一大技術特征。追求經濟動機的本質,按照邏輯要求需要大幅調整行為模式、情感、思想,還有家庭、行會、村莊等各種形式的群體關系,笛福用小說情節把它們處理成了主人公的生活日常,比如克魯索的分離冷漠、個人主義的孤獨與追逐金錢的唯利是圖。小說中的克魯索是給十六世紀英國新經濟秩序和新社會秩序的代言。在一個更廣闊的視角上看,克魯索的“旅行和冒險”在經濟利益的驅使下,提供了十六世紀英國貿易擴張所依賴的黃金、奴隸和熱帶植物,從而推進了資本主義的發展;并且持續影響了十七世紀開發殖民地和國際市場的進程。笛福故事的積極的、預言性的一面,使克魯索成為對經濟學家和教育家具有鼓舞性的人,使他成了像盧梭這樣的因城市資本主義而逃離原居住區的人和更現實的英雄、帝國建設者們的象征。[21]羅伯特·希勒在其《敘事經濟學》中講到19世紀美國最成功的小說,也被譽為廢奴主義的宣言書的《湯姆叔叔的小屋》,1852年出版,1861年南北戰爭爆發,這是一個極具人文和經濟意義的歷史事件。在二十世紀初的中國,“新文化運動”則以一個群體英雄像陳獨秀、魯迅、胡適、錢玄同等為一個新時代吶喊呼號。[22]魯迅的《阿Q正傳》在社會學上的意義和影響遠遠超出了文學的范圍,小說對當時社會現實的解剖,既是拆解,也是重建。明清文學傳統顯然無法應付這個大轉折的時代:科學民主、家國命運、近代工業、城市燈火、機器設備。“五四”文學則嘗試著把它們的意義提煉出來,浸透在那些蓬勃的新詞匯和詩歌韻律之中。正如伊恩·P·瓦特所說:小說的傳統就應該始于一部消滅了傳統社會秩序中各種關系的作品,由此,引起對以新的自覺的模式構成的人際關系網的機會和需要的注意。[23]小說家在審視他們自身與社會的關系的同時,也在用作品去丈量著社會的走向,比如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就是那個時代社會覺醒的紀念碑。
邁克洛斯基稱加里·貝克爾是一位“經濟學家詩人”,貝克爾的同事斯蒂格勒則用“經濟學帝國主義”來贊揚他。一個原因是貝克爾的“雙棲”氣質。他在經濟學和社會學研究領域相互貫通,做出了歷史性變革。經濟學家們可能會說,經濟學分析的自身邏輯本就要求把經濟分析應用到更廣泛的社會現象中去,這符合馬歇爾的傳統:如果一個問題重要,就先不要管它是不是經濟學問題。但是,“經濟學仍然只是一種流行的意識形態,其主要功用是為社會既得利益集團提供貌似科學、客觀因而公正的理論辯護”。[24]它依舊停留在說教、爭辯的層面上。比如說,有限資源的配置問題不僅僅局限在資金、人力和土地,還有權力、美色和榮譽等等;又比如貝克爾認為家庭像極了小公司,團伙犯罪像極了小企業,然而,經濟學家的分析只是對不同底色人性的模型式解讀,并因此擴充了知識體系,不過它們多數是一種孤獨的思考,很難成為普通人的行動指南。馬克思曾經說過一句很俏皮的話,再美的音樂也要有雙能夠欣賞它的耳朵。[25]顯而易見的是,經濟學家的讀者不會像文學小說的讀者群體那樣,來自廣大的社會各個階層。比如,十八世紀塞繆爾·查理遜(Samuel Richardson)的《帕梅拉》(Pamela)暗中促進了社會野心,而這一趨勢似乎得到了中產階級讀者的廣泛歡迎。[26]
文學作品可以擁有大眾讀者,而且實證研究表明,敘事小說在發展我們的想象力方面發揮著特殊作用。[27]文學作品可以把情感、交易、貧富、不公、美色、權力、家庭、土地、犯罪、歧視、吸毒等所有人間煙火用書中群體人物演繹出來。在文學作品中,文學家們具有強烈把握現實的傾向,更有給社會正確導航的意向。理解能阻止行動,也能導向行動。在工業化初期的英國,笛福、理查遜、菲爾丁等作家為英國人提供了更自覺更具有選擇性的社會生活模式。但是在廣大的亞非拉發展中國家,雖都歷史性地接受了西方技術資金和工業化,但在文化層面上,卻沒能做到與這一歷史波長的同步。這也是加納這樣的貧困國家接受了援助卻富不起來的原因。
維果斯基(Vygotsky)認為,人類與動物的分野在于高等心理功能的出現與發展。人類與其他高等靈長類在物種發展史上的差異,在于語言與文字的出現與使用、工具的發明與使用,以及勞動形式與關系的改變。[28]受維果斯基的影響,文化心理學者邁克·科爾(Cole)(1998)在其《文化心理學》一書中說:唯有擁有文化的人類能夠回到文化的過去(culture past),并將它投射到未來。早期文化研究的關注點是不同地區、種族間的差異性。他們表現為不同的群體特征,也必然因此而表現出相應的反應模式。這些早期的假設對理解文化影響情感、認知和行為的過程幫助甚少。為此,Bickhard(2004)提出因果性存在于過程之中,而不是物質之內。[29]在此基礎上,羅伯特·S.懷爾等人提出了一個動態建構主義取向。那些具有長期可達性的共享知識會形成一種觀念模式,個體因此獲得意義,而意義反過來又塑造了他們的認知、情感和行為,這一過程構成了文化的因果效應的基礎。[30]那么,我們能否度量這種文化的因果效應呢?
伊恩·莫里斯在其《文明的度量》中說:社會發展除非能夠量化,否則就是一個無用的概念。定量分析的辦法應當比定性分析更清晰。[31]文化的因果性同樣如此,如果不能量化分析,爭論只會陷于概念的掐架之中。數量分析可以使不同地區或不同歷史時期進行直接比較變得可行。
如果說人類崛起于這個星球有賴于人的智識上的優勝,但是人類文明進步程度表現出鮮明的區域性質。對于這一現象的解釋多數都是“視角答案”。他們只是看到了問題的一角,問題的很多側面都藏在表象的暗影里,而且缺少有力證據的支持。人類的歷史進程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學者們嘗試把人類歷史縮減成一個方程式。
現代社會學研究成果表明人類最初通過敘事(神靈、祖先、圖騰)作為個體之間合作的基礎,在進化中,持續強大的敘事能力幫助人類建立了今天前所未有的大型合作網絡,比如社團、公司、國家、共同體。人類要創建大型組織,需要尤瓦爾·赫拉利所講的“虛構能力”與“社交技巧”。而“虛構能力”與“社交技巧”合二為一近似于“敘事能力”。因此區域文明發展的一個主變量就是“敘事能力”。中國人說“人窮心不能窮”即是這個道理。很多學者認為,文學的質量是衡量社會發展的有用尺度。[32]一個地區的敘事能力主要表現為有敘事能力的群體,即作家群體的數量,正如有人說,最厲害的小說家就是元敘事的創作者,因此,本文使用一個地區的作家數量作為敘事能力的代理變量。而一個地區社會發展最主要也最直接的指標就是經濟發展水平,本文使用各地區人均GDP作為經濟發展水平的代理變量。
因此,我們設定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GDP增量)是這個地區的人們敘事能力(作家人數增量)的函數:
ΔGDPi=β0+β1*ΔWQi+β2GZi+εi
1.敘事能力:即作家人數增量(ΔWQ)。加亞·文斯在其《人類進化史:火、語言、美與時間如何創造了我們》中說,人類學家發現:故事講得好的群體,合作能力就越強,而且更樂于分享。而一個群體的敘事能力最主要地體現為能夠寫好故事、講好故事的人,即作家。
2.地理因素(Geographic Zone,GZ):即各省市的地理區劃。一個區域經濟的發展首先取決于人的因素,當然還應該包括非人因素,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給人類活動提供舞臺的自然生態系統。關于人類社會發展與環境有關的差異性問題是一個持久性話題。很多早期文明都受到大自然的恩賜,既可以是大江大河大平原、風雨相宜的生態氣候與天惠甚厚的稟賦資源,也可以指極具戰略價值的地理位置。就自然生態而言,能夠獲得更多的可消耗的卡路里就意味著會有更多的人,也就會有更好的社會經濟發展,這一點是容易理解的。在早期文明中,有些地方的糧食生產和人類居住都存在著強大的地理或生態障礙,歷史上的窮富差別很多是生態原因造成的;就地理位置的戰略價值來說,可以用美洲被發現之前的伊斯蘭為例,伊斯蘭世界就是沙漠,但沙漠或沙漠群周圍,一面是兩個適于航行的鹽水水域——地中海和印度洋,另一面是三個人口相當密集的陸塊——遠東、歐洲和黑非洲。[33]“居間大陸”的位置即是它的戰略價值,沙漠商隊和道路則是它的戰略資產。地理因素在人類文明發展的不同階段的主導性雖有差別,卻一直存在。所以,本文將地理因素設為控制變量。

表 1 變量定義及說明
每年各省市新增作家數量來自“中國作家網”;各省市GDP增量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國內各省的地理區劃使用1986年全國人大通過的“東中西部”的劃分方法,分別賦值2,1,0。

表 2 描述性統計
首先利用Stata軟件進行變量間的相關分析,利用相關統計研究國民生產總值GDP增量(億元)分別與新增作家數量(人)和地理位置這兩個變量之間的聯系。根據表3分析可知:國民生產總值GDP增量(億元)和新增作家數量(人)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661,表明二者具有強相關性且呈現正相關關系。國民生產GDP增量(億元)和地理位置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370,說明新增國民生產總值GDP增量(億元)和地理位置兩者之間為弱相關關系。作家增量(人)與地理位置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313,表明二者具有強相關性且呈現弱相關關系。

表 4 回歸分析
根據表4的數據對回歸結果進行分析可知,模型R2值為0.465,意味著模型的擬合程度較高;新增作家數量(人)對國民生產總值GDP增量(億元)有46.5%的解釋能力。F檢驗結果為F=146.68,p=0.000<0.01,表明不同敘事能力對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具有統計學意義。
計算出的數據表明,作者增量的系數為131.642(t=14.421,p=0.000),說明作者增量與國民生產總值之間具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地理位置的回歸系數值為436.500(t=4.260,p=0.000),表明地理位置與國民生產總值GDP增量(億元)為正相關關系。研究假設得到樣本數據的驗證。
近年經濟學的研究多集中在實證研究方面,但是寶藏一樣的史料、水流一樣的數據乃至各種各樣的增強現實的實驗觀測,雖提供了諸多信而有征的資訊,解釋中國經濟的常與變,卻很少能觸及經濟學傳統之外的廣大區域。這一現象正在有所改變。羅伯特·希勒2019年出版了《敘事經濟學》,對“想象未來”和“解釋過去和現在”提供了一種新的路標。從文明的角度講,敘事負載過人類“創世紀”的初心使命;從歷史上講,一切革命與建設都是故事性的展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故事,每個人的一生都是對生命的經濟利用;一個人的故事主導了一個人生命的經濟利用過程,也就決定了人生的經濟價值。就此而言,敘事成為人類社會生活和經濟生活中的一個關鍵要素。不過,將敘事視為經濟活動的一個變量,在這個流行“數量因果”解釋一切的當下,學界仍然受困于對敘事與經濟成果之間的“數量因果性”的考查,因而無法實現與計量方法的對接。本文嘗試使用作家數量作為敘事變量的一個代理變量,實證結果同樣支持了本文對兩者之間“機制因果”的分析。如《南風窗》上一篇文章“莫言一開口,B站又炸了”中說“那些豐富遼闊的故事,能拓寬青年對人生際遇的想象,也鍛造了他們理解復雜現實的能力。”亞當·斯密等蘇格蘭啟蒙思想家一方面稱贊市場成了社會組織的原則,另一方面卻沒有將市場和他們理解的道德進步聯系起來。[34]經濟學像是《艱難時世》中葛擂硬的“事實哲學”(其實這就是邊沁的功利主義):只有事實才是生活中最需要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培植,一切都該連根拔掉。[35]把萬事萬物都歸結為“一個簡單的算術問題”的做法既丟失了人間溫情,也冷卻了社會溫度,還讓經濟走上一條理念偏執的問題道路。再一方面,文學也在不經意間拯救著經濟,比如風靡當下的元宇宙概念就是來自尼爾·斯蒂芬森的小說《雪崩》,敘事讓經濟增長更具有故事性和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