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昕才,陳子楠,呂 萍,吳 亮
(貴州師范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貴州 貴陽 550001)
當前,新冠肺炎疫情等“黑天鵝”事件對科技、經濟、政治產生了難以預料的影響,環境動蕩性和不確定性成為企業直面的新常態。在此背景下,推動企業流程和制度創新以保持“基業長青”成為亟需解決的關鍵問題。而組織慣例更新作為推動企業變革以及增強企業環境適應能力、幫助企業有效應對動態環境的重要途徑,引起實業界和學術界廣泛關注[1]。實施組織慣例更新能夠避免企業過度依賴原有慣例和路徑而陷入“慣性陷阱”,并快速響應環境變化,從而實現轉型升級[2]。為此,學者們圍繞組織慣例更新觸發因素及影響效應進行了積極探索。
從組織慣例更新觸發因素看,已有學者發現企業內部因素會促進組織慣例更新,如管理者領導行為通過影響慣例執行者工作動機和意愿打破企業思維定勢[3]。而組織學習傾向則有助于促進組織知識交融,為組織慣例更新帶來動力[4]。從企業外部看,外部環境變化產生的異質性信息是組織慣例演化的重要原因[1,5]。在此基礎上,姚艷紅等[2]指出新技術導入有助于形成組織規范,而企業競爭與合作能夠幫助企業明確定位、加強交流,為組織慣例更新創造條件。除上述因素外,戰略導向作為企業對內外部資源和環境趨勢的總體規劃,決定資源配置和導入方向,影響組織慣例發展、復制、迭代和重構[6]。組織慣例更新作為組織戰略選擇的結果,受到戰略導向的影響,但鮮有學者從戰略導向視角研究組織慣例更新觸發因素[1]。相較于關注、應對和解決當下問題的響應型市場導向,先動型市場導向更關注未知市場,強調主動挖掘顧客潛在需求,使企業能夠預測市場變化,進而獲取外部信息[7]。先動型市場導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幫助企業感知現有慣例與應有慣例之間的差距,使企業意識到組織慣例更新的必要性,但其對組織慣例更新的作用機制有待檢驗。根據組織學習理論,先動型市場導向企業在獲取大量多元化信息后,需要對信息進行篩選和沉淀并將其轉化為企業知識基,進而為組織慣例更新提供“源頭活水”[7-8]。而組織學習可以打破組織慣性思維,提高組織對異質性知識和信息的吸收及轉化能力[9],為先動型市場導向和組織慣例更新提供媒介。因此,本文認為組織學習在先動型市場導向與組織慣例更新之間發揮“橋梁”作用。
另外,現有研究證實無效慣例淘汰和更新對于企業創新績效具有積極影響[1-2]。企業通過對自身慣例進行反復迭代,革新商業模式、任務流程及組織規劃,有助于增強企業戰略變革優勢并使企業建立長期競爭優勢[10-11]。然而,現有文獻對組織慣例更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關系的探討較少。技術發展和環境變化使企業競爭手段及邏輯不斷被重構,企業與外部環境之間的均衡被打破,基于靜態環境所建立的競爭優勢已無法滿足企業現實需要,可持續競爭優勢逐漸成為企業追求的新目標(魏江等, 2021)。為此,探討組織慣例更新驅動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形成的作用機理對于企業生存與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組織慣例更新既是流程再造過程,也是新舊慣例融合和能力升級的過程。根據動態能力理論,動態能力嵌套于企業流程之中,有助于改變企業僵化慣例,因此慣例更新能否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需要企業動態能力作為支撐[10]。動態能力作為企業吸收、學習、重構能力的體現,不僅能夠幫助企業處理慣例更新過程中產生的巨量信息,提高組織新舊知識更新和融合效率,還能夠提高企業生存能力,為企業創造新競爭優勢(焦豪等, 2021)。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從組織學習和動態能力視角出發,深入剖析組織慣例更新觸發因素和影響效應,構建先動型市場導向—組織學習—組織慣例更新—動態能力—可持續競爭優勢研究框架,通過對191份科技型企業調研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可為企業在動態環境中利用戰略導向培育組織學習氛圍、提高組織學習能力、推進組織慣例更新、提高企業動態能力并最終建立可持續競爭優勢提供參考依據。
Nelson[12]從生物進化論視角出發,指出組織慣例具備演化特質,通過“遺傳”和“變異”兩種功能實現組織慣例更新與迭代。自此,組織慣例不再是創新變革的對立面,而成為組織發展和演化的內生因素與源泉[5]。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將組織慣例更新定義為:“當組織現有慣例不能適應外部環境變化時,組織通過構建新慣例、摒棄舊慣例提高組織效能的內部迭代過程[1]。”該過程需要兩個步驟:①選擇,即企業首先需要找到無法適應環境變化的組織慣例以及可以滿足現有需要的新慣例;②更新,即企業淘汰無效慣例并納入新慣例,促進企業流程再造及新標準制定。
市場變化是組織變革的外部因素,現有關于市場導向的研究證實先動型市場導向對組織創新和組織變革具有積極影響[13]。先動型市場導向是指企業為適應環境變化,通過主動學習、與領先用戶合作等方式挖掘顧客潛在需求,有效預測市場變化趨勢,把握新商機,進而克服企業轉型認知阻力和結構阻力[7]。探索性是先動型市場導向的固有特質,要求企業關注不熟悉的信息領域及不同資源,并具有強烈的創新和冒險意識。因此,先動型市場導向有助于塑造企業不同能力,并加快企業組織慣例更新[14]。同時,先動型市場導向在匹配環境、獲取信息等方面對組織慣例更新具有指導作用,決定組織慣例更新方向,能夠使企業先于競爭對手發現和利用機會并獲得先入者競爭優勢,進而建立強大的關系網絡。一方面,先動型市場導向可以提高企業外部環境感知能力,減少企業知識資源獲取成本,幫助企業獲取更多外部異質性知識,擴大企業信息面,從而建立可供企業挑選的慣例庫[7];另一方面,先動型市場導向有助于企業維護和諧的生態環境,幫助企業尋求潛在市場機會,有效感知用戶偏好,找準自身定位,準確識別無效慣例;同時,還能夠預判新組織慣例,提高企業創新績效,有針對性地形成滿足企業需求的機制、結構和流程[14]。除此之外,前瞻性能夠幫助企業克服組織惰性,促使企業更新組織慣例。組織慣例更新通常伴隨著較高的風險,秉持先動型市場導向的企業具備更高的風險偏好和風險承受能力,能夠制定相應預算預案,降低企業不確定性,使企業承擔組織慣例更新帶來的風險,進而促進組織慣例更新[15]。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先動型市場導向對組織慣例更新具有正向影響。
Sinkula等[16]指出,組織學習是一種組織層面的學習狀態或學習能力,其內涵包括學習承諾(組織認同學習的重要價值)、開放心智(組織打破固有思維,擺脫現有慣例)、分享愿景(組織高層與組織成員共享企業未來發展愿景)3個方面。基于此,本文將組織學習定義為基于開放價值觀和心智模式,通過組織學習不斷整合組織知識及優化組織資源的一種能力。知識基礎觀認為,企業作為一個知識系統,組織學習是不同知識耦合的結果[17],這些知識最終會促進新組織慣例的形成,而先動型市場導向恰好為知識融合提供了信息基礎。首先,組織學習需要信息的獲取、理解和傳播[18],先動型市場導向為企業與外部環境信息交互創造了條件[7]。企業通過深入了解顧客需求和競爭者決策并將其傳遞給企業各部門,在此過程中不斷搜尋和吸收的信息能夠帶動組織學習能力提升[13-14];其次,具有先動型市場導向的企業更愿意探索未知市場,注重對異質性知識和外部信息的獲取,這與組織學習強調知識資源重要性的觀點不謀而合。因此,先動型市場導向企業會將更多資源分配到組織學習中,提高組織成員知識挖掘能力[8];再次,在先動型市場導向影響下,為挖掘顧客潛在需求,企業通常需要具備更加多元化的知識背景和知識結構,從不同視角看待和處理問題,以減少組織短視行為,從而開放組織心智[16];最后,先動型市場導向企業能夠形成一種學習型和創新型文化氛圍,產生集體學習意愿,打破組織內部信息壁壘,幫助組織不斷共享和優化現有知識結構[15.19]。
組織慣例更新具有不可預見性,要求企業打破常規,而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形成的固定認知和標準化慣例會使企業產生路徑依賴,阻礙組織慣例更新[5]。組織學習是組織篩選外部信息、擴展企業知識庫、豐富組織知識多樣性的過程,能夠降低知識缺失和知識僵化所引發的搜索成本,提高組織慣例選擇的準確性和慣例更新的可預見性[18]。同時,足夠的知識存量和多樣化的知識基礎有助于轉換組織思維方式,打破組織認知障礙,幫助企業改善突破性創新效率,使企業作出創造性決策,進而促進組織慣例更新[4]。企業獲取的新知識雖然是組織慣例更新的基礎,但新舊知識之間的差異有可能使組織無法直接將已經學到的新知識運用到組織慣例更新中。而組織學習則能夠提高組織提煉和消化異質性知識的能力,幫助企業更好地識別知識差異,從而加快構建與環境相匹配的標準和慣例[9,20]。在組織慣例更新過程中,不同部門對知識的隱藏會削弱組織對新慣例的理解能力,從而造成資源浪費和成本增加。而組織學習可在共享愿景及知識挖掘過程中形成學習氛圍,使組織獲得高目標導向,推動知識在不同部門之間以及企業內部與市場之間良性互動,從而對組織準則、規范及行為模式重新定位[4.17]。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組織學習在先動型市場導向與組織慣例更新之間起中介作用。
Barney[21]基于資源基礎理論,指出具有價值性、稀缺性、難以模仿性的組織資源決定企業競爭優勢,擁有獨特資源是維持企業競爭優勢的關鍵;Prahalad & Hamel[22]從能力觀角度指出,企業內部所擁有的競爭對手難以模仿的核心能力與面向企業外部的競爭能力是維持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關鍵。然而,在復雜多變的環境中,企業過于依賴現有資源及能力有可能導致核心能力剛化,無法及時適應環境變化,不利于企業獲取長期競爭優勢;Teece等[23]結合外部動態環境,指出企業在動態環境中建立、整合和重構資源的能力決定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獲取。綜上所述,本文認為可持續競爭優勢是指企業擁有的獨特資源和能力,即根據環境變化不斷對資源和能力進行動態調整以時刻領先于競爭對手的能力[23-24]。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具有兩種特性:①持續性,即企業獲取競爭對手難以模仿的資源和能力以維持長期競爭優勢;②動態性,即企業通過重新配置資源和能力不斷建立新競爭優勢。
已有研究指出,戰略變革有助于企業獲取長期可持續競爭優勢[25],而組織慣例更新是組織變革的核心要素,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存在天然的聯系。具體體現在:第一,組織慣例從某種程度上講是一種重復性的集體行為,組織慣例更新可以幫助組織形成集體學習習慣和制度,使企業定期組織集體學習和培訓,不斷更新和深化企業知識[5]。豐富的知識不僅可以提高企業內部資源的復雜性和不可模仿性,還可以輔助企業識別有價值且稀缺的關鍵資源,為企業戰略選擇及企業研發、制造、運營能力的形成提供支撐[26]。第二,企業核心優勢是企業區別于其它企業的關鍵能力,根植于企業日常生產活動和流程中,需要隨環境變化而不斷進行動態調整。而組織慣例更新可以摒棄企業舊有慣例,改善企業流程,加快企業演化,幫助企業構建核心能力[22]。同時,組織慣例更新還能夠幫助企業選擇和改變資源配置方式,形成新資源組合方式,提升企業對環境的適應性能力。反過來,通過組織更新產生的能力和資源組合進一步形成專屬于企業自身的資源能力體系,為企業帶來新競爭優勢[24]。第三,組織慣例更新涉及組織變革和結構重塑,是產生新理念和新范式的重要途徑,是企業創新的核心動力,而創新能力是組織維持可持續競爭優勢的保障。第四,組織慣例更新能夠降低環境不確定性,通過篩選行之有效的方法和準則,增加企業預見性,簡化企業慣例選擇程序,從而極大地提高企業運行效率,為企業維持可持續競爭優勢提供保障[1]。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組織慣例更新對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具有正向影響。
隨著外部環境的變化,企業靜態資源和能力無法與動態環境相匹配的問題日益凸顯。Teece等[27]提出動態能力的概念,將其定義為企業構建、整合和重新配置資源及能力以迅速應對環境變化的能力,以及使企業不斷升級和成長的潛能。綜合學者觀點,企業資源整合能力、學習吸收能力、環境感知能力及創新變革能力均是動態能力的細化[18,25]。根據動態能力理論,組織慣例更新對于構建與提升動態能力發揮重要作用。首先,組織慣例更新通過重構企業生產和經營流程推動資源在各流程、部門間高效流動,確保企業不同部門之間的資源配置合理,以降低組織惰性,最終提高企業重新部署及重構資源配置的能力[22]。換言之,企業資源整合和重構能力越強,越有利于不同領域知識和信息融合,越能夠促進企業創新能力形成,并推動企業轉型升級[28];其次,包含流程、組織結構、教育培訓在內的管理體系是提高企業學習能力和吸收能力的載體,組織慣例更新有助于完善企業管理體系,使企業積極整合人力、設備、知識、技能等有形資產和無形資源[18,29];最后,企業面對新環境變化,舊有慣例不再適用,這就要求企業提高環境感知能力,在不斷感知中形成環境敏感性,通過準確識別并淘汰舊慣例增強企業適應外部環境變化的能力。
動態能力是一種高階能力,通過高效利用企業資源可以改變和發展企業其它能力,從動態視角解釋了隨時間推移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來源[23]。首先,企業需要不斷調整和改進資源組合方式,并將其轉化為企業可持續發展能力。動態能力通過動態調整資源配置,不斷重構組織知識體系和組織結構,提高創新資源利用率,使企業比競爭對手更快獲得長期競爭優勢,而這種資源整合和重構能力需要長時間積累,對企業創新績效至關重要,因此是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來源[30];其次,動態能力嵌入在企業流程之中,有助于提高企業對內外部信息的獲取和吸收能力,不僅能夠使企業準確識別機遇和風險并及時做出相應決策,還能夠將知識、慣例更新成果應用于后續創新和慣例演化,進而形成良性循環[20]。企業應用新知識和新慣例能夠避免路徑依賴,從而提高企業應變能力[31];最后,企業環境掃描能力作為動態能力的細化,既可以幫助企業搜尋關鍵資源、把握市場機遇、建立新競爭優勢,又能夠提高企業創新能力,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28]。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動態能力在組織慣例更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起中介作用。
綜上所述,本文構建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理論模型Fig.1 Theoretical model
本文選取貴州、湖北兩省進行調研,通過線下發放紙質問卷獲取研究樣本,為準確掌握先動型市場導向、組織學習、組織慣例更新、動態能力與可持續競爭優勢實際情況,以企業高管作為問卷填寫對象,并對數據收集過程進行嚴格控制,以確保樣本信效度。首先,采用電話、郵件等方式聯系企業,說明此次調研目的和過程,征得企業同意后,篩選出300家科技型企業;其次,安排調研人員或企業相關負責人現場發放問卷,對填寫人員高管身份進行確認,并告知此次調研的內容、目的、意義及各專業術語(組織慣例更新、動態能力)內涵,承諾調研問卷匿名填寫;最后,填寫過程不透露變量相關關系,并給予調研人員充足的填寫時間,填寫完畢后統一回收和整理問卷。最終,本次調研共發放問卷300份,回收問卷226份,剔除填寫不完整或者重復填寫問卷,最后回收有效問卷191份,問卷有效回收率為63.7%。其中,公司成立平均年數為24.66年;公司總人數的平均值為1 160.73;在企業性質方面,樣本企業以私營企業為主,占55.5%,國有企業占31.4%,外資企業占13.1%;在所屬行業方面,樣本企業以制造業為主,占69.6%,其它為服務業。
本研究使用國內外成熟量表對變量進行測量,采用5級Likert計分法(1~5代表從“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進行統計。為確保量表相關題項符合中國情境下的表述習慣且語義完整,由英語專業人士及戰略管理專家共同完成翻譯工作,形成原始問卷后,再邀請企業高管對問卷進行改良,最終形成本研究所使用的問卷,變量測量題項如表1所示。①先動型市場導向(Proactive Market Orientation, PMO)借鑒Narver等[7]開發的8題項測量量表,李雪靈等[15]將該量表引入國內組織情境使用;②組織學習(Organizational Learning, OL)采用Sinkula等[16]開發的11題項測量量表,許長青等[30]基于國內情境使用過該量表;③組織慣例更新(Organizational Routine Updating, ORU)采用王永偉等[4]開發的量表,共包含8個題項;④動態能力(Dynamic Capabilities, DC)測量參考Tsui等[32]開發的量表,共包含8個題項,鄧昕才等[28]、陳志軍等(2015)結合中國情景使用過該量表;⑤可持續競爭優勢(Sustainable Competitive Advantage, SCA)測量借鑒Wiggins & Ruefli[24]、Yu等[26]的研究成果,從產品和服務、研發能力等6個方面進行測量,共包含6個題項,楊苗苗和王娟茹[31]發現該量表在國內組織情景下具有較好的適用性;⑥控制變量。本研究將企業背景(企業年齡、企業規模、企業性質、所屬行業)設為主要控制變量,以精確分析模型中各變量之間的關系。
為確保分析的可靠性,本文首先對各變量進行信效度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從中可見,各變量Cronbach′s α值均大于0.7的標準值,說明各題項內部一致性較好;同時,組合信度CR(Composite Reliability)均在0.8以上,高于閾值要求。此外,使用AVE(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平方根對各變量相關系數進行比較,結果如表3所示。從中可見,潛變量直接相關系數均小于AVE的平方根,說明各構念之間區分效度良好。為進一步檢驗模型區分效度,將五因子模型與四因子模型、單因子模型進行比較。由表2可知,五因子模型(χ2(769)=1 030.95,CFI=0.91,TLI=0.90,RMSEA=0.042)擬合度顯著優于其它模型,表明本文研究變量之間具有較好的區分效度。

表1 變量題項信效度檢驗結果Tab.1 Reliability and validity test results of variable items
為消除研究變量間可能存在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Common Method Bias, CMB),進一步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EFA)。KMO(Kaiser-Meyer-Olkin)值檢驗及Bartlett's球形檢驗結果顯示,先動型市場導向、組織學習、組織慣例更新、動態能力、可持續競爭優勢KMO值均大于0.8,且卡方值顯著,說明可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首先,Harman單因素檢驗結果顯示,最大因子方差解釋了24.94%的變異量,低于總解釋率(58.17%)的一半,表明沒有一個因子能夠解釋大部分變異量,可粗略估計CMB影響效應有限;其次,由表3可知,關鍵變量間相關系數最大值為0.53,遠小于0.7,初步判斷本文共同方法偏差問題不顯著;再次,為更加準確地消除共同方法偏差的影響,采用共同方法潛因子進行檢驗,將所有題項載荷至共同方法因子上,形成含有CMB因子的模型[33]。若含有CMB因子模型的適配度優于不包含CMB因子模型的適配度,則說明樣本數據存在共同方法偏差問題,結果如表2所示。從中可見,加入共同方法因子后,模型擬合改善程度有限,說明共同方法偏差影響在可接受范圍內。
本文研究變量均值、標準差及相關系數結果如表3所示。從中可見,先動型市場導向與組織學習(r=0.47, p<0.01)顯著正相關;組織學習與組織慣例更新(r=0.35, p<0.01)顯著正相關;組織慣例更新與動態能力(r=0.45, p<0.01)顯著正相關;動態能力與可持續競爭優勢(r=0.33, p<0.01)顯著正相關。就關鍵變量相關關系而言,本研究假設初步得到驗證。此外,公司成立年數、企業規模、企業性質、所屬行業在不同程度上與先動型市場導向、組織學習、組織慣例更新、動態能力、可持續競爭優勢等關鍵變量存在較為顯著的相關關系,因此將上述變量設為控制變量,以提高研究結論的準確性。
本文樣本量為191,測量指標總數為41,按照吳艷和溫忠麟[34]的建議,只有樣本數量約等于測量指標總數的10倍才能夠確保結構方程模型方法測量的科學性,如果直接建模將會導致參數產生較大誤差,故將單維量表劃分為3個指標最佳。為此,本文使用項目—結構平衡法對題項按因子載荷高低進行排序與組合,將先動型市場導向、組織慣例更新、動態能力及可持續競爭優勢等單維量表測量題項分別劃分為3個指標;組織學習多維量表則遵循內部一致法,將屬于同一維度的題項打包,取測量題項均值,也設置3個指標。對模型擬合優度進行檢驗,得到χ2(80)=102.99,CFI=0.98,TLI=0.98,RMSEA=0.039,擬合優度指標符合標準。

表2 驗證性因素分析結果Tab.2 Confirmatory factor analysis

表3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及相關系數矩陣結果Tab.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s analysis of each variable
3.4.1 主效應檢驗
本文采用結構方程分析法,使用Amos24.0軟件對假設進行檢驗,結果如圖2所示。從中可見,直接效應模型各擬合指標(χ2(60)=8.54,CFI=0.98,TLI=0.97,RMSEA=0.05,χ2/df=1.48)均達到臨界值。先動型市場導向對組織慣例更新的影響系數為0.44(p<0.01),說明先動型市場導向對組織慣例更新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因此H1得到驗證;組織慣例更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影響系數為0.33(p<0.01),說明組織慣例更新對可持續競爭優勢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因此H3得到驗證。

圖2 主效應檢驗結果Fig.2 Analysis for main effect
3.4.2 中介效應檢驗
進一步,加入組織學習和動態能力兩個中介變量,使用Amos24.0軟件對模型擬合優度進行檢驗,結果如圖3所示。從中可見,中介效應模型各擬合指標(χ2(151)=261.60,CFI=0.94,TLI=0.93,RMSEA=0.06,χ2/df=1.73)均達到臨界值。

圖3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Fig.3 Analysis for mediation effect
3.4.3 巢模型檢驗
進一步,本研究運用結構方程模型檢驗組織學習和動態能力的中介作用,比較假設模型M1與競爭模型M2、M3的擬合度,結果如表4所示。其中,M1為初始基準模型,M2在M1的基礎上增加先動型市場導向與組織慣例更新路徑,M3在M1的基礎上增加組織慣例更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路徑。首先,比較M1和M2發現卡方值變化顯著,Δχ2=8.25,說明模型M2適配度更優;其次,比較M2與M3發現卡方值變化顯著,Δχ2=7.41,但改善值沒有M2顯著,說明M2為最優模型,即組織學習在市場導向與組織慣例更新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動態能力在組織慣例更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起完全中介作用,因此H2和H4得到驗證。

表4 巢模型比較分析結果Tab.4 Comparison of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s
3.4.4 路徑分析與假設檢驗
本文對最優模型M2進行檢驗,結果如圖4和表5所示。從中可見,關于組織慣例更新觸發因素,先動型市場導向對組織學習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58, p<0.01),組織學習對組織慣例更新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27, p<0.05)。結合中介效應和巢模型檢驗結果可知,組織學習在先動型市場導向與組織慣例更新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因此H2得以驗證。由表5可知,組織慣例更新對動態能力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60, p<0.01),動態能力對可持續競爭優勢具有顯著正向影響(β=0.31, p<0.01);同時,參考相應中介效應和巢模型檢驗結果可知,動態能力在組織慣例更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起完全中介作用,H4得到驗證。

圖4 最優模型檢驗結果Fig.4 Analysis for optimization model

表5 最優模型路徑系數檢驗結果Tab.5 Path coefficient test of optimal model
本文以“企業如何在動態環境中推進組織慣例更新進而建立可持續競爭優勢”為出發點,基于組織學習理論和動態能力理論,從戰略導向視角出發,構建先動型市場導向—組織學習—組織慣例更新—動態能力—可持續競爭優勢模型,使用191家企業問卷調研數據,實證檢驗組織慣例更新觸發因素和影響效應,得出如下結論:
(1)先動型市場導向是組織慣例更新的重要驅動因素。先動型市場導向有助于增加企業市場感知和顧客信息,幫助企業建立全方位信息獲取渠道,從而為組織慣例更新提供信息、知識及各種社會資源儲備,并加快組織慣例更新。
(2)組織學習在先動型市場導向與組織慣例更新之間發揮中介作用。企業通過學習承諾、開放心智、共享愿景等方式樹立組織變革意識,打破組織慣性思維,形成交流氛圍,進而提高企業對于異質性知識的應用能力,為組織慣例更新創造條件。
(3)組織慣例更新對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具有正向影響。組織慣例更新就是企業摒棄不符合市場趨勢的知識架構和戰略思維并重新進行業務調整的過程,通過流程和思維重構使企業推陳出新,不斷建立新競爭優勢。
(4)動態能力在組織慣例更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發揮中介作用。企業動態能力能夠提升組織靈活性,有助于企業對新慣例進行學習、吸收和整合,從而將組織慣例更新帶來的組織靈活性優勢轉化為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
(1)雖然現有文獻從多個視角探討組織慣例更新觸發因素,但僅涉及外部環境、高管領導、組織學習等,鮮有研究從戰略導向視角挖掘先動型市場導向與組織慣例更新之間的關系。本文認為先動型市場導向是組織慣例更新的前因變量,拓展了戰略導向影響組織慣例更新的經驗證據,為企業加快組織慣例更新提供了新視角。
(2)競爭優勢一直是企業戰略研究的主題,現有研究主要從創新、企業戰略等方面探討企業競爭優勢的建立,缺乏動態環境對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影響的探討,且僅從創新、環境等方面探討組織慣例對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影響,針對組織慣例更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關系的研究較少。本文以此為切入點,將組織慣例更新作為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驅動因素,從慣例層面探究可持續競爭優勢形成路徑,豐富了競爭優勢理論研究,加深了企業管理者對可持續競爭優勢形成原因的認知。
(3)學術界對組織慣例更新及可持續競爭優勢影響機制的探討較少,尤其是針對戰略導向對組織慣例更新作用路徑以及組織慣例更新對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獲取的研究更少。本文以組織學習為“橋梁”,揭示先動型市場導向影響組織慣例更新的“黑箱”,豐富了相關組織學習理論研究。另外,引入動態能力理論解釋組織慣例更新與可持續競爭優勢關系機制,拓展了動態能力前因研究,闡明了動態能力對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重要性。同時,基于組織學習理論和動態能力理論,本文為戰略導向推動組織慣例更新和可持續競爭優勢建構提供了合理解釋,有助于促進組織學習理論與動態能力理論交融。
(4)本文構建先動型市場導向—組織學習—組織慣例更新—動態能力—可持續競爭優勢研究框架,在厘清戰略導向、組織慣例更新、可持續競爭優勢之間內在關聯機制的同時,為后續研究提供了基礎。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啟示:
(1)企業應重視組織慣例更新與動態能力構建。組織慣例是靜態環境中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保障,而組織慣例更新則是企業在動態環境中掃除組織變革障礙的主要方式,也是組織完成新陳代謝和提升組織效能的重要途徑。因此,面對嚴酷的市場競爭和環境變化,企業管理者應該積極引導組織慣例選擇,加大企業資源傾斜度,推動組織慣例更新,充分發揮組織慣例的積極效能,為企業創新戰略和可持續競爭優勢的建立提供有效支撐。另外,企業還需要擁有動態能力,將新組織慣例融入企業流程,通過組織慣例更新擺脫核心能力剛化,提高企業動態能力,從而維持長期競爭優勢。
(2)企業管理者應借助先動型市場導向及組織學習引發組織慣例更新。在當今科技發展更替迅速背景下,戰略導向始終是影響企業發展的主要因素。因此,企業應以先動型市場導向為主,建立強大的關系網絡,儲備豐富的社會資源并獲取大量市場信息,提高企業環境感知能力,準確預測市場未來需求,并迅速調整自身結構和組織慣例。同時,企業資源轉化依賴于組織學習能力提升,企業應重視先動型市場導向與組織學習之間的有效結合,不斷提高組織學習能力,打破“慣性陷阱”,加快組織慣例更新,從而實現企業流程和標準再造以及新競爭優勢的建立,最終滿足市場多元化需求。
本研究存在如下不足:首先,測量工具多采用國外權威量表,未來可結合中國組織情景開發本土化量表;其次,由于本研究可用資源有限,研究樣本多局限于西部地區,未來可在更廣泛區域收集數據,以提高研究結論的普適性;再次,研究變量采用橫截面數據,不利于探討變量之間的動態關系,未來可采用追蹤性調研法,以獲取更有說服力的數據;最后,僅將先動型市場導向納入分析框架進行研究,其它戰略導向能否影響組織慣例更新未進行深入探討,且先動型市場導向對組織慣例更新的影響是否存在其它中介機制也不明晰,未來可從這些方面著手進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