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菲
靖康之變后,宋室南遷,以臨安為都。萬歷《錢塘縣志·紀疆》記載:“建炎三年,升杭州為臨安府,錢塘隸臨安。”臨安遂成為全國的政治經濟中心,《都城紀勝》中言道:“自高宗皇帝駐蹕于杭,而杭山水明秀,民物康阜,視京師其過十倍矣。雖市肆與京師相侔,然中興已百余年,列圣相承,太平日久,前后經營至矣,輻輳集矣,其與中興時又過十數倍也。”時人的記述表明臨安的繁華程度遠超汴京,其中酒樓、茶肆更顯繁華。茶酒是宋人日常生活不可或缺之物,各種節慶日、出游玩樂都要飲茶飲酒以助興。以茶酒為媒介,宋代社會人們之間的聯系加強,不僅平日里以茶酒聯絡感情,而且逢紅白之事街坊盈門必以茶酒相酬,使得以往較為封閉的社會結構日漸被打破,社會關系也向著和諧的方向發展,整個社會的生活氣息也更加濃厚。

據日本學者斯波義信的研究,南宋臨安城內酒樓茶肆主要分布在城市內主干道、十字街、瓦子、坊、巷、橋等人流量較大的地方,以及城市與外界連接的城門樓、渡口附近,由此呈現出一種集聚效應。且酒樓、茶肆的發展與南宋時臨安人口的增加有著很大的關系。據日本學者平田茂樹的研究,南宋時臨安城內外的人口達150萬之多,美國學者趙岡則認為有250萬人。臨安作為當時的政治中心集聚了大量達官貴人,作為經濟中心聚集了工商業者,作為商業與交通中心又是往來客商的重要中轉地,這些活動在臨安的各色人群,成為酒樓茶肆的主要服務對象。
酒樓之興盛也與釀酒業的發展有著很大的關系,臨安酒樓所用之酒品類之多,據《武林舊事》卷六《諸色酒名》所記載者即有御庫之薔薇露、流香;三省激賞庫之宣賜碧香、思堂春;殿司之鳳泉;祠祭之玉練槌;京釀之美堂、中和堂、雪醅、真珠泉、皇都春、常酒、和酒;浙西倉之皇華堂;浙東倉之爰咨堂;揚州之瓊花露;湖州之六客堂;蘇州之齊云清露、雙瑞;淮東總領所之愛山堂、得江;江閫之留都春、靜治堂;海閫之十洲春、玉醅;淮西總領所之海岳春;江東槽之籌思堂;秀州之清若空;越州之蓬萊春;鎮江之第一江山、北府兵廚、錦波春、浮玉春;建康之秦淮春、銀光;溫州之清心堂、豐和春、蒙泉;嚴州之瀟灑泉;常州之金斗泉;衢州之思政堂、龜峰;婺州之錯認水;蘭溪之谷溪春;秀邸之慶遠堂;楊府之清白堂;吳府之藍橋風月;楊郡王府之紫金泉;楊駙馬府之慶華堂;張府之元勛堂;榮邸之眉壽堂、萬象皆春;謝府之濟美堂、勝茶。是酒皆供臨安所用,僅戶部點檢所每日所用之酒即日課以數十萬計,展現了南宋臨安“人物浩繁,飲之者眾”的局面。更有甚者,酒客于太和樓壁題詩云:“太和酒樓三百間,大槽晝夜聲潺潺。千夫承槽萬夫翁,有酒如海糟如山”,展現了官營太和樓的飲酒生意的興隆。
相較于酒樓的發展,臨安城內的茶肆則展現出不同的風貌與特色,一是講究審美氛圍,“插四時花,掛名人畫,裝點店面”,以此來“敲打響盞歌賣”。二是四時所售之茶略有不同,即“四時賣奇茶異湯,冬月添賣七寶擂茶、馓子、蔥茶,或賣鹽豉湯,暑天添賣雪泡梅花酒,或縮脾飲暑藥之屬。”三是各類茶肆有著不同的側重,“浮鋪”系方便游觀之人的夜市車載流動茶肆;“掛牌兒”系方便富家子弟等聚會學習音樂的茶肆;“市頭”系專為手工業者聚會的茶肆;“花茶市”系鬧市駐有歌妓的茶肆。茶肆之外,點茶更是作為促進人際關系的一種媒介。《夢粱錄》中即有記載,巷陌街坊平日提茶瓶沿門點茶以作交流;如遇有吉兇二事,則為鄰里點送茶水,以此往來傳語;官府兵丁差役向街肆店鋪點送茶水,借以乞求錢物;僧道之人以茶水沿門點送以為進身之階。
經營者外,酒樓、茶肆之中也有著不同的人群,包括了賣下酒食品的“量酒博士”;師公店中小兒的“大伯”;富家子弟等人飲酒、茶時,進入酒樓、茶樓,近前唱喏,小心供過,使人買物命妓的百姓,即所謂“閑漢”;換湯斟酒,歌唱獻果,燒香香藥的“廝波”;不呼自來,于筵席前祗應,臨時以些少錢會贈之的下賤妓女;散與坐客以賣食藥香藥果子等物之人。
日本學者內藤湖南曾提出“唐宋中葉變革論”,認為“唐代是中世的結束,而宋代則是近世的開始”,其中一個重要表現就在于城市的發展與變化,城市從封閉結構逐漸走向開放;主要特征有四個方面:坊市制向廂制的轉化、草市的發展、商業組織內部變化、城市社會消費結構的變化。作為宋代社會生產較為重要的酒業與茶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展。酒樓、茶肆的存在、興盛所展現的不僅僅是簡單的吃喝玩樂,還展現了市民休閑文化的趣味指向。
